大澤的戰車停在半空,晴空萬裡中,大澤的戰車卻火光四濺,電閃雷嗚。
大澤提起刀,仿佛異域裡尊貴的法老在提著他至高無上的法杖。春秋掩月刀,成了這夜裡一道最凜冽無比的閃電。
大澤再落刀,萬壑驚雷起。天色如裂,蜿蜒出無數條銀蛇,勢破蒼穹,痛擊茫茫大地。
但柳青,劉長山,白子羽和天白猿所站的方寸之地均沒有遭受雷擊。大澤隻是在彰顯他的威嚴,故而隻有些電光擊燃的野草,野草燒出的野火,星星點點地的濺到他們的腳下而已。此處荒蕪,雜草稀稀,不足燎原。
柳青已不敢動了,他眯著眼,隻覺得身旁好像有無數個善舞銀槍的壯士,不停不斷地在他身邊飛刺,猛穿,每一槍,似乎都是驚世絕響,每一槍,似乎都要貫穿黃土的脈搏。
柳青被震撼了,心思道:“這就是風雲之上的人物?”
久久。雷歇電息,底下已經是一片焦土。焦土之上,站著驚魂未定的三個人,一隻猿。
柳青暗自度量:“我能贏嗎?”
柳青覺得毫無可能。
“不可以,我不可以輸!”柳青心道。
愈是淒絕的境地,愈能燃起一個刀客的心,柳青此刻,倒是暫忘了兒女之情。
楊柳陌陌刀,在一片天地肅殺中喧叫。
“你也認為我不會輸,對不對?”柳青眼望雙刀,心道:“你曾經的主人,都是何等的英雄!我也必將如是。”
楊柳陌陌刀隻曾有兩個主人,魔帝殷策還有東俠柳臨風。
大澤在戰車上道:“白子羽,你可知罪?”
聲若洪鍾,徘徊天際。
“稟大執相,我白子羽,無罪!”無罪二字。白子羽說得極是鄭重,堅定,擲地有聲。
大澤注意到,一個人躥進了大澤的戰車,那人身披黑袍,袍上書二字:“神疆”。仍是神疆衛隊成員。
“雷長官,已證實柳青便是柳無痕。上頭命令,順道拿下柳青。”那人道。
大澤道:“縱然柳青是柳無痕,又憑什麽抓他?柳青所殺盡是青周人,依秘密法案並無罪。”
那人道:“捉住柳青,其實是為了保護他,目下調查顯示,柳青已經受到追殺。”
“追殺?關北七殺?”大澤立馬便想起了被梟首的趙昊,洪山和錢珍。他心思道:“看來追殺柳青的人懾於夜影之威,便想通過關北七殺之手來殺柳青。”
但大澤並不曉得,那三人其實是楚江秋所殺。
“知道了。”大澤道。
白子羽緊盯著戰車,似乎在等待大澤的裁決。
大澤大喝一聲:“收監”。
戰車上飛出八個手持長柄軍刀的衛士,飛身到了白子羽所站土地的上空中。
兩兩對站,互相揮舞著手中的長柄軍刀。
刀氣?磅礴的軍刀發著刀氣。噴薄而出的刀氣越來越渾厚,渾厚地變成黑色的霧,霧越來越濃厚,濃厚地凝結了,凝結成黑色的精鋼,精鋼鍛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牢籠。隻是底下一處尚是黑濃霧氣。
“轟~”牢籠重重墜下,將白子羽關在牢籠之中。底下黑氣亦凝成精鋼。白子羽已是籠中之鳥。
八衛士長刀又舞,八條鐵鏈順勢而出,系在了關著白子羽的牢籠上,八衛士提起長刀,便往大澤的戰車飛去。
“渾蛋。”醒悟過來柳青大罵一聲,一躍,躍上了那八柄長刀築成的牢籠,踏鏈為橋,順勢而上,直追八人。
一衛士見狀,便切開軍刀上接著的鐵鏈,跨刀迎戰。借疾衝之力,直撲柳青。
楊柳陌陌刀雖然也是長刀,但相形於那長柄軍刀,終是短兵。柳青亦不曾想以力硬戰,隻直迎長刀,飄然躍上長刀,踏刀又飛兩步,右手刀出,欲一刀入喉。
那衛士哪裡不曉?一步後撤,一把拖刀而回,柳青正立於刀上,被如此一施,身法稍稍有所偏移,刀雖至,卻隻刺傷那人臉頰。衛士翻刀,將柳青撲翻,隨後掃刀直上,欲將柳青劈成兩半。
大刀掃過鐵索,寒光火星同迸,只差半招,柳青便將一命嗚呼。柳青左手以刀打刀,借反衝之力往衛士衝過,人過之時,刀已封喉。
大澤的衛士,兩回合而敗死於柳青之手。
又三人,來戰柳青。
三人一主掃,一主劈,一主突,相互配合,難有可趁之隙。
“單刀憑手,雙刀憑走。”柳青想起柳臨風曾對他說的話。
“這招十裡紅花,最要緊的便是步法,其次是身法,再次才是你雙腕使刀的境界,轉身十裡,出入千軍陣中。”他想起,在秋天,在滿是楓樹的林中,柳無痕無數次揮舞著刀。腳下是荊棘,是刺草。待到柳無痕可以從容走過不為所傷的時候,柳臨風又把密密麻麻的楓林中的每一棵樹,樹上的每一根枝乾,都削得極細,細得可以見到鋒芒,柳無痕必須在這樣的林中每日砍下千百棵樹,一直砍到無論他走得再快,刀揮得再急,也能絲毫無損為止。
“為什麽總要秋天練刀呢?”他曾如是問。
“因為秋天是最蕭瑟的季節,就像江湖,就像刀客。”柳臨風曾如此答。
“那為什麽總是要在楓林裡呢?”他曾又如此問。
“因為總有一天,你要面對那漫天飛舞的鮮紅,到了那天,我一定不在你身邊,但你一定不能害怕。”柳臨風曾如是道。
柳青步影一動,閃入三人之間。
紅葉是什麽呢?紅葉如血,如血的紅葉,如紅葉的血,紛紛而落。
轉走十裡,便是十裡染血,
三把刀重重地跌落在地上,三人的血沾在柳青的衣裳上,濺到三更石上,染在楊柳陌陌刀的鋒上, 每當看見人的鮮血附在刀上,又被刀的寒光所吸沒,柳青的眼裡就會泛出一瞬紅光,那一刻,仿佛他也想要飲血。
“楊柳陌陌刀是飲血的,所以輕易不能出鞘。”柳青又想起了柳臨風的話。
柳臨風的刀是很少出鞘的,一旦出鞘,世間便又少了一個惡人。
楊柳陌陌刀是飲血的,那三更石呢?
血染在三更石上,就像這凌晨零點半的月亮,泛上了紅色的霧。
月光照著數千年的華夏國,也照耀著任何古老的國度。
“魔的東西,哪樣是不嗜血的呢?而祭術之物,豈能不付出代價?”陸未明拿著一面銅鏡,而鏡子裡照著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正在和大澤對抗的柳青。
就在另一個遙遠的國度裡,一隻小木船出海了,它要飄洋過海,去到華夏國。
這怎麽可能呢?但因為船的主人是陸未明,所以必然可以。
海風很大,陸未明披上了紫色的披風。
“天地如此之大,所以人才如此寂寞。”陸未明望著浩瀚無垠的海洋歎息。手一揮,紫色的銅鏡又成了普通的鏡子,他照著自己,打理著紫色的發,道:“或是,因為人是如此寂寞,所以天地才如此之大。”
陸未明忽又望天,望月,道:“策,你說呢?我這就去華夏國了,又三年了,終於是時候了,我要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