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顏色是什麽呢?是黑暗,還是死亡?
沉沒於地底的人,早已墜入無邊的黑暗中,當然也墜於無盡的死亡中。
但這時已經是凌晨了,夜將散了,沉沒的力量也正在掙脫泥土,掙脫長埋於泥土之中的黑暗與死亡。
還充滿焦味的土地吱吱地響,但破土而出的不是新生的嫩牙,而是腐蝕著的屍骨。
柳青獵鷹般的眼警視著地面。他看著骷髏人一雙腐手不斷地張舞,仿佛地獄裡索命的無常,但它卻沒有辦法再掙扎出一點,因為它的頭已經被卡住,卡在大澤關押柳青的四方鐵牢上。
柳青發著笑道:可憐,可憐的家夥,掙脫了地獄,卻無法掙脫大澤的鐵牢,那老家夥,豈非比閣王還讓人討厭。
“嗯?”柳青又微皺了眉,這是他出刀前慣常的動作,這樣總可以讓他的注意力更集中一點。他左手提刀灌下,刀光埋沒在焦土中。
刀光一閃時,有一個身影迅速掠走,沒有人知道他是誰,當然更不知道他已經來回兩次了。
柳青這一刀,刺在一個骷髏的頭上。
但旁人沒有發覺,大澤與楊千杯相戰正酣。
“楊千杯本是一流之高手,但若與大澤相戰,怕是連三招都接不下來。大澤三掌,便可將楊千杯擊斃。”開戰前,劉長山便如此料道,開戰以後,劉長山更時時替楊千杯捏著汗,他的大漠刀緊緊地捏著,因為他時時地準備為楊千杯掠陣。但他需要找一個時機,一個可以一刀致大澤於死地的時機。
劉長山料錯了,楊千杯已與大澤拆過六十余招了,但是,楊千杯卻不曾接過大澤一掌。
“誰說交戰必得對掌呢?”柳青反手一刀,又擊潰一個骷髏人,心裡思道:“若如此,大家從此不必決鬥了,光量量誰的內力深淺便夠了。”
綿綿拳,顧名思義,便是以綿化剛。
楊千杯就像一條蛇,大澤出掌,他便虛應閃過,借力借勢,纏上了大澤的手,大澤出刀,他便纏上了大澤的刀,六十余回合,大澤掌掌空擊,刀刀虛擲。
“但這樣終非長策,如此不勝不敗,大澤終能憑雄厚的內力,支撐地更久,到時,楊千杯體力早已不支。”劉長山思道。
已經快要一點了,柳青看著表,不斷地砍著鐵牢,但卻怎麽也砍不掉,若再遲一點,三更石的力量便要消失了。
“子羽,”柳青呼著,望向白子羽。
“子羽!?”繼而驚呼著。
白子羽正攀在鐵牢頂上。汗水往下滴著。
他為什麽要攀上牢去?因為地下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猙獰的骷髏人,它們雖被卡在鐵牢上,但卻不斷伸手索舞著,就像餓鬼索著食物。
“喝~”
楊千杯果然支持不住了,他的速度有點慢了。
大澤迅速察覺出來,春秋掩月橫出一遮,封掉了楊千杯右身。而楊千杯的綿綿拳本是需要大量空間才能完成借力借勢的效果的。
大澤右手出刀擋住楊千杯,左掌合來,將楊千杯封死,大澤的目的,楊千杯是早有察覺的,楊千杯已知左右無路,便迅速飛起,右腳去踢大澤下頜。
但這卻是個極其錯誤的戰術。
咽喉,為連接靈府與心府之血脈所在,若咽喉被斷,靈心失脈,縱半世修仙,亦一朝而廢,而下頜,無疑是咽喉的半個門戶,大澤早已將其練得堅硬無比。
楊千杯這一踢,隻覺得腳趾如折斷一般的痛,大澤連忙將掌勢一換,往楊千杯腳下打去。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太沉的夜裡看不清顏色,只看到楊千杯不斷拍打著的雙臂,大澤趁勢捉住了他的腳。
楊千杯,風雲譜第九位高手,若加上未入風雲譜的十人,楊千杯應該是整個青周的第十九位人物。
這樣的人,大澤當然也想邀他進神疆衛隊。
“是時候了。”劉長山把刀飛奔。
“舅舅。”柳青幾乎是哭著喊出來的,他已不能再失去任何的親人。
三刀迸出,鐵牢成了一堆廢鐵。
“呼~呼~呼~呼~呼~呼~呼~”七掌連出。
掌氣蕭蕭,朝劉長山直迸一掌而來。劉長山不改刀式,只是將左掌推出,因為一旦改了刀式,必然要慢幾分,但他必須快,快到一擊致命,他已做好全力準備要先迎擊大澤這一掌。
柳青也來了,他來報仇的,他的眼裡又泛上了血色,七掌之中有三掌正擊向柳青,柳青直將兩刀劈三掌。
轟然巨響,劉長山的左掌在抖,他畢竟沒有辦法把掌力消盡,但右手卻依舊擎著大刀,那把大漠金刀雖然重達千余斤,但劉長山從來都是單手持刀的。一刀,朝大澤的頭頂上重捶而下。
落刀刹那,劉長山驚訝地發現,出掌竟然不是大澤,而是楊千杯。
楊千杯連出七掌,一掌打向劉長山,三掌打向柳青。
“難道這就是,勢如東海?”白子羽心思道:“原來所謂的勢如東海,就是像海納百川一樣,化他人內力而用,可惜楊千杯無法承受大澤的內力,不得化成七掌而去,更沒想到的是,北俠慶五武功本走得是剛猛一路,可一掌之勁,竟只是大澤的七分之一。”
但劉長山並沒有白子羽想得那麽弱,左掌掌力之所以不強,只是因為他將更多的力量留給了右手的刀。
但這柄刀終歸沒有落下。它停滯在了大澤頭上五厘米處,被一層紫氣所阻擋。
“護體罡氣?”劉長山心道。
內力之效,其低境界,便是凌空掌,乃是將內力直接化為外力迸出,且要求迸出的一瞬那,掌力要精,準,凝。這樣才能有效殺傷對手。而其高境界,則是護體罡氣,仍是源源不斷地溢出內力,因為內力不可能永遠凝著,所耗之力,至少為凌空掌之十倍,才能頗有禦敵之效。
“大澤,拿命來。”柳青衝到了眼來。
大澤望見刀,再望見他,不禁退了兩步,不知道是因為刀,還是因為他。
是破碎的聲音,這聲音有點像玻璃的碎音。
大澤護體罡氣碎了,楊柳陌陌刀直劈在大澤的左肩上,柳青血色的眼直盯著大澤的左手,
因為他以為這隻手殺了他的舅舅,他想將這隻手連肩一並削下。
但大澤的春秋掩月刀已經擋在了柳青的刀下,雖然大澤左手已經痛得無法再捉住楊千杯,但他的右手還是足以擋住柳青的刀。
大澤實在無法相信,這兩刀本無法劈中他的,對他而言,他有足夠的時間閃躲,他也有先發置人的能力。但他都沒有做,只因為他認為柳青絕不可能擊破他的護體罡氣的。
是的,柳青絕不可能,這世上,只有一個曾擊破過大澤的護體罡氣,而那個人,偏偏使的也是這雙刀。
“痕兒~”楊千杯開口道,但他的聲音不大,他的‘勢如東海’使得慢了一分,大澤掌力仍有一部分擊傷了他。
“舅舅。”柳青驚喜地道,血色的眼光褪去。
“哈哈哈哈,真是後生可畏。”大澤大笑著,
“無痕。”劉長山驚道。
大澤掠起一刀,又複一刀,柳青右臂劇痛,痛到眼前嗚地一黑。還未緩過來,兩手便失去失知覺了。
“該死,一時大意,這廝竟削去了我雙臂,真恨剛剛砍不去他的手。”柳青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他今後不能使刀了,不能與楚江秋一決,不能替父報仇,不能好好保護林巧君了。
片刻,柳青才徹底清醒過來,他的雙臂還掛在他的肩膀上,但卻不能動了。
大澤用的是刀背,隻把柳青雙手打脫了。
“你既有本事傷我,柳臨風在天有靈,亦可安心。”大澤道:“但你還用不了這雙刀,等什麽時候,你明白了你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再來跟我取刀。”
大澤說著,左肩一凝力,楊柳陌陌刀既被逼出,鮮血不斷從大澤肩上淌出。但大澤面不改色,長刀一挑,把楊柳陌陌刀挑到了他的戰車上。
大澤亦飛上戰車,道了句:“拿走二人。”
“轟~”柳青又被鐵牢罩住。
“慢~慢~慢~”一個聲音在空中回蕩。
只有大澤一個人聽到。
“夜影。呵呵。”大澤笑著。
“大澤,你仔細看看腳下,看看你腳下那片土地。。。”
又一句話在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