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一直都控制得很好的情緒,忽然在這一刻崩潰了,整個人都有些歇斯底裡。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她只知道,她不想看到談晉承,不想再跟他處在同一處空間,甚至跟他共通呼吸同一片空氣,都讓她覺得渾身難受,哪兒都不自在!
可是不管她說什麼,談晉承都很平靜,他看她的目光一直很平靜,就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胡鬧一般。雲初簡直是討厭死他這種目光了。
她不是在胡鬧,她是真的不想看到談晉承,一點兒也不想。
她想要獨自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裡,想要獨自一個人遠離人群遠離一切,她隻想要一個人!
「你真的有那麼信任你叔叔嗎?」談晉承完全沒有理會雲初那些歇斯底裡的話,他很平靜地拋出了一個問題。
雲初立刻就轉頭,目光狠狠地盯著談晉承,「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真的相信你叔叔嗎?」談晉承又一次把他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雲初抿唇,眼神警惕地看著談晉承,「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問你,你真的信任你叔叔嗎?像你表現出來的那麼信任?」
「……」雲初咬牙,「跟你有什麼關係?「
提到叔叔,還是這麼敏感的問題,雲初的脾氣幾乎是一下子就被燃爆了。
「沒關係。」談晉承淡淡地道。
雲初抿著唇,不吭聲了。
她真的信任叔叔嗎?
她真的很想直接告訴談晉承,她信任,她非常信任叔叔,畢竟,她的新生都是叔叔給她的,沒有叔叔,就沒有她的新生。
可是她卻又沒有辦法如此坦然地告訴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完完全全信任叔叔。
這是她的錯嗎?
沒有記憶,過往一片空白的她,要怎麼樣才可能去完完全全地相信一個人?即便是那個人陪她度過最艱難的時刻,是那個人給了她全新的生命。
可是,對於沒有過去記憶的人來說,她就好像是無根浮萍,哪怕是叔叔給了她再多的寵愛和信任,都沒有辦法撫平她沒有記憶的傷。
一碼歸一碼,什麼也不能抵消什麼。
還有的話,就是她的記憶,她的失憶方式實在是太奇怪了,按照醫生們說的話就是,怎麼都不可能有這種是失憶方法,除非是……除非是把她的腦細胞全部都回爐重造一遍!
這怎麼可能呢?
腦細胞全部都回爐重造,這怎麼可能完成?而一般的車禍對大腦的損傷,又怎麼可能讓人的大腦腦細胞全部都重新清洗一邊,變得如同是新生兒一般?這是根本就不可能出現的事情,所以即便是雲初諮詢了那麼多的醫生,也沒有任何一個醫生見過這樣的情況,而且所有的醫生全部都異口同聲地說不可能,絕不可能。
可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她又實在是找不到其他任何可能證明她的失憶是人為的。畢竟,根本就沒有那樣的手段啊!
但是任憑再多的人告訴她不可能有那樣的手段造成她這種失憶情況的出現,可雲初還是不相信。
她就好像是患有被害妄想症的人一樣,任憑別人再怎麼告訴她不可能,她都不相信。
再者就是,叔叔總是迴避過去的問題,甚至用她剛剛清醒之後的心理狀態不穩作為借口,用當時心理醫生給她下的診斷為依據,讓她不要對過去的事情追根究底。可是……她所沒有的過去,那段消失的時光,是關乎於她這個人,關乎於她是誰的啊!
她怎麼可能不去追根究底!
然而每次只要提起過去,或者是有一點點跟過去沾邊的東西時,叔叔的情緒都會瞬間改變,儘管叔叔並未對她發過什麼脾氣,可是對於雲初來說,她對人的情緒實在是太敏感太敏感了,她能夠清楚地i感覺到叔叔在生氣,很生氣。所以為了不讓叔叔生氣,她就也必須忍著,對過去的那些事情絕口不提。
但是這種忍耐是有限度的。
那些失去的時光,裡面有什麼樣子的顏色?那些是獨屬於她一個人的安全感,是她生命裡曾經有過的色彩,不可或缺的色彩,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
或許那段被偷走的時光裡全是痛楚,可痛楚也是生活和人生的一部分,沒有那些東西,她的人生根本就不完整。
她是可以安然地生活在叔叔的羽翼之下,過著公主般的生活,可是她做不到不去想那些事情!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如果過往的事情真的沒什麼,真的很普通的話,為什麼叔叔會選擇不告訴她?為什麼叔叔會對此諱莫若深?
雲初很難想象那段時光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只是很想知道,想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那屬於自己的人生。
「雖然你口口聲聲地說著你有多麼信任你的叔叔,可是實際上你對他還是充滿了懷疑。你現在對他的愧疚對他可能死去的那種痛楚,都是來自於你對他的感激。你車禍失憶,是他救你,是他把你帶出陰影之中,是他讓你重見天日煥發新生,是他一直把你當做親人一樣寵你愛你,所以你一邊懷疑著他,卻也在一邊感激著他,是嗎?」
談晉承說了很長的一段話,真的是相當相當罕見,通常來說,他一般是不會說這麼多話的。
雲初都被他驚訝到了,有些不敢自信地看著談晉承,整個人都有些呆愣。
「你的叔叔對於你來說,就是你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他可能的離去,讓你覺得孤苦伶仃。但是為什麼不從另外一個方面想一下?從另外一個方面說的話,他離開了,就再也沒有人阻止你調查過去的事情了。你那丟失的一段記憶,你現在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尋找了。」
「不!」
雲初斬釘截鐵地搖頭,「不,叔叔對我來說的意義遠不是你說的那樣。我的確是對我過去的事情心存懷疑,但……但我不相信叔叔,我還能相信誰呢?我懷疑他,可是我更信任他。他算是我生命之中最大的一個意義……我是可以繼續好好地活著,我也打算好好地活著……可是,我無法承受失去他,我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