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的孝莊太后還在回想著索尼的那一番話。
人人都說,手下敗將,何以言勇。這話要是遞進一些,也就很容易理解,手下敗將的手下敗將又能言什麽勇呢?
這話用來對比蒙古、大明以及清國三者的關系,自然也就十分了然了。
雖然一樣是是被大明打敗過,但如果蒙古人能夠擊退來犯的明軍,那麽清軍落在蒙古人眼裡,就再也沒有可以畏懼的地方了。甚至,蒙古人心中保不齊還會將新愁舊恨一起算,對於被建奴征服過的歷史憤恨不平。
對於孝莊太后而言,蒙古人既是可靠的盟友,也是一個已經落寞的草原部落聯盟,經過努爾哈赤與黃台吉十數年的經營,大清早就已經不再將蒙古人視為可以與自己比擬的對手。
就是到現在,哪怕大清一時半會衰落了,也一樣不是蒙古人可以欺辱的存在。
孝莊太后有足夠的信心,如果蒙古人膽敢叛亂,大清的鐵騎照樣可以橫掃這群早已經被時代拋棄的松散部落牧民。
但是……
那個手下敗將的手下敗將一語卻是徹底的震動了孝莊太后。
如果蒙古人敗了,那大清的戰略勢態自然是更加惡劣。
但如果蒙古人勝了,那大清的戰略勢態卻是要徹底崩盤了。
蒙古人一旦試圖脫離大清的掌控,那麽大清便得陷入徹底的內亂之中。哪怕最終清軍能夠盡起大軍平叛,也會大大消耗自己的力量。到時候,哪怕是勝了,也是慘勝。對比毫發無損的明人,大清的國運只能更加衰微。
只要想到這一點,孝莊太后便會不由地心中發寒。
只是,還未等孝莊太后開口說些什麽。就見一人迅疾衝來,腳步不停。甚至,因為衝得太過猛烈,都顧不著入內時的門檻,箭步衝來卻一下子弄了個狗吃屎的摔倒。
孝莊太后身邊的侍女們哪裡見過這種景象,紛紛驚得叫了出來,惹得外間的侍衛們紛紛衝過去,立刻就打算要將此人撲倒在地,當場逮捕。
還是孝莊太后認出了來人,驚道:“蘇克薩哈,你慌慌張張的跑過來要做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打算來行刺了!”
孝莊太后心中有氣,說話也有些不管不顧了。
蘇克薩哈沒有被孝莊太后的氣話驚道,而是他已經沉浸在了另一樁事情裡,只見他抓著身邊的侍衛站起來,也顧不上一禮,當即就開口道:“太后!大事不好了,那南邊的……南邊的明人,打過來了!”
“明軍殺過來了?那區區一個女將,只不過萬把兵,也敢來戰?”索尼忍不住震驚地反問。
“這話,恐怕還得去問那紅娘子!”蘇克薩哈喘著粗氣道。
“什麽打過來,敵軍兵馬幾何,兵發何處,主將何人,探查明白了嗎?沒明白就過來慌慌張張的,像個什麽模樣?還敢自稱我大清重臣嗎?”孝莊太后說罷,當即拍著桌子看向蘇克薩哈。
只是,這話一說完,孝莊太后亦是還是忍不住跌坐下來,好一陣深呼吸這才平靜了下來。
見此,索尼與蘇克薩哈都是齊齊默默地跪了下來。
良久,蘇克薩哈這才補足話語道:“明軍兵出鳳凰城,已經開始動員將士。這是前線鼇拜傳回來的情報。看明人的動靜,還不清楚他們究竟要並發哪裡。不過,依著此前滲透進鳳凰城的細作探查得知,明人的兵馬數量當在八千到一萬的規模。”
孝莊太后問道:“就是去年,京師那般危急的時候,紅娘子也隻選擇偷偷帶兵回了遼西,而沒有打算搞什麽聲東擊西的把戲,要在遼東動兵。我看你是一聽這消息就慌了神,分不清東西,辨不得南北。這遼東,還是我大清的遼東。那明人縱然猖狂得了一時,難道還能狂妄得了一世?這四面周遭,都是我大清的腹地。在這裡點起兵馬打一戰,別說紅娘子主動出擊,能不能將草河那方圓幾百裡的土地守住都是問題!”
說起來這些孝莊太后就來氣。
自從失去了朝鮮這個藩屬國,清軍在水面戰鬥上就徹底弱雞了。沒有朝鮮人充實水師,清人連內河的水面戰鬥都打不過。
一條草河竟是就這般將清人的擋住。說起來,這鳳凰城的地理位置還是頗為優越的。草河在遼南大地逗了一大圈,兩跳支流如同一個人張開懷抱,擁抱了鳳凰城北面的土地。只需要在只需要在兩條支流的上遊駐扎重兵,草河就如同一條護城河一樣,將內裡方圓數百裡護衛得結結實實。這樣的優越的地理條件,讓孝莊太后想起來就來氣。
蘇克薩哈被孝莊訓斥了一頓,只能低著頭,自覺理虧,只能連聲道死罪。
孝莊太后擺擺手,放緩語調,聲音柔和地道:“蘇克薩哈、索尼。你們也不必見哀家生氣了,便說什麽死罪不死罪的。你們是我大清輔導皇帝的重臣,各個都是忠君愛國的勇士、正人。這樣的人,才會聽到了消息,便急匆匆的連門檻都注意不到要來尋哀家。這樣的心,哀家知道。這樣的忠,哀家不會負,這大清更不會忘。南蠻子殺了過來,我大清的勇士也一定能殺回去。現在再困難,能有當年太祖皇帝十三副鎧甲起兵時再困難?”
蘇克薩哈與索尼紛紛站了起來,又是重重一禮,大大表起了忠心。
“太后說得是。原本那遼南之地就是靠著一條河當個鐵殼烏龜,現在烏龜冒了頭,那殼子是用不上了。這麽好的機會,就是砸爛這烏龜殼,將遼南之地收回,再征伐朝鮮的好時機!”蘇克薩哈振作不已。
另一邊的索尼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一時間反而說不出話來,隻得道:“我大清勇士絕不會畏了那一個女流之輩!”
“有這心氣,那才是我大清的勇士!”孝莊太后笑道:“好了,遼南的事情哀家知道了。稍待,便會著急各部大臣,聚合兵馬,選派主帥,將我遼東一地,重新捏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