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畜生!吾讓他去平定青州,他倒好為了一時之氣與蔡安貞兵戎相見,最後竟還招引來了呂布!混帳!畜生!”
鄴城袁府書房內,袁紹將手中茶盞猛地摔在了地上,仿佛那就是他那不爭氣的兒子袁譚。而在另一頭,沮授與田豐則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角落裡,靜靜地等候自家主公撒完氣。作為袁紹的心腹謀士,他二人對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多少還是心知肚明的。若說袁譚的意氣用事,挑起了蔡袁之戰。那此番呂布染指青州,則是袁紹本人之前默許袁譚入侵東萊種下的苦果。須知早在袁譚屯兵濰水之前,蔡吉就已送來了一封措辭恭敬的辯解信,用以向袁紹說明她與袁譚之間的矛盾緣由。倘若袁紹那時就辨明是非斥責袁譚,那就根本不會有之後的濰水對峙,更不會有此刻的呂布兵壓青州。
話說這已經不是袁紹第一次為了眼前之利而痛失人心了。當初雍丘的張超被曹操圍攻,向東郡太守臧洪求援。臧洪連夜赤著雙腳,大聲痛哭著請求袁紹發兵解救張超急難,袁紹怕影響與曹操的關系,不肯發兵。臧洪又請求自己率領東郡的人馬去救搖,袁紹也不允許。最後雍丘被曹操攻陷,張超自殺,他的全家老小以及內外親屬被曹操全部殺死。臧洪因此怨恨袁紹起兵反叛,袁紹聞訊後發兵包圍東郡。這場仗前後打了一年多,臧洪在城內糧食吃盡之後,甚至殺死了自己的愛妾來讓將士分食。城中更是有將近七八千人因饑餓而死。最終,臧洪城陷被擒,當眾怒斥袁紹,被袁紹處死。臧洪的同鄉名士陳容當時也在場,本想勸阻袁紹。卻最終被袁紹一並處死。直至今日沮授的耳邊還常回響起陳容就義前所說的那句,“仁義豈有常,蹈之則君子,背之則小人。”
確實,誠然為小小的雍丘破壞袁曹聯盟不值得,誠然東萊的富庶令人垂涎三尺,誠然身為諸侯不能感情用事。但袁紹為了自己的利益,對下屬如此薄情寡義,終究是要喪失人心的。更何況蔡吉不是臧洪,東萊也不是東郡。倘若此次的事處理不當。主公袁紹名聲掃地是小,被呂布吞並青州是大。
想到這裡,沮授當即與田豐交換了一個眼色。後者則心領神會地上前向袁紹進言道。“主公息怒。眼下當務之急是要讓大公子盡快從濰水撤軍,如此這般方能讓蔡安貞回東萊安心抵禦呂布。”
許是發泄得差不多了,袁紹稍稍順了口氣之後,點頭道,“撤軍!當然要那混小子撤軍。只是以蔡安貞一己之力能抵擋住呂布?可要派一路兵馬趕往東萊為其助戰?”
“恕授直言。經過大公子此番一鬧,怕是蔡安貞已不敢再讓袁軍進東萊矣。”沮授跟著拱手作答道。
袁紹聽沮授這麽一說,先是一怔,跟著便假意輕咳一聲,訕訕地說道,“即使如此。那就讓顏良領一路兵馬進駐青州,一旦蔡安貞潰敗,就立即進軍東萊抵禦呂布。”
然而一旁的田豐卻皺眉搖頭道。“不妥。主公此舉怕是會引起蔡安貞誤會。”
“誤會什麽?”袁紹長眉一挑,提高了嗓門道,“吾乃是出兵救援東萊,又不是要她蔡安貞的命。[就愛讀書]”
才怪!兒子前腳剛同人兵戎相見,老子後腳就換一路人馬守在人家籬笆外。這不是擺明了想要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想那蔡安貞又不是傻子,怎麽會不對突然冒出的顏良部嚴加防范。沮授與田豐眼見袁紹直到此時還在打東萊郡的主意。不禁在心中暗歎,主公這次真是利令智昏了。就算真想趁蔡呂之戰坐收漁翁之利,也不能用如此明目張膽行事。若是因此把蔡安貞給逼急了,使其轉而投靠呂布,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過這樣的話是不能直接同袁紹挑明的。因為袁紹是個好面子的人,哪怕他真知道自己錯了,也會為了面子而死撐下去。所以這會兒的沮授只能換一種方式向袁紹勸說道,“主公明鑒。冀州不久之後就要出兵征討公孫瓚,倘若此時調走顏將軍勢必會影響幽州之戰。更何況,青州還有儁義將軍坐鎮。蔡安貞若真頂不住呂布的攻勢,主公大可讓儁義將軍領兵救援東萊。畢竟儁義將軍在名義上尚隸屬東萊,其出兵東萊天經地義。”
果然袁紹一聽沮授提起了征討公孫瓚一事,當即就打消了增兵青州的念頭,“罷了,那就讓張頜見機行事。”
“主公英明。”好不容易說服袁紹的沮授適時地奉承了一句之後,又跟著進言道,“然光是如此還不夠。大公子此番非但有功不賞,還為一己私怨而擅起乾戈攻擊有功之臣。主公若是不懲罰大公子的話,怕是會讓天下人詬病主公賞罰不明,忠奸不分。”
“罰。一定得罰。就扣其一年俸祿,命其在平原思過,不得出城。青州政務交由別駕劉獻暫領。”袁紹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對袁譚的處罰。
可在沮授與田豐聽來,袁紹的這種懲罰根本不痛不癢,難以起到收攏人心的目的。於是田豐立馬不罷休地進言道,“主公,大公子羞辱功臣在先,攻擊友軍在後。光是扣俸禁足,不足以服眾。豐以為大公子若想彌補過錯,須得向蔡安貞負荊請罪才行。”
“負荊請罪?”袁紹皺起了眉頭,撇嘴道,“其實這一次的事也不能全怪譚兒。郭圖身為軍師未能阻止其肆意而為也有罪責。”
沮授見袁紹開始為袁譚找替罪羊,心知自家主公這是為了袁家的面子不想讓袁譚太過難堪。雖然沮授對郭圖在青州搞的那些小動作也很不滿。但說到底青州的簍子終究是袁譚自己捅出來的。就算郭圖沒有推波助瀾,袁譚若是執意羞辱蔡吉出兵東萊,試問除了袁紹本人又有誰能阻止得了譚公子。沮授隻得退而求其次道,“主公明鑒,大公子就算不負荊請罪,也得向蔡安貞致歉。”
“罷了,就按汝等所言行事。”袁紹長歎了一口氣點了下頭。跟著又帶著厭惡的口吻低聲怒斥了句,“真乃朽木不可雕也!”
事實上,根本用不著袁紹下令,在得知呂布兵壓青州之後,張頜二話不說就帶著一乾心腹連夜趕到了濰水河畔的東萊大營。張頜之所以隻帶心腹而不是大隊人馬,主要是為了向蔡吉表達自己前來助戰的誠意。畢竟目前袁譚與蔡吉尚還出於對峙之中。且東萊軍扼守著北海七縣的重要關隘。倘若張頜冒冒失失地領兵前來可能未到濰水就已經同東萊軍交手了。
這會兒望著河岸邊布局緊湊的營寨,身為名將的張頜不禁在心中感歎,太史慈治軍確實有一手,難怪能將袁譚擋在濰水西岸一個月之久。此番若非呂布來攪局,恐怕最終取得勝的會是東萊。只不過那樣一來。袁譚怕是會更加恨自己入骨。一想到袁譚對自己的態度,張頜的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話說自從那日在刺史府內張頜賣人情,幫助蔡吉全身而退之後。袁譚就將他以及他手下的那幫弟兄視作了眼中釘肉中刺。其不僅收回了之前派給張頜的五千人馬,連帶著還克扣了張頜部的糧餉。而最令人氣惱的是袁譚在做完這一切布置之後,竟又派了一支人馬駐扎於張頜營地旁,隨時監視張頜的一舉一動。
這算什麽!是怕他張儁義造反嗎?笑話!他張頜的主公是袁紹,可不是袁譚。若非看在袁紹的面子上。誰會來聽他袁譚這麽個二十郎當歲的小鬼號令。豎子,汝不是怕吾投靠蔡安貞乎!吾且就投給汝看!
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張頜最終站在了東萊大營之外。因為不管是之前蔡吉在黃縣對自家弟兄的照顧有加,還是之後在安德城下的出手相助,都讓張頜由衷地感覺到,這位只有十多歲的少女太守。遠比一些聲名遠揚的諸侯要來得有擔待得多。特別是蔡吉那日在黃縣城外所說的那句“獵鷹再強壯,也須擇木而棲息”,這些日子以來更是時常在張頜的腦中浮現。
沒錯。他張頜就是一隻盤旋在北地上空的獵鷹,一直以來都在尋找可以棲息的良木。然而這世道雖樹枝林立,卻大多都是不牢靠的朽木,韓馥怯懦無能,袁紹護短寡義。袁譚更是驕縱愚鈍。那麽蔡安貞會是一株良木嗎?
且就在張頜沉思之際,一群軍士簇擁著襦衣長裙的蔡吉走出了轅門。待見張頜正牽馬立於營門之外。蔡吉立馬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前,向其恭恭敬敬地深深一揖道,“儁義將軍高義。本府在此替東萊、北海百姓謝過將軍大恩。”
張頜沒想到蔡吉一上來就行如此大禮,慌忙還禮道,“府君何出此言。真是折殺頜也。”
“儁義將軍披星斬月來救援東萊。此不為高義,何為高義!將軍之恩義,本府無以為報也。”蔡吉俯著身子顫聲說道。這倒並不是蔡吉故意奉承張頜,而是此時此刻她心中真真切切的感慨。要知道自從呂布大兵壓境之後,青州各郡府的太守、縣令們就像躲避瘟疫一樣躲著東萊。莫說出手相助了,就連出言聲討呂布的人都沒一個。倒是濰水對岸的袁譚部這幾天消停了不少,但也沒有就此撤軍的意思。在這種情況下,張頜的到來對於蔡吉,對於整個東萊郡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這份恩情又怎是一句謝謝,一個鞠躬所能報答得了的。
張頜來濰水之前一心只是想著要救援東萊,不能放呂布那等豺狼進青州。根本沒考慮報答不報答的事。這會兒面對蔡吉一番大禮,張頜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卻見他連忙伸手扶起蔡吉道,“府君快快請起。頜身為東萊部將守土保民本就是職責所在。怎可擔此大禮。”
蔡吉見張頜如此深明大義,感動之余也知眼下情勢緊急,容不得眾人在此互相客氣。卻見她直起身,朝著張頜直爽地頷首道,“此地風大,不若先進帳說話。”
此刻的張頜也正急著想要知道東萊郡與呂布軍之間的戰況,自然也是不多廢話,當即便與蔡吉並肩走進了轅門。話說,進了東萊大營內部之後,張頜敏銳的發現這個營寨遠沒有外頭看上去那般氣勢洶洶,不少營房竟是空的。
於是乎,滿腹疑問的張頜一入帥帳,便忍不住向蔡吉探問道,“府君這是要撤退?”
“唔,會撤走大部分兵馬。”蔡吉隨口應道。
張頜一聽蔡吉真是要從西線撤兵,不由急道,“若是袁譚乘機攻過濰水,那可如何是好?”
“那就讓他攻過來。”蔡吉說罷,回過頭衝著張頜露出了狡黠地一笑道,“青州是袁氏的青州。倘若身為袁家長子的袁譚都不在乎青州,本府又何須替他著急。”
張頜雖是一介武夫,但其好歹也在亂世摸爬滾打了多年,還曾經歷過冀州換主之變,因此從蔡吉的言語中多少也能聽出蔡吉意圖。這女娃兒是在賭!賭袁譚不敢引呂布入青州。不,這也不算是賭。因為就算袁譚不在乎目前的情勢執意要進攻北海。蔡吉也可以此為由轉而投向呂布。且天下沒有人會責怪蔡吉叛主,因為她之前已對袁氏仁至義盡。不難想象以東萊的糧草,加上呂布的武勇,將袁譚趕出北海,甚至趕出青州都是輕而易舉之事。屆時蔡吉舍去的東西,轉眼間就能成倍地取回。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好魄力,好膽識!
想到這裡,張頜也就不再同蔡吉多探討北海的局勢,而是將話題轉到東萊的戰事之上,“府君,眼下東萊戰況如何?”
“呂布此番領兵兩萬五千余人, 已破夷安,壯武兩縣,現正圍攻不其縣。”蔡吉臉色陰沉地答道。
張頜一聽呂布軍來勢凶猛,當即抱拳道,“頜在淳於尚有曲部一千七百余人,雖是杯水車薪,卻也願為府君效犬馬之勞。”
“無妨,無妨。儁義將軍剛經過平原一戰,兵員不足乃是常理。本府這裡倒是可調撥三千人交由將軍指揮。”蔡吉大方地說道。
張頜眼見蔡吉在兵馬緊張的情況下,反倒是撥兵給自己,不由訕訕道,“頜本該帶兵來援,卻不想末了還需府君補充兵員。真是慚愧。”
哪知蔡吉聽罷卻微笑著擺手道,“儁義將軍此言差矣。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本府能得將軍相助,賽過得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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