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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穿殘漢》第42節 只欠東風
  或許是黃縣附近缺乏精通算術的人才,亦或許是東萊府君招納講師的消息尚未遠傳。總之自打蔡吉出了那道“韓信點兵”之後一連數日都沒人上門應聘。鬱悶得她隻好一邊自我安慰幕僚要寧缺毋濫,一邊則繼續兼任講武堂的全職教師。不過正當蔡吉守著講武堂這株小樹等著人才自己個兒送上門之時,段芝倒是派人請她過府一敘。想到自己之前交予段芝的艱巨任務,蔡吉立馬就來了精神。故她二話不說便乘上牛車趕到了段府。不過這一次段芝並沒有親自出門迎接,而是讓仆人直接將蔡吉領進了他那堪稱工房的小院落。  一跨小院蔡吉就聞到了一股子熟悉的硝煙味。顯然咱們那位段二爺應該剛剛在此做過實驗。可正當蔡吉打算進屋詢問火藥研製進度之時,卻見段芝風風火火地跑了出來,衝著她劈頭就問道:“可是一千零四十九?”

  “啥?”蔡吉被段芝如此冷不丁地一問當即便楞在原地。

  哪知段芝卻皺起了眉頭,依舊驢頭不對馬嘴地自言自語道:“哎?難道不是一千零七十三?不對呀,吾算了好幾遍,怎會有錯?”

  見此情形,實在鬧不清段芝在說什麽的蔡吉隻好苦笑著問道,“段兄可否言明,汝這一千零七十三是何意?”

  “韓信點兵。汝不是在衙門口和城門口貼了那道韓信點兵,問韓信還剩多少人?”段芝抬起頭略帶賭氣地反問道。顯然他對蔡吉身為出題者,卻對自個兒出的題絲毫沒有印象,頗為不滿。

  而蔡吉被段芝如此一提醒,也想起韓信點兵的答案確實是1073人。於是她連忙拱手致歉道:“瞧吉這記性,竟將此事給忘了。沒錯,答案正如段兄所言,韓信還剩一千零七十三人。”

  “吾就說是一千零七十三人嘛。”段芝像孩子般拍手大笑道。

  不過眼瞅段芝一副得意洋洋地模樣,蔡吉卻略帶擔憂地問道:“段兄將這答案告訴他人了?”

  “芝怎麽會做如此掃興之事。”段芝一擺手道,“其他人若想知道答案,自然得靠自己算才成。不過芝倒是沒想到蔡賢弟還精通《孫子算經》。”

  蔡吉聽段芝並沒有公布答案的意思,不禁在心中長舒了口氣,要知道她還想靠韓信點兵這題忽悠人才呢。至於段芝所說的《孫子算經》,蔡吉雖聽說過,卻並沒有看過,所以為了不在專業人士面前擺烏龍,她隻得半真半假地解釋道:“不瞞段兄,其實吉並沒有讀過《孫子算經》,只不過幼時曾做過此題。吉至今仍記得破此題的口訣呢。”

  段芝一聽解題還有口訣,不禁好奇地追問道,“口訣?快說來聽聽。”

  蔡吉見段芝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隻得將自己上一世小時候學過的口訣背了出來:“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樹梅花廿一枝,七子團圓月正半,除百零五便得知。”

  段芝的性格雖還像個孩子,可他的智商卻不低。因此不用蔡吉多加解釋,段芝便已聽出這首詩的意思是:用3除所得的余數乘上70,加上用5除所得余數乘以21,再加上用7除所得的余數乘上15,結果大於105就減去105的倍數,這樣就知道所求之數。因此他當即便拍手讚道,“妙哉,妙哉!此詩果是解題妙法。”

  段芝固然幸喜於學到一招解題妙法。可此這會兒的蔡吉卻多少有些鬱悶。要知道她可是為了黑火藥這才忙不迭地趕過來的。莫不要搞到最後段芝只是想告訴自己他解了題要來講武堂做數學老師而已。

想到這裡,蔡吉不由向段芝試探著問道:“段兄今日找吉就是為了講武堂之事?”  “講武堂?啥事?”段芝側頭問道。

  “段兄難道不知曉吉出此題乃是為了給講武堂的孩童招募夫子?”蔡吉反問道。

  “有這事啊。”段芝恍然大悟地點了下頭,可跟著卻又皺起了眉頭努嘴道:“教孩童讀書無聊得很,芝可不想做啥夫子。”

  敢情你找我來只是為了解題啊。聽罷段芝這段話蔡吉算是徹底明白什麽叫雞同鴨講了。

  不過正當失望的蔡吉想要打道回府之時,段芝卻突然將話題一轉道:“蔡賢弟這等無聊之事先擱一下。賢弟快來看看吾做的新含雷吐火。”

  “哦?段兄已經改好了嗎?”蔡吉一聽還有這麽一茬兒,立即又來了精神,“快拿出看看。”

  段芝難得碰上志趣相投者,自然是要傾其所能地好好表現一番。卻見他一溜小跑著從屋裡取出了兩根竹管遞給蔡吉道:“賢弟請看這就是新改良的含雷吐火。為不將竹管炸開,芝特意減少了藥量。”

  哦,那就是煙花了。蔡吉一邊聽著段芝的介紹,一邊暗自揣測了一下手中這根竹管的性質。不過其效果究竟如何還是得試了才知道。所以蔡吉當即便向段芝提議道:“段兄,不如試試效果吧。”

  “行。”段芝乾脆地點了下頭,然後從懷裡取出火石直接點燃了手中竹筒上的引線。只聽嗖地一聲從竹筒內竄出了一團火焰。不過段芝卻絲毫不害怕,甚至還拿在手上騰空畫了個大圈圈。

  果然是個大煙花啊。蔡吉在心中如此評價著。不過她轉念一想又覺得此物用給水軍當信號棒用還是不錯的。

  可段芝卻得意洋洋地向蔡吉炫耀道,“此物噴焰的時間可芝之前做的那些個含雷吐火要長,而且便於攜帶。”

  被段芝這麽一提醒蔡吉也發現這竹筒煙花確實燃燒的時間比較長。看樣子段芝確實是下過一番功夫進行改進的。只是他的思路有些問題,導致新作品不實用。為了不讓眼前這位東萊火器研究員在歧路上越走越遠,蔡吉當即毫不留情地批評道,“吉也知段兄為此物費了不少心思。不過就武器而言此物殺敵威力不夠,縱火又不及火箭射得遠啊。”

  段芝一聽蔡吉如此評價,一張原本得意的臉立馬就垮了下來。不過他倒並沒有生氣,也沒有爭辯,而是惴惴不安地向蔡吉問道:“賢弟此物真如此不濟?”

  “不濟倒不至於。至少能配給水軍使用。”蔡吉話鋒一轉衝著段芝安慰道,“其實段兄大可打開思路,不光拘泥於縱火。例如段兄可以試試在這竹管裡加上彈子,讓彈子像火焰一樣噴出。”

  “讓彈子像火焰一樣噴出?那不成火彈了?這芝得回頭試試。”拓寬了思路的段芝興致勃勃地說道。

  而蔡吉則心想,我也不指望你能一下子發明突火槍,但至少先研製出禮花。日後也好讓東萊軍上演一把“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的壯觀景象。不過煙花再怎麽研究在軍事上也只能做一些輔助工作。炸藥才是蔡吉此行的目的,於是她跟著又向段芝問道:“段兄既然已改良了含雷吐火。不知那張火藥方子研究得怎樣了?”

  段芝一聽蔡吉提起了火藥方子不由面露愧色道:“不瞞賢弟,芝已按汝給的方子配了幾次火藥。只是此物響聲雖大,亦能縱火,卻總是炸壞裝藥的器皿。故芝正想法子修改方子。”

  “炸壞器皿?”蔡吉聽罷段芝的解釋先是一怔,繼而一拍大腿叫道,“炸壞就對了!”

  “可是這樣一來不是會炸傷人?”一時轉不過彎來的段芝不解地問道。

  “這火藥的用處就是炸傷人、炸毀物。若是能一下子炸塌城牆城門那才好呢!”蔡吉急得直跺腳道。心想敢情這幾天段芝都在研究怎麽減小炸藥威力啊。

  “炸塌城牆?原來是如此。”段芝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吾怎麽沒想到。”

  “段兄為人忠厚,且從未製造過兵器,一時想不到這些用處也不足為奇。”蔡吉稍稍平複了一下情緒循序善誘道,“不過汝只要想著如何能讓此物傷人毀物就不會走彎路了。”

  “多謝賢弟指正,芝險些壞了大事。”段芝聽罷恭敬地朝蔡吉俯身一揖以示感謝。

  蔡吉見狀立馬上前扶起段芝道:“段兄莫要自責。研究新兵器難免需要反覆嘗試。倒是火藥、火器頗為危險。段兄可得小心,莫要傷及自己。”

  “多謝賢弟關心。芝自有分寸。”段芝說著又瞅了瞅手裡放完的煙花,不禁賭氣地朝地上一丟道:“此等廢物還是毀了好!”

  “段兄莫毀!莫毀!”蔡吉一聽段芝要銷毀手裡的煙花連忙上前阻止道:“此物可以配給水軍使用。不知段兄此番做了多少?”

  “真有用?”段芝底氣不足地問道。

  “有用。”蔡吉點頭道。

  段芝見蔡吉沒有騙他的意思,便從屋裡取出了一捆竹筒交給蔡吉,並向其囑咐使用須注意的事項。蔡吉滿口答應後又大大地鼓勵了一番段芝,希望他不要氣餒再接再礪,之後便起身告辭離開了段府。

  不過出了段府之後蔡吉並沒有直接回太守府,而是趕緊讓人駕車前往城外的龍口港。話說這龍口港地處渤海南岸、膠東半島西北部,與遼東半島隔海相望。此港自然條件良好,北有東西連島天然沙壩為屏障,南有金沙灘環抱,不凍不淤,素來就有“穩油盆”之稱。而如今經過幾天的修繕,眼下的龍口港已然成為了東萊水軍的大本營。故當蔡吉趕到時,只見昔日荒涼的灘塗上已然建起了一座旌旗林立的水寨,港灣裡停泊著數艘戰船,無不散發出一股肅殺的氣息。

  太史慈與管承一聽蔡吉來了,當即領著一乾水陸兩軍頭領將蔡吉迎進了水寨。由於蔡吉來得匆忙,且前事先沒有通知,故在進入大帳之後,太史慈連忙屏退了閑雜人等,向蔡吉沉聲問道:“小府君今日前來可有要事?”

  蔡吉聽太史慈這麽一問,再一看一旁管承疑惑的表情,便知自己直接趕來水寨是有些魯莽了。於是她連忙露出笑臉衝著二人擺手道:“吉今日前來不過是想來看看新水寨而已。順便再為汝等捎點東西。”

  說著蔡吉將包裹好的那捆煙花擺在了眾人面前。管承見蔡吉專程趕來水寨隻為給他們帶這麽一份東西,不由好奇地問道:“主公,這是何物?”

  “上次既然說過要借黃巾之名行事。本府自然是為汝等送妖術來了。”蔡吉說著從包裹中取出一支煙花。然後也不向二人解釋,直接用火折子點燃了引線。只聽嗖一聲哨響,竹筒中立馬竄出了一叢煙火。

  這也虧得水寨大帳夠大夠高,蔡吉才敢公然在室內燃放煙花。不過其他二人可就沒她那麽淡定了。太史慈固然是被驚得朝後推了一步,而海賊出聲的管承更是被嚇得直叫,“妖法!妖法!”

  蔡吉見眼前這兩個大男人被一支煙花嚇得變了臉色,不由撲哧一聲笑道,“子奉,可想試試這妖法?”

  說著蔡吉便將手中的煙花遞給了管承。管承先是對這可以噴火的東西有些畏縮。可眼見蔡吉徒手拿著都沒事,再加上煙花的勢頭已經小了一些。 於是他狀著膽子接過了手中的竹管。出乎他意料的是這竹管雖噴著火焰,可拿上去卻並不燙。這一下子就激起了管承的玩性,只見他揮舞著竹管用煙火劃起了圈。

  這可把一旁的蔡吉嚇了一跳,“小心!莫要燒了營帳!”

  被蔡吉這麽一喊,管承立馬嚇得將手裡的竹管往地上一丟。好在此時煙花已燃盡,這才沒有釀成火燒大帳的烏龍。

  不過此時太史慈已經看出蔡吉所謂的妖術,其實只是一種特殊的火把而已。所以他拿起了一個根煙花仔細觀察了一番後問道,“小府君想用此物嚇唬韓人?”

  “沒錯。黃巾賊以此物恐嚇愚夫愚婦。吉就想或許此物或許也能在海戰中先聲奪人。哪怕起不了大作用,至少還能讓其真以為這是黃巾賊乾的。”蔡吉坦言道。

  管承拿起了一根煙花一邊把玩,一邊狡黠地笑道,“主公放心,這事包在末將身上。到時候弟兄們定能用這東西把那些個土人嚇得半死。”

  “小府君言之有理。此物確實可做番文章。”太史慈跟著附和。

  蔡吉見二人對煙花在海戰中的應用都有了認識也就不再多言。畢竟打仗不是她的專長,涉及到具體戰術她還是少插嘴微妙。因此蔡吉接著便將話題一轉問道:“不知水師何時出戰?”

  管承一聽蔡吉問起出戰日期,連忙將手中的煙花一擱,抱拳回稟道:“回主公,待海風一起,戰船就出港。”

  蔡吉聽罷用竹筒輕輕敲擊虎口道,“是嘛。那可真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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