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樂的老漢在村頭一輩兒是行三,人稱戚老三。一大早就呲牙咧嘴怪叫:“滾!給我滾!別什麽烏七八糟的東西都往老子這兒塞,你他娘的要跪不能找個清淨的地方去?非要跪老子打開門做生意的這裡?你走不走?不走我報警了啊!” 大清早的,雨還是沒停,只是變成了毛毛雨,假使穿的厚實點,打個傘批個雨披什麽的,那應該是沒問題。
想必火雲犼和水麒麟兩位真靈大妖還沒有鬥法結束,聽說金陵府江面上都起了大浪,還有龍吸水……謔!好場面!
王老虎縮臥房看著電視上正播放長江大橋不遠處的龍吸水,那龍卷風可真是給力。勇敢的記者扒拉著欄杆在那裡衝著大風呼吼:“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你們現在看到的就是龍吸水現象,也就是水上龍卷風……”
黑廝淡定道:“這孫子都快被風刮跑了。扛攝像機的不是機器人就是凱文。”
話音剛落,記者繼續大吼:“MR·凱文,我們去前面橋墩下拍攝,應該會有更好的畫面!”
王老虎狗眼圓瞪:“臥槽……”
他正看著起勁,一旁吃著紅棗粥,嚼著煮雞蛋的安德羅尼看他:“王。”
“嗯?”
“你……你沒事吧?”
“沒事兒,看,我的肱二頭肌,是不是很強壯很碩大很有力量?”
黑廝舉起兩條胳膊。
銀發美少女於是低著頭繼續吃她的早餐,當然了,關於在王老虎面前耳朵變的長長的尖尖的這種問題,她沒有問王老虎有沒有寫個日記表露一下感想之類。
有些事情,秘密嘛,藏著掖著是人家的事情,老爺們兒瞎摻和什麽呢?
“塞巴斯蒂安最偉大最傑出的我,魔力有了增長哦!哈哈哈哈哈……”
叉腰肌沒有任何問題的瓦妮莎得意地炫耀著,一旁花滿樓整個兒縮在安德羅尼床腳的被褥上,小聲地打著呼嚕,聽到瓦妮莎的鬼叫笑聲,才一個激靈直立起來,兩隻爪子瘋狂舞動:“我是公的!我是公的!我是……誒?”
啪!
王老虎一腳將它踹飛到牆上:“做你娘的什麽夢呢!”
一陣吵鬧,倒是很符合一個標準大氣壓下二逼組合的行情。
要不是門外突然敲門,黑白肉團少不得又要被毆打一頓。戚老三的老婆小聲地喚了一聲:“先生,有、有個事情,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王老虎鯉魚打挺站了起來,開門出去和氣道:“有什麽事情?”
“是這樣的……”
老婆子也是尷尬,說穿了對面也是自己人,都是戚家的。這會兒卻見那邊來了人跪門口,直說要找昨天入住的高人,這誰吃得消?
眼見著一個渡江壯漢兩隻外國漂亮小姑娘,外加一條染色跟熊貓一樣的雄獅犬,怎麽也不像是高人啊?
該不是要訛錢吧?
戚老三頓時覺得羞於同如此自家人為伍,於是一大早就在那裡哄人走。
但對面來的老頭兒可真是硬朗,死跪那裡求饒,隻說是求高人幫扶一把,於是戚老三報了個警,警察說十分鍾後到。
等到警察來了,結果依然是跪地求饒,說是望高人看在大家都是地球人的面子上拉老漢一把吧。
警察一看不行,要不暴力拖拽?人都幾十歲了,弄死了怎麽辦。於是老練的警察橫眉大喝:“小陳!”
“到!”
“你跟著老板娘去請人家出來意思意思,警民魚水情,
曉之以理……” 牛副所長是個好警察,小陳表示還沒有曉之以理,王老虎就道:“是對面那家做法事的麽?噢,我去看看吧。”
小陳表示他還沒來得及曉之以理,就被無視了。
“小陳,辦得漂亮。”
牛副所長按著大簷帽讚賞年輕的警員。
“這是我應該做的。”
說了一下,就見王老虎站在那跪地磕頭的老頭兒面前:“長者不跪年幼,我吃不起這樣的大禮。”
於是一抬手,輕輕松松將老頭兒扶了起來。人雖然是老東西,可也是鄉下乾活乾到老的老骨頭,那也是百一二十斤,一抬就起來,真他娘的給力!
倆警察都有眼力,知道黑廝是個練家子,本想查查黑廝身份證什麽的。但見王老虎平靜道:“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實不相瞞,我也江對面暨陽縣過來玩耍的。結果下了雨,就在瓜洲落腳。大家都在長江邊上討生活,鄉裡鄉親,這個忙我應承了。你回去告訴幾位道長,就說暨陽縣王老虎有禮了。”
謔~~~
倆警察眼珠子瞪圓了,小陳小聲問:“牛所,封建迷信要嚴厲打擊嗎?”
“滾,剛還誇你辦的不錯,現在就腦子犯渾了不是?這是封建迷信嗎?這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鄉間活動!”
“噢,我知道了牛所。”
“學著點。”
牛副所長感慨萬千:“沒想到這年頭還有這麽急公好義的,真是佩服佩服……”
“衙門裡頭關著的,不也都是自稱義氣的麽?”
“有活力的社會團體,能和正兒八經的好漢相提並論嗎?什麽腦子!”
“噢……”
老頭兒也是傻愣,他什麽都沒說呢,眼前這位黑粗壯漢就說啥都知道了。能掐會算?渡江大仙?騙錢達人?這尼瑪不科學!
但是對於疲於封建迷信活動的老頭兒來說,不科學……那就對啦。
“就……就這樣說?”
老頭兒訥訥地看著王老虎,心道這萬一是忽悠怎麽辦?
黑廝也懶得理會,打了個呼哨,就見花滿樓邁著四條小矮腿就跟著傻大黑粗朝著對面去了。
後頭還有倆美得冒泡的外國小姑娘,一個銀色長發披肩動人。一個金發碧眼討人喜歡。實在是不好怎麽形容,只是覺得過了一把眼福。
倆警察跟著,傻愣了半天的戚老三嘴裡罵了一聲“娘的”,也好奇無比地跟了過去圍觀。
於是人民群眾稍微地多了一些,正如八卦不需要互聯網照樣傳遍天下。
半拉小村莊的人都哄鬧在這裡,大約是沒聽說過路邊找個黑廝就是有道高人一般。
就看見幾個道士過來稽首:“王道友,有禮了。”
“好說,幾位同道請。”
黑廝這會兒利落正氣,瞧著頗有換了一身狗皮的道貌岸然腹黑之輩。再一看,大約是風雲之雄霸天下看多了,不少幾個年輕後生,怎麽瞧怎麽覺得王老虎是大boss。
老道士上前恭敬了一句:“貧道清水觀劉德利,達者為先,王道友先請。”
也沒拘束什麽,幾個道士都不知道黑廝手段,跟從著,王老虎在屋子裡頭一站,撲面而來鬼氣襲人,更是吼叫聲怨氣衝天!
“冤!冤!冤!冤!冤!冤!”
六聲大吼,一群孔武有力的大鬼衝著王老虎吼叫,“又找了人過來?想打嗎?想打咱們奉陪——”
“有冤的,說一下。”
王老虎淡定地站在那裡,順手將大門一關,除了道士和花滿樓,倆青春美少女也被堵在外面。
“你是什麽人!”
“某江東王老虎,和華亭城隍有些交情,與樂會城隍有救命之恩,你們有什麽要說,就對我說,王某還是能擔待一下的。”
都是些猛鬼,講道理就好說一些,不講道理的,那就沒辦法了。
“原是個上人,上人,請聽小的們分說。俺們落腳在這裡,也不是沒有由來的,這家子人,不是好東西!”
王老虎左手百鬼鎮魂鈴,右手長城牌板磚,淡然自若,但是身後一群道士,除了老道士,都是兩眼惶恐,顯然是對這群猛鬼心有余悸。
“俺們也不是沒有根腳,曾經是給太祖皇帝打江山的悍卒。只是沒活到開國奉賞,只能入英烈碑,攢些功德,搏個陰神出路,將來給鬼域冥府當差,好歹還能有些陰德,天長地久,有英烈碑這等民心所向鎮壓,魂魄幾百年不散輕而易舉。”
王老虎聽完之後,一愣:“那為何又和這戶人家扯上了因果,鬧到毀人雞犬不寧?”
“上人!這戶人家!就是賤人!不是東西!”
那大鬼突然就情緒激動起來,周圍一群大鬼不停地吼道:“不是東西!不是東西!不是東西!”
“上人啊,俺們在英烈碑下累累白骨,只是得些香火願力,陰間苟延殘喘而已。可是,去年本縣組織掃墓,這戶人家四處賄賂打點,包下修葺英烈碑的活計。沒曾想,竟然拿了一寸二的普通石板,去換了俺們白骨之上的白玉石板!壞了俺們的根基,更壞了俺們的前程!如今,英烈碑已經壞了,原本靠著它,能得陰壽幾百年,現在沒幾年就要受陽氣洗滌,早晚都是魂飛魄散,俺們太冤,為何不能報仇——”
王老虎一聽,眉頭緊皺:“這等下作事情,竟然做得出來?”
“如何不是!如何不是!如何不是!”
一群大鬼又是吼叫,其中幾個磊落爽氣的,竟然都是嚎哭起來:“俺們生長於斯,又怎麽做出殘骸鄉裡的事情。說到底,也只是嚇唬嚇唬罷了……”
黑廝閉目思索了一番,道:“你們本是英烈,後人偷雞摸狗也就罷了,還要禍害前輩,實在是罪不容恕。只是你們長久聚集在此,陰氣太重,恐怕百裡之內,生人都會體虛多病,總是要散開的。王某既然在這裡,就助你們一份前程好了。”
眾大鬼頓時從四面八方的黑暗之中跪在王老虎身前:“上人!上人啊!上人若有再造之功,俺們必定陰間日日夜夜為上人祈福!”
就見眾多大鬼,一個個殘軀巍峨,竟然無比雄壯,且眉目硬朗,生前必然是悍勇殺敵的英雄男兒。
“我之前已經說過,王某對樂會城隍有救命之恩。他已經一千多年沒有整理府邸,想必手頭沒有人可以用,聽差當差伺候的人也缺。你們都是殺敵英雄,他乃是一千八百年前鷹揚校尉曹洪,你們給他做事,也不辱沒你們身份。我寫符籙書信一張,你們憑借此信,可以稱述因果前後,以他磊落光明氣度,自然會收留你們。也省去你們在英烈碑下積攢陰德願力,直接有個前程,豈不是更好?”
眾大鬼聽了,還未說話,就一個個抱頭痛哭起來,隻說著當年打生打死,隻為保家衛國,如今有了前程,也不枉戎馬廝殺一生,足以慰藉。
黑廝也是利落,直接拿起朱砂筆就寫了一張符籙,嫻熟無比,讓一旁的老道看的也是佩服。
又見黑廝站起來對眾豪鬼道:“只是這家人也不能不懲罰,不如這樣,你們中的幾人,前去瓊海樂會城隍處報到之後,就轉世投胎到這戶人家。讓這家人丁興旺,生幾個大胖孫子。只是將來嘛……須不知尊老愛幼,須三日一罵,五日一打。贍養父母絕無可能,偷雞摸狗辱沒門風,足夠懲戒。”
眾道士聽了毛骨悚然,眾豪鬼卻是踴躍:“好!好!好!”
王老虎將符籙遞給領頭之人,道:“拿著這封信,趁著八大王府兩位真人鬥法,天昏地暗的,白天也能趕路。”
其中一個大鬼上前領了符籙,然後扭頭大呼:“弟兄們,俺們現在,攥著的,就是俺們的前程!”
言罷,一鬼先動,就是百鬼跟從,一股陰風平地而起,就看到天上地下連成一條黑線,密密麻麻仿佛是鳥飛南國一般,蔚為壯觀。
不過百鬼遁走,卻還有幾十個在這裡跪著。
“你們何故不走?”
“上人與我等有恩,俺們幾個,思忖不若報效上人。上人乃是心善面狠之輩,將來善舉必定不少,不若望上人看在俺們這些是完整之軀,就收為己用,鞍前馬後,打探消息,也好報上人為我袍澤謀劃前程,出一口惡氣的恩情。”
王老虎一愣, 仔細端倪了一下,才發現,原來跪在這裡的幾十個大鬼,竟然都是身體完好無損的。那飛出去的百鬼,都是殘軀,也只有在城隍處報到,才能修複身體。
黑廝於是道:“我手中這個寶貝,喚作百鬼鎮魂鈴,你們進來吧。”
說著,黑廝搖動鈴鐺,裡裡外外都能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響,就看到幾十個豪鬼口稱老爺,連連答謝,全部寄身在了鈴鐺之中。
這一刻,屋子內外,竟然那股子陰鬱之氣瞬間消失,任何人都能夠感覺到。
這股子陰鬱之氣一除,就聽到有人喊道:“哎呀!我娘子終於不發高燒,不發寒熱了呀!這下好了,大人小孩都能夠保住,都能夠保住啊!”
王老虎一聽,頓時轉頭對幾個道士笑道:“等他們生了幾個打爹罵娘的畜生,不知道該什麽表情。”
老道不置可否,只是道了一聲:“王道友真是公義公平,貧道佩服。”
“好說,就是見不得這些下賤玩意兒罷了。”
說著,打開門出去,外頭一群人都是立馬兒覺得黑廝高深莫測起來,主人家老老少少跪了一地,隻說是謝謝。王老虎卻是不受他們的拜,和兩個警察說道:“兩位警官,我要過金陵城,不知道中午有沒有火車?”
牛副所長若有所思地看著王老虎:“中午十一點四十有一趟江北走的火車,你要是現在趕的話,還來得及。這樣吧,小陳,開車送王先生去火車站好了。”
“多謝多謝。”
“警民魚水情嘛。”
牛副所長哈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