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話音,有幾人先後走進客棧大門。
只聽到那“非也,非也”的說話風格,方景便能想到那人乃是姑蘇慕容氏的家臣,叫做包不同的。在他的身旁那幾人,應該同屬於慕容氏家將。
至於跟在後面進門的那一老一小兩個和尚,方景對小說的印象已經模糊,卻是沒想起這兩人是誰。
進得門來,這兩夥人各自找了一張桌子分別去坐下。看來他們並不熟悉,剛才說話只是路人見面時的隨意聊幾句。
方景坐在一旁觀察這剛進門的兩夥人,包不同他們在那縱聲談笑,言語間很有股凌人的氣勢,仿若自己高人一等。至於那兩個和尚,老和尚靜觀持心,一副超脫的模樣,小和尚卻是拘謹不安,生怕自己有哪點舉動會惹來麻煩。
函谷八友在那裡自娛自樂,玩得高興,獨立形成一個小世界,對外界變化並不關心;慕容四家將則是自視甚高,不屑於客棧其他人同流。但偏偏是這兩夥人,讓客棧大堂處在了喧囂不寧的狀態。
“哼!”
又有聲音從門口傳過來,顯然有人對客棧的氣氛不滿,剛進門便發泄一句。
順著聲音看過去,方景哈哈一笑,沒想到來了熟人。當下便朝著門口那兩人招手,“老黑,老丹,來這邊!”
來的人正是臨安西湖畔梅莊的兩位莊主,江南四友中的老二黑白子和老四丹青生。當時方景在梅莊與江南四友先敵後友,也算是有一份交情。
“是你?”黑白子和丹青生也看到方景,有些驚訝地問他一聲,不過也順從方景的招呼,坐到他桌邊坐下來。
“方兄弟,沒想到你竟然會在這裡。”丹青生與方景接觸得最多,再加上他年齡最與方景接近,所以與方景的關系與較其他人更好,先開口跟方景聊一句。
“是啊,好巧,沒想到會遇到你們。你們也是來參加那個珍瓏棋局大會的?”方景問道。
聽到珍瓏棋局大會這幾個字,正在暢談的函谷八友和慕容四家將,也都朝他們這邊看一眼,把耳朵都豎起來,顯然是多了幾分關注。
“是啊。”丹青生點頭,“你也知道,二哥最愛這棋,如今聽到這裡有一個珍瓏棋局大會,哪還能在家中坐得住。這不拖著我跟他一起來了。”
黑白子臉上紅一下,朝丹青生呵斥一句,“要你來說?這個珍瓏棋局大會鬧得天下英雄盡知,如果不來看看熱鬧,哪還算得上是江湖中人?”
方景哈哈一笑,知道黑白子說得誇張,但事實還真有幾分是那個樣。江湖中人,確實有見熱鬧就湊的習慣。
丹青生卻是要跟黑白子辯上一辯,不為了爭個輸贏,鬥幾句嘴活躍一下氣氛。
“二哥,你這話就不對,誰說不湊熱鬧就不是江湖中人,像那些出家人,他們是江湖中人,就很少去湊什麽熱鬧吧?”
“非也,非也!”
不等黑白子回答,有個怪怪的聲音已經從另一邊響起,“這位朋友,誰說出家人就不來湊熱鬧了?你沒看到就在你旁邊那張桌子旁坐著兩位大師嗎?”
江南四友隱居多年,很少在江湖中走動,對於慕容四家將也不認識。不過不管是誰,本來是熟識的幾人在聊天,有不認識的人突然跳出來接話,還不是讚同自己的觀點,卻是要跟自己抬杠,對這種人,任誰都不會喜歡,丹青生當然也不例外。
再加上他本來就對慕容四家將在那裡旁若無人的大呼小叫很反感,在聽到包不同的插言之後,忍不住就皺一下眉頭,冷聲說道:“兩位大師坐在這裡,就是要去湊熱鬧嗎?莫非這裡是你家不成,還不許別人坐在這?坐在這裡就要向你報告,是不是我們也要向你交代我們的來龍去脈?”
說實在的,方景對包不同的印象一直也不好,看到他那搖頭晃腦的樣子,從口中吐出“非也,非也”,就覺得心有氣。
伸手向丹青生攔一下,“老丹,何必跟他一般見識,我們談我們的。就當有個瘋子在亂接我們的話,我們總不能跟個瘋子計較吧。”
湊熱鬧的從來不嫌事大,兄弟時間長了,彼此間抓住機會總要互相損一下,黑白子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我說四弟,旁邊坐著的真有兩位大師!”
“兩位大師好。”黑白子轉頭向著那一老一小兩個和尚問候。
“阿彌陀佛。”老和尚回應,“施主好。”
“大師這是要去往哪裡?”黑白子再追問一句。
一旁,丹青生直朝黑白子瞪眼,卻又拿他沒辦法。一老一小兩個和尚就坐在那裡,自己總不能當作眼睛不好,看不見那兩人。
旁邊,包不同已被方景的話給氣得直吹胡子,“小子,你說誰是瘋子呢?”這生氣之下,非也也不說了。
“說你了麽?”方景微笑道,“瘋子不會分辨別人所說的話,當然也就不知道別人是在說他。那麽,別人就是說他,他也不會生氣。既然朋友現在在生氣,那就說明你不是瘋子。可是,我就奇怪了,你不是瘋子,為什麽對我說瘋子那麽在意,還搶著站出來指認我在說你?知道有搶著做這個,搶著做那個,還真沒聽說有搶著要做瘋子的!哈哈,好笑,真是好笑!”
“大膽!放肆!”包不同氣得直接從座位上跳起來,指著方景,一臉殺氣。
黑白子和丹青生的爭論還在繼續著,他們對於方景並不擔心。一方面大家不是特別熟,隨便關心一下就好,還沒到等同感受,把所有事都分在自己身上的程度,另一方面也是在梅莊雙方動過手,方景的身手比他們都強,他們也不認為方景會遇到危險。
黑白子朝著客棧門口一抬下巴,示意大家向門口看,“老四,你看這裡坐了兩位大師,門口還又來了位道長,你還會說出家人不好湊熱鬧嗎?”
聽到黑白子的話,大家把目光再匯聚到客棧門口,果然就在客棧門口站了位道長,一身青灰色的道袍,背著一方黑黝黝的鐵棋盤。
“哈,又來了位愛棋的。”方景笑著說一句。
因為這個老道的來到,客棧中的爭吵瞬間停下來。有了間隔之後,再沒人有要吵的興致,客棧竟在這瞬間出現鴉雀無聲的場面。
方景的話打破了客棧的寂靜,也引起門口那老道的注意。
向客棧打量一下,雖然還有幾張空桌子,卻是分布在角落,一看就是很偏僻的樣子,而方景他們這邊還有個空座,再加上黑白子的身旁也放著個黑黝黝的棋盤,顯然也是同道中人,老道便沒再猶豫,直接朝著方景他們這邊走過去。
“幾位朋友請了,不知貧道可否在這裡一坐?”老道一邊問著,一邊就徑直坐下去。顯然是想方景他們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方景是最先坐在這裡,他的身手又比梅莊二人要高,梅莊二人不自覺地便以他為首,聽到老道問話,梅莊二人的目光便看向方景,示意由他來回答。
“當然可以!”
方景答一聲,手掌在桌面上輕拍,本來是倒扣在桌子中間的一個茶杯被震得翻一個身從桌子上跳起來。左手輕拂,一股勁力自掌心吐出,虛空中托住茶杯,方景再伸右手向茶壺上一扶,自壺嘴中激出一道水箭直射向空中的茶杯。
等茶杯水滿,方景左手掌向前一推,虛空中控制著茶杯向老道撞過去,口中說道:“道長請用茶。”
看著緩緩飄過來的茶杯,老道臉上神情凝了幾分,兩隻手一起伸出,一隻握成爪形,朝著杯身抓去,另一隻手則是平伸向前,手心朝上,似要托住杯底的模樣。
“謝——”
老道說話的同時,手已經抓到茶杯身上。看似在空中緩緩飄著的茶杯,竟凝聚了一股強大的力道,一往無前,剛勁至極。
手抓到茶杯上,老道便感受到那股力道,雖然他已經加了重視,卻還是感到那股力道要把他推倒。趕緊再提一口氣,硬頂著那股勁力,雙腳在地面上踩出兩個坑,這才算穩住身子。
“——茶!”
又吐出一個字時,老道就見到方景的手掌向後撤了一下,他再去感受那股氣力,已經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兄弟好功夫,木桑佩服。”老道臉漲得發紅,向著方景感慨一句。
“木桑道長?”方景再問一句,見老道點頭,確認了他的身份。
木桑主動報了名號,方景他們也不能隱藏著,各自向著木桑點頭,“方景,黑白子,丹青生。”
“木桑道長也是來參加這珍瓏棋局大會的?”介紹完身份之後,方景再問木桑一句。
“是。”木桑點頭,“本來我是有事要往吐蕃走一遭,但是走到半途,卻聽說了聰辯老人要舉行珍瓏棋局大會一事,想這棋局大會怎麽能少得了我千變萬劫棋國手?於是便折路而行,到這珍瓏棋局大會上來會一會棋國朋友。”
木桑如此說,一旁的黑白子坐不住了,“木桑道長如此說,對棋之一道想必是造詣頗深,不如我們來手談一局!”
另一邊,自己打譜,陷入小世界的棋魔范百齡,被剛才一連串爭吵給驚醒過來,回過神看一下客棧內的情況。見到了黑白子和木桑兩人身上的棋盤,頓時來了興致。
一個縱身衝到方景他們這邊的桌旁,口中叫道:“我也來,我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