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的夜晚景色著實不錯,還有幾天就要離開杭州了,唐伯虎的心情較之先前相比也是平複了不少,在他看來,離開杭州城之前還有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去與同樣身處杭州城的楊敏林她們作別。
自打來到這杭州府,除了偶爾打個照面之外,唐伯虎並無與楊敏林他們有過多接觸。
這天晚上,唐伯虎與文征明兩人信步悠閑地來到了一家熱鬧的花樓喝酒,聽著大堂絲絲琵琶語,一股輕松的感覺頓湧心頭,在唐伯虎看來,好久沒有如此放松過了。
此番來杭州寫意,在文征明的幫助下,唐伯虎賺得了將近一百兩銀子,這對於貧困已久的他來說,實在是雪中送炭。
今晚的提議由唐伯虎提出來的,原本文征明想推諉一下,但是見著唐伯虎那一臉的意氣風發,他實在是找不出好的理由與借口來推諉。
文征明很了解唐伯虎這個人,年輕時善於結交各路朋友,屬於為人相當仗義之人,若是推諉,那麽在唐伯虎眼裡,那就是看不起他。
兩人並未要什麽雅間之類的,只是在大堂裡隨便找了個位置,一壺熱酒,七八個下酒菜便已經足矣。
歲月的洗禮早已讓唐伯虎與文征明年輕時那種放蕩不羈、風流倜儻的性格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則是沉穩如實的兩個中年人了。
剛坐下沒多久,突然一張熟悉的臉龐湊了過來。
唐伯虎一愣,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此人竟然是花瀟灑。
其實花瀟灑看見唐伯虎也很吃驚,他與趙東陽走進這家花樓的時候,首先看見的是文征明,接著花瀟灑的目光便轉移到了與文征明面對面坐下的那個客人身上。
一番打量之後,花瀟灑確信那就是唐伯虎。
“花公子……”情緒激動之下,唐伯虎不由得脫口而出。
“唐,劉老伯。”花瀟灑叫了一個字,忽然間猛地改口繼續稱呼起為劉老伯來了,在他看來,這個還是由唐伯虎自己說出來比較合適。
文征明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
趙東陽也很納悶,見著面前這人明明就是唐伯虎,可是為何花公子要稱呼其為劉老伯呢。
來不及多想,只見趙東陽抱拳拘禮道:“晚輩趙東陽見過唐前輩。”
唐伯虎微微一笑,對趙東陽還之以禮,爾後他看著花瀟灑道,“花公子,沒有想到在杭州能見到你,不如坐下咱們一敘如何?”
花瀟灑點點頭,見過文征明之後,他與趙東陽便坐了下來。
或許是覺得在此地有些話不方便講的原因,聊了幾句之後,唐伯虎將跑堂的喚了過來,要求在樓上找一間雅間。
很快這一要求便被落實下去,四人在跑堂的帶引下,來到了樓上的雅間。
唐伯虎看著花瀟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花公子,老夫的真實身份你應該知道了吧?”
花瀟灑點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不會責怪老夫吧?”
果斷搖搖頭,“前輩這般做自然有自己的用意,況且在前輩家中居住那些時日,真是沒有少給前輩添麻煩,感激還來不及,何談責怪一說?”
唐伯虎點點頭,長歎一口氣,有些自嘲地說道:“沒想到吧,當年名震江南三省的唐伯虎竟然淪落到如此下場。”
對於唐伯虎的自嘲,花瀟灑明白他的意思,不過眼下他卻是要唐伯虎明白人活一世光是追逐名利的東西那是極其自私的表現。
“前輩差矣,姑且不論‘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卻說‘蘇武牧羊’,“文天祥拒降”,這些故事無一例外告訴我們,流芳百世的方法很多,追逐名利只是其中的一種,況且這名利就像是一把雙刃劍,若是用好了,對朝代於社稷,千秋萬代,若是稍微劍鋒有所偏向,那麽便生靈塗炭,上天既然給了前輩詩書畫這般的才能,若是前輩苦心專研,留於後人,後人必定傳誦前輩的美名……”
洋洋灑灑一大通,不禁唐伯虎聽得是讚不絕口,就連文征明與趙東陽也是如此。
唐伯虎點點頭,“話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如今諸位都可以做我唐伯虎的老師,雖說老夫年少時輕狂不已,但是對於忠言還是能聽得進去的。”
文征明點點頭,“花公子,現在唐兄整個人較之以前都改變了不少,你看見沒,他的氣色是不是好了很多?”
經文征明這麽一提醒,花瀟灑仔細這麽一看,確實這唐伯虎的氣色與精神都較之之前好了不少,特別是臉上都有了少許的紅暈。
唐伯虎點點頭,“前些日子與你在一起,從你身上確實感受到了不少力量,若不是你,沒準老夫此時還在小草屋裡面挨凍受餓……”
見著唐伯虎如此一說,花瀟灑自然不敢承受,他趕緊搖搖頭道:“前輩過獎了,其實只不過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罷了,咱們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問題。”
念著花瀟灑說完這句話,文征明不由得點了點頭,以示同意。
很快酒菜便又重新端了上來,花瀟灑剛才借口上了個廁所,掏出五兩銀子押在掌櫃那裡。
唐伯虎提議眾人舉杯, 文征明、花瀟灑與趙東陽見狀趕緊端起酒杯,看著唐伯虎,等待他說祝酒詞。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說完後,唐伯虎一臉笑眯眯地看著花瀟灑。
花瀟灑頓時明白了,唐伯虎拿自己開涮呢,想著當初自己還假裝文人才子在唐伯虎面前賣弄,實在有些丟人。
“這首詩,晚輩剽竊過前輩的,甚是慚愧。”
唐伯虎搖搖頭,“這首詩對於咱們四個人都是如此,來,喝自己的酒,讓別人說去吧。”
唐伯虎之前活的太痛苦的緣由之一就是很在乎別人對自己的評論,眼下,他決心要活出真實的自己了。
吃了幾杯酒之後,唐伯虎突然問道:“花公子,你此番前來杭州為何事?”
見著唐伯虎說這話的時候是一臉的凝重,憑感覺,花瀟灑估摸著唐伯虎也知曉幾分。
但是這話究竟該說不該說?花瀟灑心頭還是沒底,不說,畢竟他與唐伯虎關系非同一般;說了,萬一這隔牆有耳,多出一個腦袋,就麻煩了。
正在為難的時候,唐伯虎竟然主動替他開解開來,“哈哈……老夫都忘記了,你之前告訴過我到杭州探訪你朋友的。”
花瀟灑一愣,他不明白唐伯虎為何這般說,不過從唐伯虎那蘊含意味的眼神中,花瀟灑明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