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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嫡》第31章 忤逆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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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嘉妃眼瞧著佟皇后懶怠於應付了,因而笑著看向其余幾宮道:“時辰也不早了,咱們也就不打擾皇后娘娘了。”

 各宮嬪妃哪裡是沒點眼力的,忙起身笑著蹲身行禮道:“臣妾告退。”

 佟皇后笑著微微頜首,便眼瞧著榮貴妃高昂著頭率先走了,其余嬪妃便三三兩兩也跟著出去了。待人走盡,佟皇后的笑意便淡淡凝在嘴邊兒。

 “槿言。”

 槿言一聽到佟皇后喚自個兒,忙上前湊身道:“奴婢在。”

 佟皇后收回目光,轉眼挑眸瞥向槿言:“前兒下面不是進了一條紅麝香珠串兒擱在那兒未用?”

 槿言微微抿首道:“是。”

 佟皇后轉頭看向門口處道:“取了送到永和宮去,那成色倒也配得。”

 槿言微微一愣,抬眸看向眼前的佟皇后,微沉吟片刻,複又轉笑道:“奴婢知道了。”

 養政殿內,皇帝正坐在那兒批著折子,案前擱著青釉雙耳三足爐,兩旁的宮人皆肅眉斂目,不出一聲,偌大的殿中跟只有一個人似地。

 蘇培全輕手輕腳走到案前,微微傾身,從小內監奉著的漆盤中取出一枚定窯白瓷纏枝花卉紋香盒,再取過南都白銅小香匙,揭開香爐頂,舀了三杓安息香添進去,又用小銅香箸兒撥了撥香灰,這才蓋了香頂。

 聲響再是不大,皇帝究竟是驚動了,手上的朱批倒沒停。一對眸子仍沉沉定在折子上,隻啟唇問了一句:“冠勇侯可是宣過了?”

 蘇培全忙將物事擱在漆盤上,微微躬身回話道:“宣過了,想冠勇侯也快來了。”

 皇帝微微頜首,蘇培全瞥了眼皇帝面前還擱著三四摞子折子,究竟是撐不住問道:“聖上已經批了五六個時辰了,想身子也乏了。不如歇歇。讓小廚房送些點心來用用吧。”

 蘇培全關憂的看著皇帝,哪知皇帝終究筆下不停,微微搖頭道:“罷了。”

 蘇培全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要他看,做這九五之尊的皇帝,什麽都好,也什麽都不好。不說旁的,隻說一點。就是太拚命,天天兒瞧著皇帝沒白沒夜的披折子,就是他這下人瞧了都憂心。

 “聖上,冠勇侯來了。正在門口候駕。”恰好一個小內監小心翼翼斂步走進來,微微躬著身子回話。

 皇帝這才停了筆,微一抬眸道:“宣吧。”

 一旁的蘇培全這也算松了一口氣。這與冠勇侯說話的功夫,也算是歇息了。

 只見一個錚錚兒郎著寶藍立領圓襟撚珠袍邁步走了進來。瞧著生氣勃勃的,一到聖駕前撩了袍子跪禮道:“佟如錚給聖上請安。”

 皇帝眉眼凝著笑意道:“起來吧,賜坐。”

 小郎君領了聖意,轉身撩袍坐下,碧色綾裙的宮女紅著臉兒,抿著頭奉上了茶水,便抱著漆盤,掩著羞赧退了下去,小郎君倒是毫無察覺地端起茶飲了一口,大大咧咧笑道:“果然就聖上和姑母的東西是最頂尖兒的,這可是今年剛落的碧螺春?”

 原本有些倦怠的皇帝此刻倒是笑意更深,看向小郎君朗笑聲道:“你倒是嘴刁。”

 佟如錚笑著道:“可憐我一個侯府裡,這等成色的茶卻是缺之又缺。”

 皇帝聽了笑著擺手道:“罷了,說了半天,不過是要東西來了,既是喜歡,就讓蘇培全包一些給你,省的你姑母還隻當朕不心疼她這個侄兒。”

 小郎君聽了一喜,笑著起身恭敬作揖道:“如錚謝過聖上。”

 皇帝笑著瞥了眼小郎君,頗有深意道:“左右都是一家人,你若是覺得朕這兒的東西好,日後再多賞你一份也是一樣的。”

 小郎君眉角一顫,得!原本一進來擱這兒涎皮滑臉的跟皇帝打秋風,不過是想著逗的聖心大悅,這拒婚的事兒就好說了,這會子瞧著,皇帝大有有心促成的心思。

 感覺到皇帝探尋的眼神,佟如錚終究是打著哈哈笑道:“那如錚回去可得好好收拾收拾屋子,等著擺聖上的賞賜了。”

 皇帝朗聲大笑,瞧著心情極好,可那眼神兒卻是一點而不落的凝著小郎君道:“前兒你姑母喚了你進宮,可有與你說什麽?”

 終究還是躲不過,佟如錚沒有抬頭,隻回了句:“說過了。”

 皇帝眉頭一挑,那笑意仍舊沒斂:“你如何想的?”

 小郎君沉吟了片刻,這才撩袍起身道:“如錚以為自個兒如今年紀尚淺,功業尚未建,況且蠻子仍舊徘徊在西北,成家只怕是為時過早,因而不想白白耽誤了端慧公主。”

 小郎君的話說的倒是軟和,又一心為著這天家的公主著想,皇帝終究未變了臉,反倒是滿意地笑道:“小郎君有志氣是好事,只不過,家國家國,無家哪來的國?終究還是老百姓說得好,先成家方能立業。”

 瞧著小郎君沒有搭話,皇帝會錯了小郎君的心思,因而挑眸道:“再者,你是憑著西北一戰立了大功,封侯升遷是你自己所得,既是先立了功,後娶了端慧,也無人敢去置喙什麽。”

 佟如錚心沉了沉,皇帝隻當他諱忌旁人戳自己脊梁骨,說自己憑著裙帶關系封官封爵,天知道,他哪裡怕這個,憑誰敢梗著脖子胡亂說句什麽,他非得去比武場上把他撂下馬來,嚇得他哭爹喊娘。

 皇帝睨眼瞧著小郎君沉在那不說話,眸子漸漸微眯,面色有些沉然道:“怎麽?難不成冠勇侯還覺得我天家的公主配不得你?”

 佟如錚心一凜,忙撩袍跪地道:“端慧公主身份尊貴,臣萬萬不敢如此想,皆是臣粗憨,配不上公主。”

 皇帝瞧著小郎君如此,愈發不暢快,是啊,一個小郎君都敢違逆聖意,貴為九五之尊的皇帝,如何咽得下?盡管小郎君已經是極力的貶低自己。

 “朕認為配得便配得,既然你不敢這樣想,那這婚事便這般定了。”

 “蘇培全!”

 皇帝眸子閃過一絲慍怒,陰冷的聲音沉沉砸在地上,蘇培全忙不迭兒跑過來。

 “著禮部操辦和碩端慧公主與冠勇侯的婚事,婚禮擇吉日而定。”

 “聖上!”

 蘇培全剛要忙忙退下去,便被小郎君的聲音給震在那兒,一轉眼,卻是“嘭”的一聲,小郎君直挺挺跪了下去,語中甚是堅定不移:“臣不敢欺瞞聖上,臣心中已然有心儀之人,萬受不得聖上賜婚,還望聖上收回成命,臣感激涕零。”

 眼看著小郎君“嘭嘭嘭”實打實磕了三個頭,皇帝面色已陰如黑雲壓城,沉沉地摩挲著拇指的墨玉扳指挑眸冷笑道:“心儀之人?你是說那個隨你去西北的錦歌樓頭牌,名動京城的顧凝湄麽?”

 佟如錚為之一震,猛地一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陰沉沉的皇帝。

 皇帝硬生生壓住怒意,眸子危險的凝著小郎君:“你以為掩了名,別人便認不出?看在你立了大功的份上,朕沒有治你私藏女眷入軍營的罪已是天恩,佟如錚,你莫要觸及朕的底線。”

 小郎君身子一震,跪在那兒垂頭道:“臣不敢。”

 皇帝見小郎君還算恭順了些,語中也未有方才那般生冷:“朕可以允你二人在一起,只要你娶了端慧,再接那顧氏進門也無妨。”

 原想著自個兒讓了這輕微的一步,小郎君就當感激涕零的受命,誰知小郎君卻是“嘭”的一聲磕在宮磚上道:“在西北之途中,凝湄對臣百般照顧,還救了臣一命,自那時起臣已決定,此生非凝湄不娶,三千弱水,臣隻取一瓢,還望聖上成全。”

 “放肆!”

 皇帝拍案而起,只聽得“嘩啦啦”一聲,案上的東西盡拂與地上,那盞香爐“哐啷”碎在地上,裡面溫熱的香灰撒滿了小郎君的袍角。

 皇帝眸中寒光一凜,抬手指向下面一動不動的小郎君道:“佟如錚,你敢違抗聖意?今日這婚事你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否則你也莫想再見到那顧氏!”

 一旁的蘇培全抬眸一看,原以為如此這小郎君便該妥協了吧,誰知道這冠勇侯當真是疆場下來的倔脾氣,硬脊梁,愣是直挺挺跪在那兒道:“凝湄在, 臣在,凝湄若不在,臣亦不在!”

 皇帝瞳孔驟然一凝:“你是在威脅朕?”

 小郎君不卑不亢的挺直了背道:“臣不敢。”

 皇帝冷笑出聲,眸中一凜道:“好,好,既然你不識好歹,那便當不起這些個爵位。”

 話剛畢,皇帝轉頭冷聲道:“蘇培全,擬旨!冠勇侯以下犯上,特奪其爵位,鎖拿關押於宗人府!”

 蘇培全一愣,有些遲疑地看向皇帝,誰知皇帝神色一凜,冷眼射了過來,驚得蘇培全連忙領命命人將佟如錚請了下去。

 蘇培全一瞥眼上面的皇帝,眸子沉沉的定在殿門口,周身的氣息冷的讓人不敢靠近,蘇培全縮了縮脖子,終究是小心立在一邊兒,一聲都不敢出。

 不得不說,這冠勇侯真真與佟皇后性子像,只不過前者是外裡瞧著倔,而佟皇后呢?是瞧著和順,卻是在不知不覺中被她給駁的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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