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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嬌無雙》第47章 最難消受狼溫柔(下)
此刻,陳十三姑把那個要求說出後,雙眼正時不時瞟向了蕭奕。畢竟,今日把姬姒請來的,正是蕭奕。

 沒有想到她是這個要求,陳七郎一怔,他瞟了蕭奕一眼後,轉頭對著姬姒命令道:“姬小姑,你可以出去了!”

 姬姒臉色一青。

 在旁邊三個小姑得意洋洋的目光中,她慢慢站了起來,就在珠簾後,她朝著幾個郎君無聲無息的福了福後,提步走了出去。

 幾乎是她剛剛離開畫舫,剛剛坐進驢車,便聽到一個清澈的男子聲音,“等等。”

 在秦小草騰地轉頭,雙眼發亮地望去時,衣袍飄飛,俊美奪目的蕭奕追了過來。

 蕭奕大步走到了驢車旁,在示意秦小草等人退遠後,他轉頭看向驢車中的姬姒,溫柔地說道:“姬小姑生氣了?你別著惱,以後我們約會,就避開那些人,這樣就沒人讓你生氣了。”

 以後?約會?

 姬姒詫異地抬頭看向了蕭奕。

 對上她清澈的眼神,蕭奕輕笑出聲,他溫柔地說道:“傻了?姬家小姑,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我相中了你,想納你回家。”說完這句話,他再次朝姬姒伸出他的手,溫溫柔柔地說道:“阿姒,我真等不了那麽久了。我的驢車就在旁邊,上去坐坐可好?別擔心,呆會我親自送你回家,親自去跟你家人說我們的事。”

 這人,這番話真是說得情深意切,特別是那句“我真等不了那麽久了”的話,更是溫柔得能掬出水來。

 只是,到底是什麽原因。使得他這麽自信了?是了,是了,這個人被追捧得太久,再加上姬姒自己的門第太低,按照慣例,按照世態人情,他的這個要求。一般的小姑都會難以拒絕的。所以。她明明說出了不為婢妾的話,他也純當笑話聽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蕭奕,與比自己高一級的門第通婚。哪怕是為妾,都是能抬高自家門第的壯舉,這個時代的小姑,對此類事確實是引以為榮。求之不得的。

 春風中,姬姒一雙明澈到了極點的眸子。定定地看著蕭奕。

 對著這個名滿建康,卻一直刻意的向她撒播溫柔和情意的美男望了一會,姬姒突然輕笑出聲,只見她櫻唇微動。輕言細語道:“我且猜猜,郎君如此情深,意圖何在。可否?”

 不等蕭奕回答,姬姒便繼續自言自語道:“你先是因為我精通算術一事急著找我。可找到我後,卻不提算術一事,隻以情意對我,對了,蕭郎剛才還說了,你等不了那麽久了。這麽說來,你是看中了我的算術之才,才想納我為婢妾的。可就算這樣,也用不著這麽急哪?”

 姬姒雙眼微眯,眼中光芒射出,“蘭陵蕭奕,你且跟我說說,如果我今次跟你走了,成了你的人,接下來又會如何?”

 不理會呆立當地的蕭奕,不理會這個美男子朝她上下打量的驚愕目光,姬姒尋思一陣後,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最近朝庭要派人出使北魏,聽人說,每次出使北魏,我南人總總被人羞辱,我明白了,你確是看中了我的算術之才,準備先把我收為婢妾後,再把我放到出使隊伍中,以助眾使一臂之力?”

 轉眼她又說道:“不對,不會是眾使,你不會這麽為國為民。你是想把我送給你的哪一個親人?陳太衝?”之所以提到陳太衝,是因為出使的官員中,姬姒唯一認識的,就是那個名士陳太衝。

 可這一下,蕭奕看向姬姒的目光,就不止是驚愕了,他以看鬼神的目光看了姬姒好一會,才輕輕說道:“早聞世間有才智絕倫之士,可今日才信其神異!”他倒是光棍,苦笑了一會後,點頭說道:“不錯,我本是想收你為婢妾後,再把你派到我舅舅陳太衝身側,他出使北魏,我不能讓他被北人羞辱了去!”轉眼,他又溫柔說道:“不過,你也低看我了,我雖因你有才而算計於你,卻也不至於把你當做尋常婢妾一樣輕待。你如真喜歡我,出使回來後,我定當給你一個名份,護你余生。如果你在此期間喜歡上了我的舅舅,我也會給你置一份嫁妝。總之,我雖有意算計於你,卻也不至於薄情至斯。”

 不至於薄情至斯?

 姬姒暗暗冷笑,想道,如果我只是尋常小姑,因你這一日溫柔而傾心相許,卻是前腳一輛小轎剛入府中,後腳便被轉送他人,剛烈的,都以死相謝了。

 當然,話又說回來,在士林中,某某大人物相中了某小戶女的才華,以納妾的方式將其帶回家,以表示自己的愛重,這不管哪個時代,都是士林佳話。所以,站在蕭奕的立場,他絲毫沒錯。

 想到這裡,姬姒已是意興索然,她也不欲與蕭奕多說什麽,只是徐徐說道:“不就是九章算術上的難題嗎?你派人把那本書送到我府中,只需七日,那書我便會寫上諸般解法還歸於你。”

 朝著蕭奕看了一眼,姬姒輕聲又道:“蕭氏九郎,至於你我,以後就不必再見面了。”說到這裡,姬姒清聲喚道:“孫叔,過來駕車吧。”

 “是!”

 一直到姬姒的驢車走出老遠,蕭奕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這時刻,一波又一波從來沒有感覺過的羞愧,難堪,震驚,以及隱隱生出的微妙欣賞,些許無法明言的感慨,都浮上他的心頭了。

 姬姒的驢車,緩緩駛上了河堤。

 也不知怎麽的,經過剛才一曲後,她感到疲憊了。這種自心至身的疲憊,令得姬姒仰倒在驢車上,一動也不想動。

 就在這時,她的驢車停了,外面,傳來孫浮驚喜地叫道:“謝廣?你怎麽在這裡?”

 “我是來找姬小姑的。”謝廣笑聲朗朗,他大步來到姬姒的驢車旁。說道:“姬小姑,幸不辱命,你那莊園以後不會有人再打主意了。”

 姬姒一笑,她掀開車簾,朝著謝廣眨了眨眼,“你這樣的大忙人特意前來,就為與我說這個?”

 “當然不止。”謝廣哈哈一笑。他從袖中掏出一個房契。道:“這是按小姑要求換好的房契,也位於烏衣巷。”

 姬姒連忙接過,低頭看了一眼。見這契紙上也寫著二進院子,她就籲了一口氣。

 姬姒之所以松了氣,不是害怕謝廣賴自己的東西,而是擔心謝琅給多了。在姬姒看來。如謝琅那樣的金大腿,她是要留著慢慢攀附的。萬不可因一些小事就磨損了情份。

 這時,謝廣又笑道:“最後還有一事,我家郎君說,他現在清遠寺。想與小姑見一面,讓小姑過去一下。”

 姬姒一怔,轉眼她笑道:“好。”

 姬姒身側的秦小草和孫浮等人。這時是眉開眼笑。特別是秦小草,這般親眼目睹自家小姑與謝氏琳琅關系匪淺。對她來說還真是無上榮耀。

 於是,驢車一轉,在謝廣地帶領下,朝著清遠寺的方向走去。

 姬姒向後仰了仰,她雙眼看著遠處的綿綿青山,心裡想道:也是奇怪,明明謝琅比蕭奕這些郎君身份更貴重,可與他相處,就是讓人感到輕松,心裡絲毫沒有負累。

 驢車走得不緊不慢,也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

 到了清遠寺,姬姒才知道,謝琅卻不在寺中,而是在寺後的一個湖心亭上觀賞景色。

 在謝廣地帶領下來到湖邊後,姬姒示意秦小草等人退後,她獨自踏上那木製走廊,來到了那湖心亭。

 此刻正是下午,陽光明媚,微風陣陣,因快要立夏了,走在這走廊上,不但沒有寒意,還讓人感到通體舒暢。

 依然是一襲白衣的謝十八,正倚著亭柱釣魚,在他身後的石桌上,有文房四寶,有琴有笛有書有酒。

 聽到姬姒的腳步聲,謝琅緩緩回過頭來。

 陽光下,他那雙眼明澈極了。

 對上謝琅的目光,姬姒抿唇一笑,然後,謝琅也笑了。

 他微微一笑,說道:“時雖暮春,卻有暑意,在這裡納涼甚是舒服。”說到這裡後,他右手朝著石桌上一指,道:“阿姒,你若是無事,這幾天裡,每日此時可以來到這裡,恩,紙筆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用自家最拿手的行書,把《傷寒雜病論》默寫下來。”

 姬姒一怔,轉眼,她便應道:“好。”

 謝琅挑眉,笑道:“為何不問緣由?”

 姬姒也是一笑,回道:“謝十八做事,還需要質問緣由?”

 謝琅哈哈一笑,轉眼,他收起笑容,嚴肅地說道:“你默定好《傷寒雜病論》後,我會讓人妥當收藏,這算是給你備一條退路吧。萬不得已時,或許它能救你一命。”

 姬姒明白了。

 她早就聽人說過,很多大士族,都有防身保命的一些招數,她這還是第一次碰到一個人對她說,我幫你看好一條退路了,你來做吧,遇到萬一,它或能救你一命。

 這種從內心深處發出的慰貼,一時之間,讓姬姒從頭暖到了足。

 當下,她盈盈笑道:“好。”

 姬姒走到石桌旁,把文房四寶擺好,深吸了一口氣好,開始一個字一個字默寫起來。

 傷寒雜病論字數超多,便是上次在揚州,向名醫黃公傳授這傷寒雜病論,實際上,姬姒傳給他的也只是傷寒部份,佔了書一半份量的雜病部份,她是隻字沒寫。

 不過現在,她準備把全書都默寫出來。

 姬姒就在這亭中,不緊不慢地書寫著時,突然的,她的身側,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琴聲。

 這琴聲是如此靜謐,又是如此動聽,姬姒不由回頭看去。

 她對上的,是面對著湖水,正專注的彈著琴的謝琅。

 只看了一眼,姬姒便想道:怪不得世人都說,他的風華是江南第一了。這陣子,姬姒也見識了不少美男,可美男越是見得多,在面對謝琅時,這人給她的感覺,便越是印象深刻。

 那邊,謝琅的琴聲悠然而來。這邊,姬姒在春風中徐徐而書。

 這是一種靜謐,一種無法形容的安寧,讓人直覺得,這天和地,都沉靜得讓人歡喜。

 傷寒雜病論太多太長,絕不是一日之功,姬姒原本以為,用過餐後,謝琅便會與自己道別離去,有什麽要寫的,明天繼續就是。

 可她沒有想到,自始至終,謝琅都沒有說讓她回去,他也沒有離開。

 漸漸的,晚霞染遍了天空。

 漸漸的,一輪明月出現在天際。

 見到姬姒對著那明月望了幾眼,一側,拿過一冊書簡翻看的謝琅,頭也不抬,語氣悠然地說道:“寺中給你留了房間,要是不慣,可以讓婢仆回去拿一些來,今晚就宿在這裡。”

 姬姒一怔,好一會才應道:“哦。好的。”

 轉眼,天黑了。

 天黑的那一瞬,走廓和亭子,四面都掛上了燈籠,照得這小小的一角,直是宛如白晝。

 再說,這接近夏日的春夜,還真是不冷,姬姒朝著湖水輕蕩下的銀河看了一眼後,又專注的默寫起來。

 一側,琴聲再起。

 漸漸的,夜深了。

 天空上,掛滿了星辰,一顆又一顆星辰閃耀,亭台裡,謝琅自始至終都伴在姬姒身側,不說一語,卻形影相伴。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琅溫柔問道:“累嗎?”

 姬姒回頭一笑,道:“不累。”她轉頭看向水裡倒掛的銀河,輕聲說道:“父祖過逝後,我有一陣子竭精癉慮,一夜一夜不睡覺都習慣了。”

 見謝琅那雙眼看著自己,眼神竟給她一種溫柔的錯覺,姬姒臉紅了紅,她轉過頭來,輕聲問道:“你呢?”

 “我,我一日所睡,不超二個時辰。”謝琅悠悠然地說道:“有人說,能睡是福,我福氣還不夠。”

 聽到他這自嘲的話,姬姒哧的一笑。

 謝琅還在凝視著她。

 出乎姬姒意料之外的是,她還真的這樣寫了一晚的字。而她身側的男人,時而看書,時而奏琴,同時在一些卷冊上批閱著什麽,竟也一派悠然自在地陪著她到了天明。

 天明,姬姒的驢車駛過來接她回去時,那個把她送上驢車的郎君,輕飄飄地扔下了一句話,“昨晚上,我是故意留你不放的。有些事,我想弄個明白……”說罷,他施施然地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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