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談之睿便出了院落。
一離開姬姒,便有兩個幕僚湊上前來,向他低聲稟道:“大人,姬夫人這樣下去不行,她遲早要給道門和天下人一個交待。”轉眼兩個幕僚又道:“北魏皇帝知道她姓姬後,也十分在意。”
談之睿點了點頭,他不在意地說道:“當務之急,是給姬夫人養好身子,讓她順利生下孩兒。”要不是顧及姬氏要產子,那麽多神通廣大之人,怎麽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有找上門來?現在的潛伏,不過是等姬氏產後的風雲際會罷了。
這時的姬姒,並不知道談之睿在外面替她擋了多少風波,也不知道,世人提及她姬姒時,稱呼姬氏的少了,更多的是叫她姬夫人。在夫人之前,冠上姬姒自己的姓氏,這在某一方面來說,代表著姬姒在天下間巨大的影響力。
……
蜀地。
通往青山書院的朱雀街,是成都有名的浪蕩子聚集的地方。不過,兩年前出現了一股不知名的勢力,那勢力把朱雀街整頓了一下,令得它變得繁華起來。到了兩年後的如今,成都人已經漸漸忘記了它曾經的混亂和貧窮。
這一天,幾個青山書院的學子走向朱雀街。
看到那些學子走來,好些車輛都停了下來,一些小姑好奇地伸出頭,朝著那幾個學子看去。
卻原來,那幾個學子都做世家子弟打扮,長相或俊秀或清雅,氣度也極是不凡。隱隱中,有人在那裡說道:“聽說那些郎君中,有兩個還是建康來的世家子呢。”
議論之際。幾個學子入了朱雀街,遠遠看到他們過來,十幾個小姑小郎歡喜地圍了上來。
在這種熱鬧中,一個身著白色學子服,面目俊秀,身材高大的年輕郎君,一直好脾氣的有問必答。便是被小姑們纏著厲害了。他也從不生氣。當然。這個時代的世家子,普遍都溫文爾雅,普遍都待人和氣。白色學子服的小郎。他的和氣之所以格外讓人受寵若驚,是因為這人身材太過高大,那雙眼的黑眸裡,總有一種別樣的東西。使得眾人下意識中覺得,他能夠這麽溫和的對待自己。就是一件讓人感動的事。
就在眾人信步走到朱雀街中央時,突然的,前方一陣淒厲的女子哭聲傳來。
眾人轉頭看去。
卻見百米外的“珠玉閣”門口,一個臉色蒼白的世家子正負著手。讓兩個部曲從珠玉閣內拖出一個美貌女子來。
看了一眼那美貌女子,又看了一眼那世家子,眾學子的眼中閃過一抹厭惡。隱隱中,有人低聲說道:“這些蜀地的郡望世家真是墮落得不成樣了。凡是長得好一點的寒門女,就沒有不落到他們手中的,連豪強之女也不放過!”
那個被拖出來的美貌女子,既然能進珠玉閣,定然家世不錯,看她的穿著打扮,也是個養尊處優的,只怕是出身豪強,而且這女子還是個嫁了人的,做是婦人打扮。可饒是這樣,她也無法自保,那個世家子見色起意時,她也只有嚎哭的份,旁邊圍觀的人雖然多,卻沒有一個上前主持公道的。
見到那美貌女子被強行帶到那世家子面前,轉眼便被世家子抱在懷裡,還當著這麽多人上摸下摸的,眼見都恨得昏厥過去了,終於,眾學子中,一個小姑忍不住恨聲叫道:“太過份了!實在太過份了!這人怎麽能橫行霸道成這個樣子?”
這小姑的聲音雖然不大,可這時街道上挺安靜的,所以那個世家子聽到了。
當下,那臉色蒼白,一副縱欲過度之相的世家子轉過頭來。他摟緊著懷中昏過去的美貌女子,朝著開口的小姑上下打量一番後,嘖嘖連聲,淫笑道:“還道是個美人兒呢,原來是個乾扁的小丫頭。”轉眼,他把那昏過去的美貌女子朝手下一推,讓他們扶著那女子上了驢車後,世家子雙手抱胸,朝著眾學子嘖嘖又道:“男的倒有幾個長得出色的,這女的嘛,就稀疏平常了。可惜可惜,本郎君不好男色,不然的話,今天收獲就大了。”
幾個郎君萬萬沒有想到,這人竟敢對自己也評頭品足,一個個表情難看起來。
眾郎君還在憤怒,那身著白色學子服,俊秀高大的小郎卻是不耐煩地轉過身,他向著眾人說道:“行了,我們走吧。”說罷,他率先提步。
就在他走了兩幾步時,那蒼白著臉的世家子不知聽到了一句什麽話,得意洋洋地叫囂道:“這天下間的美人啊,各色各樣的本郎君都玩過。”停頓了一下,他又叫道:“這樣說也對,那姬越還真是本郎君沒有玩過的。不過姬越是不敢到蜀地來,如她到了蜀地,少不得也是本郎君的榻上玩物!”
幾乎是那蒼白著臉的世家子話音剛落,白色學子服的小郎,便慢慢止了步。
緩緩的,小郎回過身來。
他負著雙手,定定地朝著那世家子看去。也是奇怪,本來眾人要麽看熱鬧,要麽低聲議論,要麽心中憤怒,可這一刻,所有人都本能的感覺到了不安,感覺到了周圍氣氛不對,一個個安靜下來。
這時,那小郎緩緩走出了幾步,他看著那蒼白著臉的世家子,微笑地問道:“你剛才說,姬越怎麽了?”
那蒼白著臉的世家子在這蜀地也是一霸,是囂張慣了的,現在被對方氣勢一懾,他竟是感到了懼意。
轉眼,他感覺到了奇恥大辱。
於是,那世家子臉一拉,叫嚷著說道:“我就說了姬越,你敢怎麽的?”
那小郎慢條斯理的向世家子走近,嘴角噙著笑意淡淡地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一步一步走到那世家子面前,小郎徐徐說道:“過來幾個人。”
這小郎的吩咐聲一出,他的同窗們都是一怔,因為小郎出門時。明明沒有帶部曲的。
就在這時,街道兩側走出了幾十個人。
這些人一出,四下嘩聲大作!
卻原來,這些走出的人,分明都是這朱雀街的攤販行人。可這一刻,他們一步步向那世家子逼近時,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卻進退如一煞氣騰騰。
轉眼間。那幾十人便圍住了那臉色蒼白世家子。
這時,小郎冷冷喝道:“押住他!”
他話音一落,幾個壯漢便衝上前去。轉眼便把那世家子反剪雙手壓製在地!
世家子的部曲們一慌,他們連忙衝了過來。這時,另外一些漢子迅速地纏了上去。雙方廝纏間,小郎已經走到了那世家子面前。在示意壯漢把他提過來後。小郎手一提,只聽得“啪啪啪啪”幾聲。卻是朝著那世家子一連扇出了十幾記耳光。這小郎手法極沉,只是一個轉眼,便扇得那世家子臉頰高高腫起,嘴角破裂出血。
那世家子的部曲們大怒。他們大叫大喊起來。可是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被壓製住了,叫喊又有什麽用?
那世家子被扇得臉也腫了。牙也吐了一口,他吐出一口血沫。朝著那小郎不敢置信地叫道:“你竟敢打我?你竟敢打我?”叫到這裡,他又恨毒地叫道:“你可知道我是誰?好你個小子,你竟敢打我!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全家!還有那個姓姬的蕩婦,本郎君也要把她弄得生不如死再發賣到青樓去……”
他沒有說完,那小郎動了,只聽得“嗖”的一聲,他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再然後,眾人只見他挽出了一個漂亮的劍花,一道寒光閃過後,“卟”的一聲利器入肉的聲音傳來。
於四聲戛然而止的安靜中,小郎慢慢抽出了那血淋淋的劍。劍上的血滴滾落於地時,那世家子“仆”的一聲硬挺挺的向後倒去,卻是睜大雙眼倒斃當場。
圍觀的眾人看到了死人,終於反應過來,一個個竟是軟倒在地。
這時陽光甚好,小郎掏出一塊手帕,慢條斯理地拭起劍來。直到他轉身走來,他身上的白色學子服還是乾乾淨淨。
這時,那世家子的部曲們驚醒過來了,他們嘶叫起來,特別是那個領頭的,更是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嘶喊。
見到那人目眥欲裂,小郎一步步走了過去。來到那首領面前,小郎用劍面在他臉上拍了拍,然後,小郎含著笑,挺優雅地說道:“剛才忘了告訴你,那姬越呢,她是我的姐姐。所以,我這人最是聽不得旁人說她半個不是。唔,這話你可以轉告你家主人。”
說完這句話,小郎嗖的一聲還劍入鞘,再然後,他含著笑,步履瀟灑地向眾同窗走來。
眾學子們一臉驚懼地看著他,直到小郎走近,他們還是雙股戰戰。
見到同窗們這個模樣,小郎笑了笑,挺溫文地說道:“其實平素我不殺人的,這不是受了刺激嗎?”
終於,一個同窗反應過來了,他澀聲說道:“那,那韓家,可是蜀地一流的世家。你,你就算是一百世家的蘭陵蕭氏子弟,可,可招惹這種土頭蛇,也會出大事的啊!”
那小郎,自然就是蕭道成了。聽到同窗這麽一說,蕭道成笑了,他十分溫和地說道:“唔,你的話挺有道理,我現下記住了。”
幾個同窗這時都清醒了過來,聽到蕭道成這話,另一個同窗皺眉說道:“現下記住又有什麽用?總之,今天這事你太小題大做了。”轉眼他又好奇地問道:“對了,那些攤販怎麽都聽你的話?”
蕭道成挺無所謂的笑了笑,說道:“這個啊?這朱雀街本來就是我的勢力范圍,那些人聽我的話不是很應該嗎?”
說到這裡,蕭道成又道:“行了,有事回去再說,這裡血腥味太大,不好聞。”說了一句讓眾人啞口無言的話後,蕭道成轉向身後,向那些人吩咐道:“你們到姓韓的車上把那婦人搬下來,然後把她清清白白地送回去。”
蕭道成這話一出,街道上百數個聲音同時應道:“是。”
這些聲音突如其來,眾學子再次駭了一跳,見到同窗躲閃的模樣,蕭道成摸了摸鼻子,挺無奈的笑了笑。
幾乎是蕭道成前腳回到青山書院,後腳,這件事便傳遍了成都城。
蕭道成縱使是一百世家的子弟,做為蜀地的地頭蛇之一的韓家卻是不怕的。何況他殺死的那個還是韓家家主的嫡孫。
於是,在事發後第五天,韓家抓了蕭道成。
後面的事,學子們便不太清楚了,他們只知道,就在韓家把蕭道成抓走的當晚,韓氏家族的多處府第莫名其妙的起了大火,盛極一時的韓氏,竟是在一夜之間死傷殆盡。
而這僅僅只是開始。一個月內,韓氏的幾個姻親家族,竟然都受到了蜀地地下勢力的攻擊,一夕之間通通敗家破產!
蜀地的各大世家盤根錯節,因此,這些事一出,成都震動了!
就在十幾個世家站出,準備對罪魁禍首蕭道成出手時,駐守成都的將軍檀爭出面了,他帶著幾千強兵悍將,替蕭道成向這些世家挨家挨戶的上門道歉。
檀爭這一出面,那些世家哪裡還敢說什麽?原來囂張至極的,全都變成了瑟瑟發抖的鵪鶉了。
不知不覺中,成都成了大將軍檀爭的地盤,而蕭道成,則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除了,整個成都的地下勢力都奉他為主,除了,便是檀爭也與他稱兄道弟,很多時候都對蕭道成極為信服外。
也是這一天,蕭道成聽到了南陽將有盛會,而那盛會事關姬夫人的消息。於是,他向書院的山長告了一個假,帶了幾百號人,浩浩蕩蕩的朝著南陽出發了。
……
姬姒的肚子很大了。
就是這一個月裡,她就會生產了。從此女人產子,都是在鬼門關上走一圈。再加上這個時代世人酷似鬼神,為了讓姬姒能夠平安生產,南陽的宅子裡,不但請來了兩個大夫,還有三個穩婆隨時待命。便是這樣,談之睿還不放心,他還叫來一百個久經沙場,手中不知有過多少人命的軍卒,讓他們充當部曲守在姬姒四周。時人相信,這種手上沾過血的軍卒,那身上的煞氣是能夠令鬼神懼而遠之的。
談之睿做事時,一般不避開姬姒,因為他知道,越是這種聰明的女人,越是喜歡多想。而他這樣做,也確實安了姬姒的心。現在她除了特別希望見到謝琅外,便沒有太多的擔憂。
轉眼,又是半個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