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今日第二章,應該或許不算晚吧?)
自打住進住進秦王府,劍子便沒流露過要西歸的意思,歸義軍返回瓜州時,李從璟本以為兩者會一同啟程,誰知前者只是將後者送出城,而後又回到了他那座小院中。
如此出乎意料,以至於讓李從璟再在府中撞見劍子時,還以為他們在路上遇到了艱難,半路折返回來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畢竟歸義軍不是單獨回去的。
雖說李從璟暫無往河隴用兵的打算,但歸義軍西歸時,他還是派遣了軍情處的商隊護送。當然,護送兩名歸義軍的軍情處商隊,會留下一批人在河隴扎根,借此機@豬@豬@島@小說 ww.zzhdo.om會,軍情處將開始在河隴布置棋子。
府中住進一名武藝高強的江湖劍客,也虧得府邸主人是李從璟,他隻當府中豢養了一名護衛,其他全然不去在意,故而容得下劍子,要是換了別的人,事情就不會這麽輕松了。
劍子似乎也很享受這樣不被李從璟在意的狀態,他本就是性子清淡的人,能在府中自由行走,已是怡然自樂。
這讓李從璟很奇怪劍子往先的經歷,這樣的人要麽就是的確閑雲野鶴自得雅趣,待在秦王府跟待在其他地方並無區別,久了膩味了也就自然會離開;再有一種可能,不願回去自然有不願回去的理由,無論這種理由是什麽,劍子都是在逃避。
非常人不可以常理揣度,李從璟能確信劍子沒有惡意,這也就足夠,兩人既然有些舊情,這回又幫助朝廷帶回了歸義軍,容他繼續在王府吃喝,李從璟還是不在意的。
另有一件事,李從璟也不在意。
此番演武院選拔學員後,開學典禮杜千書準備大辦一場,安重榮、趙弘殷作為演武院第一批學員,又是最為成器的兩人,被邀請到演武院出息開學典禮,以激勵後輩。
趙弘殷進京時,帶著家眷來的,往後他會在演武院任教一段時間,故而需得在洛陽安個家。李從璟由此得知,趙弘殷今年得了一子。
作為關心部曲的合格主帥,李從璟不免多問了幾句,當他問及趙弘殷給他兒子取得什麽名字時,趙弘殷的回答震驚了李從璟。
因為趙弘殷說了三個字:“趙匡胤!”
李從璟在意的,是當下秋試與演武院招生的情況。
秋闈放榜,此次朝廷取士一百一十二人,與往年朝廷每回隻取士二十人左右相比,這個數量不少,但放遠了眼光看,卻也絕對不多。不少的原因是朝廷新政有成,不多的原因是,即便朝廷加大取士力度,卻也始終持有寧缺毋濫的底線。
此番科舉,值得一提的事有很多,例如今歲朝廷開設的科目,雖沒有盛唐五十余科那麽多:秀才、明經、俊士、進士、明法、明字、明算、史科但新增了水利、工事、經濟等科,這是之前的科舉中沒有的。
這些科目雖說總共也沒取士多少人,但朝廷引導力度很大,三省六部官員也編纂了教材,學習起來並不難,加之競爭力小,而朝廷給予的官職卻不比其他諸科低,可以想象,日後定會有長遠發展,而這些正是帝國需要的經世之才。
“此次秋試,各科士子表現大多優異,然最令宰相們拍案叫絕的,卻是兩蘇。”李嗣源跟李從璟談起這事的時候,神色頗為愉悅。
科舉中湧現的人才越多,也就意味著人才正更好的為帝國所用,而不是去充實那些節度使、刺史的幕僚機構,被他們私人佔有了,這是當世中央與地方的人才爭奪,眼下看來,今年這場爭奪戰朝廷斬獲不少。大勝一場,戰果豐厚,李嗣源自然高興。
“兩蘇?可是蘇禹珪與蘇逢吉?”
“正是他兩人,從璟也聽說了?”
“秋試期間,兩人整出的名聲可是不小,兒臣略有耳聞。”李從璟這話倒是不假,因此番秋試者比較多,正經應試前,士子們免不得相互交流、切磋,以求增長見識、砥礪自身,“兩蘇”的名聲,便是那時候闖出來的。
“兩人學識驚人,亦寫得一手好文章,文章好壞朕看不出,馮相、李相都言好,必是不會差的。兩人朕也見過,觀其言談舉止,卻是讓朕甚為歡喜。”李嗣源笑容不減,“蘇逢吉,精神爽秀,銳意進取;蘇禹珪,堅毅樸實,有中庸之風,而不乏奮進之氣,都是我大唐的英才!”
李從璟笑了笑,蘇逢吉他沒見過,但也聽說此人灑脫任性,蘇禹珪卻是偶然碰到過的,學問扎實,謙遜有禮,可登大雅之堂。然而要說此番參加科舉的人中,他最好看的,卻是並沒有被李嗣源點名的張一樓。
張一樓既然來了洛陽,不可能不去拜會費高章,也不可能不來見李從璟,事實上,張一樓就是住在費高章府上的。
李從璟對張一樓知之甚深,當然清楚此人治學沿襲費高章的風格,所學龐雜而多經世之學,兼而智謀過人,乃是不可多得的有才之士,只不過並不長於文章罷了,故而一時引不起朝廷注意,卻也是正常事。這種人就適合厚積薄發,較之“兩蘇”,往後的路誰走得更加長遠,還未可知。
從張一樓寧願舍棄在幽州的根基,而跑到洛陽來參加科舉,就可見此人志向非小,心性更是非常人能比。
說完秋試,再說演武院。
“演武院此次招生三百人,二百七十人自軍中選拔,依照朝廷詔令,今歲有過征戰而且立功的軍隊,會增加配給名額,複州軍、房州軍、君子都等皆在此列,其中尤以複州軍配給名額最多,達四十七人。另外,邊軍名額也稍多,合在一處共八十三人。”此事是李從璟在主持,各項數據他自然了然於胸,“另有三十人,則是自民間選拔。”
從李從璟的話中可以看出,今年演武院的名額,基本上都被提到名的單位瓜分了,事實上,其他諸軍加起來才選拔了不到七十人。
“最出眾者何人?”人員太多,李嗣源可顧不過來,除卻關注引起他注意的人外,自然只能去關心最優秀的。
“軍中選拔的將士,以周小全為最出眾,民間選拔的兒郎,有兩人資質不僅不弱於軍中選拔的將士,而且僅次於周小全,此兩人,一個父皇必然知曉,便是石重貴,另有一人,則是李彥琳。”
李從璟道:“李彥琳,李老將軍之子,盧龍節度使李彥超的四弟。”
“李彥琳這小子朕知道,前些時候不是在演武院門前與重貴撕鬥過麽,原來竟是老將軍之子,怪不得連重貴也奈何不了他。”李嗣源不知從何處聽來的消息,“朕聽聞,彼時撕鬥者有三人,還有個兒郎也是來參加演武院選拔的,結果如何?”
李從璟苦笑一聲,“此人名叫史彥超,勇武可嘉,機靈有余,堅韌不拔,就是底子太差了些,此番算是勉強擠入通過者之列。”
嘴上雖如此說,心裡還是頗為讚賞史彥超,畢竟有上述三項品質,只要就讀期間勤奮好學,日後上了戰場運氣好些,很容易就能出頭。總而言之,可塑性不錯。
父子倆這廂的談話,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正在決定許多人的命運,而命運被選擇者,對此卻渾然不知,他們在得知自己或高中或通過選拔後,慶幸、松氣之余,無不摩肩擦掌,準備大乾一番。
洛陽城中,三位兒郎正在大街上招搖過市,這個組合頗為怪異,領頭走在前面的,昂首挺胸,氣焰囂張,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你來打我呀的神情,緊隨其後者,步履沉穩而從容,很有大家風范,最奇異的是走在最後的兒郎,他左瞄右看的雙眼,總給人一種隨時都在找尋獵物的感覺——或者說,他本身的氣質就像是一隻凶猛的野獸。
“李彥琳,你真是節度使的親生兄弟?”史彥超開口問。
李彥琳哼了一聲,與有榮焉的樣子,“盧龍節度使李彥超,便是我大哥!說起來,你小子冒用我大哥的名,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史彥超淡淡道:“同名而已,有什麽奇怪,又非同名同姓。再說,你要怎麽算帳,你打得過我?”
“哎我說你這人”李彥琳正打算理論一番,回頭望見史彥超身上鼓起的大塊肌肉,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作罷。
石重貴不跟史彥超鬧,唯獨李彥琳每說一句話,他都要針鋒相對,“節度使又如何?我義父也是節度使!”
“石重貴你這話我就不服,何謂節度使又如何?”對上石重貴,李彥琳頓時重拾威風,“秦王也是節度使,河陽節度使!你便能說秦王不如何?再者,你義父是誰,能跟秦王相比嗎?不能!”說罷,怔了怔,反應過來什麽,轉過頭問道:“對了,你義父是誰?”
石重貴不說話,沒有回答李彥琳的問題,也出奇沒有反駁李彥琳方才的論斷。
秋雨不期而至,一座酒樓的二層閣樓上,有兩名士子負手而立,觀雨不語。
雨水順著屋簷滴下,兩人的心思並沒有太大不同,然而兩人看到的景象,卻並非沒有差異。
許多年後,進入朝堂中樞的蘇禹珪會知道,那日他在下蔡泥路上遇到的三個問路人,隸屬何種衙門,在做著怎樣的事,對帝國又意味著什麽。那時他才知道,年輕時他看到的天成新政,不過是九牛一毛。
他也意識到,一個帝國的興起,是一件多麽龐雜的事,關系到的何止千絲萬縷,他更加知道,這個帝國的興起,絕非是偶然,而是付出了史書難以盡述的巨大艱難與血汗。彼時,他對主持這場新政的那對父子,敬佩的無以複加。
然而此時,站在洛陽城中的酒樓上,蘇禹珪心中只有一個單純的念頭:融入到這場巨變中去,並且施展自己的才能
橫衝軍今日正式成立,作為某種意義上的帝國第一支禁軍,李嗣源與李從璟一起出席了橫衝軍的成立儀式。
李嗣源對著萬余名從帝國精挑細選出來、寄托著他莫大期望的將士,說了一番話,“帝國有數十萬將士,朕在這數十萬將士中,將爾等挑選出來,賜予爾等冠絕帝國的軍備、餉銀,自有萬千期許。萬千期許或許太多,爾等或許不能銘記,今日朕便隻給爾等一個要求:來日,爾等的軍功,要不負朕賜予的軍備、餉銀,不負朕與大唐的期望!”
軍旗與當世普通軍旗頗為相異, 橫衝二字下,別有一副金色圖案,圖案隻兩件兵刃:一矛一盾。
軍旗由天下兵馬大元帥李從璟授予橫衝軍都指揮使高行周,授旗時,李從璟隻說了一句話,“為帝國之盾,護君民,為帝國之矛,擊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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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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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前面有個錯誤,把高行周寫成高從周了。
PS2:很嚴肅的一個問題:本書沒有不那啥戀,主角很純潔,作者也很純潔反正我是不會承認的!
PS3:本周精華用完了,很多評論沒加精,等睡一覺起來,系統反應過來到了新的一周,應該就可以了。
PS4:感謝毒蛇兄、海葉子、夢夢俠、神冰Ah的捧場、月票。恩,人品月票確實很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