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說大帥今日得了一個絕色女子?”
“絕色與否尚且不知,來頭倒是不小。 ”
“噢?三兄知曉是何來路?”
“不瞞老弟,此子便是孟賊之女。”
“啊?竟是如此!”
石敬瑭擺出一副吃驚的樣子。
李從珂一面吃著小桌上的小菜,一面用略顯含糊的嗓音笑道:“大帥畢竟年輕氣盛,也沒甚麽好說的,無論怎樣的女子,總是需要男兒來消受,以大帥如今的盛名地位,天底下的女子還不是予取予奪?”
“予取予奪?”石敬瑭語調怪異的重複了一遍,目光裡有些冷意。
見到石敬瑭這幅模樣,李從珂竟然也不覺得奇怪,反而露出一副我懂的眼神來,他隨即前傾身子,壓低了聲音,略顯神秘的對石敬瑭道:“老石,你給三哥透個底,你和永寧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可是聽說,你們分居已經多年,現如今永寧若是不在宮裡居住,便在寺廟道觀,這事可是真的?”
石敬瑭冷漠的眼神在瞬間就蒙上了一層戾色,不過因為低著頭的關系,李從珂並不能看到,他用平淡的語氣道:“三哥既已知曉,又何必多問,這本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不值得多問。”
李從珂歎了口氣,用兄長的身份勸道:“若是沒甚要緊的地方,這樣的情況總不能一直持續下去,大丈夫向自家妻子低頭不算低頭,別怪三哥多嘴,這天下早晚是從璟的,以他跟永寧打小的關系,若是你們關系持續僵化下去,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石敬瑭不說話,埋首又給自己添了杯酒,待他要喝下去的時候,卻被李從珂伸手按住,“淺嘗輒止便可,若是喝的稍多些,待會兒被執法士卒撞見,從璟的軍法你是知曉的。”
放下酒杯,石敬瑭沒有強行掙扎什麽,他忽然抬起頭,認真的看向李從珂,“三哥,你且說說,這回伐蜀事畢後,你我能到怎樣的位置?”
李從珂尋思半響,搖搖頭,語氣略顯沉重,“若是尋常時候,有這回伐蜀大功,你我出將入相並非不可能,然則此番情況卻有不同,劍州的跟頭你我都栽得太狠了些,最後能得到幾分功勞,還得從璟說了算。”
“這回領軍出征,軍中大將以幾位節度使官職最高,然而自劍州之役後,無論是先前攻龍州、閬州,守衛玄武城,還是眼下進軍新都等地,當先者卻都只是幾位禁軍將領,咱們這些節度使,倒是反而成了無關緊要的人......”石敬瑭話不說滿,仔細觀察著李從珂的臉色。
“朝廷要削藩,這幾乎已經擺在明面上的事。”李從珂道,“藩鎮節度使,往後可再沒有以前那樣的風光了。”
“三哥說的是。”石敬瑭忽然露出笑容來,他舉起酒杯,“時辰已經不早,吃了這杯酒,我也該回去了,軍法如山,愚弟可不敢觸犯。”
“也好。”李從珂沒有挽留,與石敬瑭飲完最後一杯酒後,就起身送石敬瑭離開。
李從珂在目送石敬瑭離去,轉身回來時內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見到這個人李從珂竟也不覺得奇怪,他複又在小案後坐下,對身前文吏模樣的人道:“方才石敬瑭的話你也聽見了,這廝口風可是緊得很。連我用永寧的事相逼,也沒能讓他表態,這回他恐怕是真的認了命,打算在從璟面前討口安穩飯吃,不會再有貳心了。”
“自家妻被他人妻之,這樣的羞辱也能容忍?”這名文吏是李從珂的節度府掌書記,名叫李專美,乃是李從珂的智囊心腹。
“大丈夫何患無妻?胳膊擰不過大腿,如今從璟風頭正盛,來日繼承大位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這個時候石敬瑭拿什麽跟從璟鬥?”李從珂搖搖頭,仍是保留自己先前的見解。
“便是妻被奪之能夠忍受,但看大帥在劍州對待石敬瑭的態度,便說明大帥沒打算讓他有安生日子過,五千精兵一戰折損過半,分明有強弓勁弩卻偏偏要等到翌日才拿出來,如此奪人富貴,仇過殺父奪妻,如何忍之?”李專美繼續道,“大帥如此態度,擺明了不讓石敬瑭好活,除了束手就擒,石敬瑭可沒有選擇。”
李從珂托腮沉思。
李專美又道:“方才石敬瑭雖沒有在明面上有對大帥不滿的言論,然其最後一番話,卻不是無的放矢。他主動提起削藩之事,難道就沒有試探將軍心意的意思?”
李從珂仔細想想,覺得不無道理。
石敬瑭回到軍營大帳,崔玲瓏便迎了上來,伺候他卸甲寬衣,嘴上問道:“李從珂怎麽說?”
“如你我先前所料,確有別樣心思。”石敬瑭張開雙臂老神在在站在原地,享受著崔玲瓏的伺候。
“他有明確的表示?”崔玲瓏稍感意外。
“明確的表示倒是沒有。”石敬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的弧度,“不過就是多番試探罷了。這老匹夫想要我先表明態度,倒是想得美。不過這卻足夠了,要是他沒別樣心思,又何必試探我的態度?”
“妾身倒是頗有些想不通,按理說以李從珂現今的身份,本沒有必要這樣做,他圖什麽?”伺候完石敬瑭寬衣,崔玲瓏又繼續伺候他洗漱。
“有仇的報仇,有怨的報怨,沒仇沒怨的想要富貴,世間的爭奪廝殺不都是如此麽?”石敬瑭冷笑道,“劍州一役,李從璟為了對付我,讓李從珂平白受了牽連,在人前受盡屈辱,這些日子來卻又沒受到安撫,李從珂豈能不覺著寒心?”
“再者,李從璟勢力自成,秦王府鐵桶一個,可是沒有他李從珂的位置,不扶持其他的皇子,他如何謀取更大的利益?換言之,若是龍椅讓李從璟坐了,那也是鐵板一塊,穩得很,不扶持一個根基薄弱,對江山掌控力不強的人上去,李從珂又如何有可能,在日後坐上那個他朝思夢想的位置?”
“亂世啊,天子誰不想做,能為人上人,憑什麽做牛做馬?李紹斌如此,孟知祥如此,我與李從珂也是如此。”石敬瑭的眼眸裡閃動著莫名的光芒。
為石敬瑭擦洗完身子的崔玲瓏,收了洗具,就依偎在石敬瑭寬大的胸膛裡,撫摸著對方陽剛的臉,眼中一片癡迷,嚶嚀著道:“這才是我心目中的男人。”
石敬瑭獰笑一聲,一巴掌重重拍在崔玲瓏腰後的雙月上,翻身就將那具火熱柔軟的身子壓在了身下。
李從珂感歎道:“這老石還真是大逆不道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卻總想著反抗,哪裡還有半分為人臣的覺悟?想拉我下水?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盤!”
李專美哂笑道:“石敬瑭要掙扎要反抗,自然要拉上一些盟友,現如今全軍上下哪還有比將軍更好的人選?只不過,做石敬瑭的盟友,早晚會被他當作墊腳石,這種人跟白眼狼沒甚麽兩樣,心中可沒有情義二字。”
李從珂搖搖頭,有些感慨,“要說大帥與老石反目,最初的原因還是在永寧身上,只是當初恐怕誰也想不到,一時的舉措失誤,會在日後演變成君臣間的水火不容。”說罷歎息一聲,“早知如今,何必當初?”
“將軍打算怎麽辦?”李專美問,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李從珂是他的主子,他得清楚主子要往哪裡走。
李從珂冷笑一聲,眼中閃動著狐狸般的光芒,“這事跟我們可沒關系,石敬瑭愛怎麽折騰是他的事,我們不插手。總而言之,現在還沒到我們入局的時候。”
這話看似說得很明白,實則不明不白,李專美想了想,追問道:“坐山觀虎鬥,還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先看著。城門著火殃及池魚,你我先退到一邊,免得惹火上身,等局勢清楚一些再說。若是有機可趁,能撈著珍珠寶石,你我不妨一試,若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也不能丟了手裡的肥魚——畢竟這也是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賺來的家當。”李從珂嘿然道。
李從璟放下手中的冊子,抬頭間看到第五姑娘趴在案桌上,正拿一雙星辰般的雙眸看著自己,不由得覺得好笑,“子時都過了,你還不去歇息?”
第五姑娘保持趴著的動作沒變,搖動著手臂上的小腦袋道:“殿下不是也沒歇息麽?”
“你是嬌女子,怎好跟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比?”李從璟打趣道,“都說女子的美貌與膚色都是睡眠養出來的, 你可要當心了,別小小年紀就成了黃臉婆。”
“不怕!”第五姑娘也不是被嚇大的,“桃姐姐現在都還年輕得很呢!”
李從璟啞然失笑,正欲說些什麽,忽而有軍情處銳士前來向第五姑娘稟報了什麽事,第五姑娘聽罷之後,黑曜石般的眸子裡微露不屑,對李從璟道:“石敬瑭又去找李從珂了。”
“這不奇怪。”李從璟不以為意。
“要查查他們談了什麽嗎?”第五問。
“不用。”李從璟顯得淡定從容,見第五姑娘眼露不解,便笑著解釋道:“有些時候,不知道跟知道的效果是一樣的。就像現在,我只需要知曉他們時常私下來往就可以了,至於他們談了什麽,那並不重要。”
第五姑娘果然心思玲瓏,她眼珠子轉了轉,便明白了過來,“若是來日裡李從珂不主動給殿下交代此間的事,他便是自己把自己劃進黑名單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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