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懷遠的軍報中說,他領薊州軍千余精騎,突襲薊州邊境,以契丹百人隊的遊騎為目標,為斥候和軍情處銳士提供的情報為根據,歷經十數戰,捕殺契丹遊騎近千,將薊州邊境的契丹遊騎、斥候,差幾殺盡,沒有殺盡的,也皆盡驅趕出境,重新奪回了薊州北部邊境的掌控權。【更多精彩小說請訪問】
以集中行動的薊州軍精騎,一口一口吃下契丹遊弋在薊州北境的遊騎,這個戰法、行動,是李從璟給馬懷遠下達的指令。如今戰果出現,首先能夠了解其中意義的,便是李從璟本人。
莫離、王樸等人,以及參謀處,作為李從璟的心腹幕僚和謀戰機構,對李從璟此令事先也都知曉,這份行動謀劃,本就是出自眾人之手。
看完馬懷遠的軍報,王樸嘿然笑道:“雖說我軍情處與契丹境內情報交換、人員聯系,不獨依賴薊州通道,但因為契丹屯軍薊州北方雁南的關系,自打薊州北境自被契丹掌控,這些時日憑空多了許多麻煩,如今薊州北境重入我手,這個通道又恢復暢通,這可是好事。”
莫離以為然,接話道:“為給我們盧龍添麻煩,耶律欲隱以遊騎攻襲薊州北境,想要蒙蔽我等視線,讓我等失去對雁南契丹軍行蹤的掌控,更是為了給眼下本就不清楚的戰局再蒙上一層面紗,自薊州北境失手以來,在戰局分析、謀劃上,的確給我們造成了許多麻煩。當日耶律欲隱輕輕揮手,讓契丹遊騎奪取薊州北境時,一個小舉動,立即讓我參謀處陷入混亂中,連對戰局的分析,都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見,其意圖可謂已然得以實現。如今薊州北境重歸我手,我們也算是破了耶律欲隱這一狠招了。”
“我大軍要北上增援渤海國,營州是必經之地,是以橫亙在雁南、營州的契丹軍,可謂眼中釘肉中刺,不能不拔出,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此一戰,如何打掉雁南、營州的契丹軍,便成了首先要解決的問題。”衛道笑道,“耶律欲隱在耶律阿保機授意下,給我們製造麻煩,擾亂盧龍局勢,意圖讓我等疲於應對,而達到拖住我大軍步伐的目的,這也是母庸置疑,並且需要解決的問題。”
“耶律欲隱千方百計給我們添堵,在薊州小打小鬧,上躥下跳的厲害,殊不知,我等對這些小打小鬧毫無興趣,打得就是吃掉他手中那數萬契丹軍的主意。”孟平呵呵笑了一聲,“之前我們行動,這回一出手,便是將薊州北境的契丹遊騎皆盡捕殺、驅逐,讓耶律欲隱吃痛不說,更將他之前扔給我們的難題,反手丟給了他。現在也該是讓他嘗嘗,失去眼睛,看不清局勢,捕捉不到前方消息的滋味了。”
待諸人議論罷了,李從璟才緩緩開口,氣定神閑道:“耶律欲隱先下了一步棋,現在我等反手針對,就看他接下來如何應對了。驟失近千精銳遊騎,失去對薊州局勢的把握,耶律欲隱此時對我們用意的揣度,想必很是費腦筋。但是不管耶律如何應對,這局棋我等既然開始落子,就不會給他反應的機會。”說到這,他站起身,環視眾人一圈,“薊州北境已重入我手,這還不夠。之前耶律欲隱派遣了大量探子混入我薊州,所謀為何一直不甚清楚,讓我等一直深為其憂,現在,無論耶律欲隱意欲如何,是時候讓這個憂慮不存在了。令,軍情處精銳大出薊州,將契丹探子盡數拔出!”
桃夭夭抱拳應諾。
“趁他病要他命,馬懷遠既已得手,第二步行動便該立即展開。令,百戰軍整軍集結,發兵北上!”
李紹城出列,抱拳道:“得令!”
運籌帷幄良久,前期交鋒也已多時,現如今,終於到了大軍出動的時候!
軍情處向來隱匿於無形,莫說他們的對手向來難以發現他們的行蹤,便是連他們的同袍,也很少知道他們的行動。如今,除卻李從璟、莫離、桃夭夭等極少數人外,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軍情處到底有多少人,包括軍情處下轄的四個統領編制,多不能清楚知曉整個軍情處到底有多少人。
李榮、吳長劍、趙象爻,是軍情處轄下的三個在外編制,主情報,主掩護,主殺,職責各不相同,但都是奮戰在第一線的群體,而第五姑娘統領的軍情處第四個編制,則駐在幽州,隨著軍情處日益壯大,每日從四面八方匯集起來的情報,如同江河匯集於-大-海,多如牛毛,這都需要第五姑娘帶領她的人手去分析整理。除此之外,李從璟的安全,如今也是第五姑娘的職責。
軍情處銳士大出薊州時,幽州尚且動靜不大,但百戰軍的集結開拔,則是暴露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的事,很快便為眾人所知。
自打演武院先前派遣出兩百名學生趕赴遼東戰場,並且立下一些足以拿到台面上講的功績之後,演武院逐漸為眾人所知,雖說如今當時那兩百名學生,早已在遼東戰局失利的時候,被李從璟撤回幽州,但是演武院的學生,在經過那次磨練之後,其中的精英不僅素質得到提升,他們也在演武院被立為榜樣,受到全院學生的敬仰。
演武院成立一年多來,各項事務逐漸走上正軌,不僅各個“研究處”如雨後春筍,其中的重中之重,也即學生本身的教學工作,也得到了質的提升。尤其是在經歷過遼東之戰,安重榮、趙弘殷等人,以他們的親身經歷,告訴了這些演武院的學生,他們在學院中受到的系統軍事教育,各種與征戰有關的技能,是多麽實用而且重要。某些時候這些來自李從璟,超出時代的技能,更是能發揮堪稱逆天的效果。
也因此,在演武院二度招生之後,演武院的秩序不僅沒有變得混亂,反而諸項事務都進行的愈發井井有條。
百戰軍出幽州的消息,很快傳到演武院,被如今已是演武院“老兵”的安重榮、趙弘殷等得知。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安重榮便去了趙弘殷的宿舍,去找他說話。
“趙弘殷,你可知曉,我百戰軍出征了!”進門之時,安重榮看到,趙弘殷正坐在桌前,專注的擦拭他的橫刀。演武院學生進入學院,所有的雜物都不準許攜帶,唯獨隨身橫刀除外。此舉意在提醒演武院學生,他們進入學院修習的目的,正是為了“廝殺”,為了他日再度踏上戰場,建立功勳。
趙弘殷頭都沒有抬一下,安重榮在他對面坐下來,熱切的看著趙弘殷,“老趙,你裝什麽犢子,百戰軍出征,你竟然會沒事兒人一般,在這裡靜坐?”
趙弘殷將橫刀擦拭好,歸入刀鞘,放到桌上,這才去看安重榮,平靜的說道:“你聽到消息,便跑到我這裡,我不知你意欲為何,但如你所見,我接到消息後,第一件事,是擦拭我的橫刀。”他看著安重榮的眼睛,“你可知這是為何?”
“擦拭橫刀,還能是為何?”安重榮撇撇嘴,“你老趙這是想上戰場了!”
安重榮雖然有些時候風風火火,如雷似風,看似大大咧咧,實則是個心思細膩,思維運轉極快的人,他這話,正中趙弘殷下懷。趙弘殷點頭道:“的確如此。”
“既然如此,為何不見你行動?”安重榮接著問道。
“行動?如何行動?”趙弘殷反問。
“自然是向杜大人、軍帥請命,讓我等再上沙場了!”安重榮理所當然的說道,“你都已經手癢到要用擦拭橫刀,來平複心境了,這不正說明你求戰心切?既然是求戰心切,就不應該靜坐在此!”
趙弘殷這回卻是搖了搖頭,“征戰之事,自有軍帥下令,若是需要演武院出動我等,何須你我請戰?”
從始至終,趙弘殷都表現平靜,平靜有些不合情理,這讓安重榮有些不滿,他非是不滿趙弘殷,而是不滿趙弘殷如此被動,他道:“老趙,你這話可是不對。臨戰之際,大將請命,方有沙場建功之機,如何能坐等機遇到來?逢戰必先,這可是上進之道。”
“你說我不求上進?”趙弘殷的平靜,並不代表他真是個溫和的慢性子,相反,他同樣有爭心,否則當日也不會對安重榮說出那番“若能得一世為英雄,守世人敬仰,方不枉活此一遭”的言論,聽了安重榮的話,正是熱血年紀的趙弘殷看著安重榮,反問:“你可知道,此戰局面有多大,大軍出征的目標是什麽,要征戰的沙場都在何處,軍帥的打算又是什麽?”
安重榮怔了怔,他雖然有急智,但畢竟年輕,卻是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這些問題都想到,即便是想到了,也不可能都想得透徹,聽了趙弘殷的話,安重榮納罕道:“難道你知道?”
趙弘殷淡淡一笑,“我不知道。”
安重榮額頭上冒出一條黑線,“……”
“既然你不知道,你說這些作甚?”安重榮不樂意。
趙弘殷性子沉穩,頗有種八風不動的意思,他認真地說道:“但我卻清楚一件事。”
“什麽事?”安重榮急切的追問。
趙弘殷老神在在的說道:“此戰所有事, 都在軍帥謀劃、掌控當中。”
安重榮怒了,“這不是廢話麽!”
“這不是廢話!”趙弘殷冷靜的說道,他嚴肅的看著安重榮,“這意味著,如何應對此戰,軍帥心中自有布局。包括演武院該在此戰中扮演什麽角色,演武院的力量什麽時候出動,以什麽樣的方式出動,都在軍帥的計劃當中。”
安重榮自知想得沒有趙弘殷那麽深入,聞言承認道:“有道理。”
趙弘殷笑了笑,“既然如此,你我何必心急?該我們出場的時候,我們自然就會出場,不到我們出場的時候,便該沉下心來,為出場作準備。”說到這,趙弘殷神色嚴肅了幾分,他直視著安重榮的眼睛,“因為一旦上沙場,面對種種風險,生死難以掌控,若是沒有周全的本事,別說建功立業,連報名都難。因是,在這之前,提高自身的每一個技藝,哪怕是隻提升一絲一毫,都是好的。因為那可能意味著,你到了戰場上,能從一個必死之境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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