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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滑州時,李從璟的方針是出其不意,以快破敵,取濮州,這樣的方針就用不了。網 ..不能出其不意,所以沒法直搗黃龍,加之銀槍效節和李守敬都非長劍軍與徐永輝能比,出於這種認知,李從璟這才秘調百戰軍東行。
李從璟手中有兵符,按理說可以調遣其他藩鎮、州的駐軍,以為己用,然則大唐才改頭換面,對其他軍隊李從璟實在不敢抱有希望,所以也只打算用百戰軍。
天下藩鎮林立,但藩鎮卻並非完全分割整個天下,大唐有一些州縣,並不隸屬某個藩鎮,而是直屬朝廷,這些州謂之直屬州,譬如汴州。
自安史之亂,天下藩鎮日益增多,而直屬州日益減少,以至於寥寥無幾。這些姑且不言,僅是藩鎮,黃巢之亂前,多者轄下十余州,小者也轄三四州,到了如今,藩鎮數量更多,相應的各藩鎮轄下州的數量在減少,以一州為一節度的情況雖然不多,卻也並非隻滑州、濮州這些個例。
滑州是個爛攤子,要處理的事務一大堆,文事武事皆有,徐永輝昧了朝廷撥下的錢糧,各縣官吏又不願接收流民,所以諸縣情況幾乎一致。
他一面讓秦王府繼續處理手頭事務,一面給李嗣源上,要他趕緊派遣縣官下來。
好在秦王府不是空架子,李從璟節度幽州四年,秦王府別的不多,甲士與能吏不缺。
論及處理民事,李從璟不由得想起耶律敏來。
這小妮子在幽州數年,起初無所事事,後來不知為何,向李從璟要了官身去幹實務,不料成績非凡,整個盧龍九州的屯田事,起初由衛行明負責,後來竟然幾乎全都轉到了她手裡。
幽州之富強,說來也有耶律敏一份大功。
後來西樓會戰結束,耶律敏要求回契丹,李從璟雖未作阻攔,卻並不知道緣由。在他看來,大概故國終究難離。他不知耶律敏為何會回契丹,就如他當初想不明白,為何耶律敏願意留在幽州,又為何願意為幽州出力。
如今想起,剛入幽州的耶律敏,尚是一個小姑娘,天真無邪卻也不諳世事。待她離開幽州時,不說飽經滄桑,卻也歷經沉浮,出落得心思玲瓏、才乾出眾了。
時間並不奇妙,奇妙的是經歷。人的改變,亦或成長,都仰仗於經歷。
就在李從璟回想起耶律敏時,林英進門來向李從璟稟報,百戰軍已到達指定位置,府衛已經集結完畢,隨時準備進入濮州。
滑州的事要處理,濮州的事也等不得,李從璟將這裡的事務丟給王樸主持,帶著莫離進入濮州,這是既定行程。
得了林英稟報,李從璟起身,由孟松柏為他穿戴甲胄,讓人通知莫離,準備啟程。
莫離來得很快,進門看了一眼正在穿戴鎧甲的李從璟,面色不太友好,道:“恐怕殿下今日去不得濮州了。”
李從璟敏銳的意識到不妙,不等他發問,莫離繼續道:“白馬縣有人聚眾鬧事,圍攻秦王府官吏,事發突然,當場見血!”
李從璟大怒。
......
契丹,西樓。
年初西樓會戰後,契丹與大唐簽訂城下之盟,以此為標志,耶律倍開始執掌大權。因耶律阿保機殯天,戰後,身為皇太子的耶律倍依仗身份之便,與麾下將士之利,強勢繼位為契丹皇帝。
攻伐渤海雖說失利,到底契丹佔據了扶余、長嶺兩府,然則與大唐之戰,契丹戰敗,卻是沒有半塊遮羞布。戰爭既敗,自然需得有人承擔後果,背負罵名,耶律倍繼位後,將一部分罪責推到耶律德光身上,奪其兵馬大元帥之職,發配北地戍邊,讓女真等部好好折磨。
因忌憚述律平威望,原本耶律倍打算將述律平軟禁,免得她插手國事,不料述律平自願隨耶律德光戍邊,不願呆在西樓。耶律倍在憎恨述律平對他刻薄寡義的同時,樂得周遭清靜。
耶律倍對耶律德光、述律平並非不忍殺之,而是兩人勢力本就很大,殺之容易引起動蕩,而眼下的契丹,經不起這種動蕩。
西樓會戰時,渤海大明安趁機進軍長嶺、扶余,因人心動蕩,被大明安得手。事後耶律倍與大明安簽訂和議,均表示願以戰前疆界為準,熄兩國之刀兵,以求相安無事。
至此,耶律倍著手整頓內政。韃靼部、黑車子室韋重新獨立,耶律倍奈何不得,但其他先前起軍諸部,耶律倍先是假意媾和,在國政稍穩時,便出兵血腥鎮壓,這才使得契丹國沒有名存實亡,他作為新皇帝的威望,也算確立下來。
而這種種大事之所以能有條不紊進行,都離不開一個女人的功勞,這個人就是西樓會戰後回到契丹的耶律敏。
耶律敏去幽州當了幾年漢官,如今算是鍍金歸國。耶律倍向來與耶律敏感情甚篤,又見耶律敏今非昔比,逐漸重用、依仗,到而今已是大事事事不離了。
與耶律敏商討完如何複興地方民政之事,放下手中筆墨,如今愈發顯得有威嚴的耶律倍,靠在椅背上長長舒了口氣,望著耶律敏歎道:“若非有你幫襯,這些事還不知何時方能理出頭緒來,也不知你在幽州這些年都經歷了些什麽,竟然變得如此精明強乾!”
腦海中閃過在幽州數年的畫面,耶律敏露出純澈笑意,就如大人回憶起無憂無慮的童年一般,“幽州是個神奇的地方,也有一群神奇的人,那裡的陽光明媚耀眼,那裡的麥香清新-四溢。”
“幽州雖好,畢竟他國,草原縱使景致單一,終究故土!”耶律倍嚴肅的說了一句,又覺得犯不著如此,搖頭笑了笑,說起正事:“如今契丹軍國大事,皆有你出謀劃策之功,你之才乾如今已經舉國皆知,依朕看來,北院宰相之位,該由你來坐。”
耶律敏好笑道:“宰輔之位,也能女子擔任?”
“有何不可?你本就是契丹公主,如何不能擔任?”耶律倍認真道,想起耶律敏在幽州多年,皺了皺眉,“契丹不比大唐,可沒有那麽多迂腐規矩,你莫不是在大唐呆的久了,入鄉隨俗了?”
耶律倍白了耶律倍一眼。
從皇宮出來,回到公主府,耶律敏卻未歇息,而是在房處理各種政務。待政務處理完,天已完全黑了下來。用過晚膳,耶律敏開始秉燭夜讀。快入冬的時節了,西樓早已冰寒徹骨,桌前的火盆燃燒正旺,不時發出輕微的刺啦聲。
不知不覺將近子時,耶律敏這才放下手中冊,起身來到窗前。推開窗子,冷風席卷而進,耶律敏的長發隨之向腦後飄舞,屋內的沉悶也被一掃而空,她兩頰微紅,抬頭望月,雖有倦色,眼神卻依然清明。
冷風終究寒人骨,不知過了多久,耶律敏打了個冷顫,趕緊關上窗戶。回到桌前,從桌底下一個極難找的暗格裡翻出一本厚厚冊,打開擺在桌上,翻開新的一頁,開始寫。
“今日皇兄意欲以我為相,慎思之,以為可。既要熟稔契丹軍國政務,此職正合我用。不出君之所料,契丹重新穩定之後,草原現已成韃靼、黑車子室韋、契丹三足鼎立之局。然則黑車子室韋弱小,恐不能久。”
“此等局勢,當在君意料之中,無需贅言。唯獨耶律德光、述律平,戍衛北地,以數千殘兵,與女真數戰,竟屢屢大勝,甚為憂之。耶律德光乃是虎子,如今放虎歸山,假以時日必定成為大患,奈何皇兄不聽我言,不能殺之,實為婦人之仁。”
“他人不足恃,道路需己行。皇兄到底志大才疏,我必日夜勤政,以求掌握國之大權,君請勿憂。”
寫到此處,耶律敏停下來,咬著筆頭沉吟半響,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少頃,她面頰更紅了些,繼續往下寫。
“君之父既已得大唐天下,想必君現今之憂思,較之以往更甚。卻不知當此之時,君在何處,在謀何事,正與何人相談。然君之側有盧龍四俊傑分憂,想必萬事可解,不似我孤身一人......”
“與君不見已逾半載矣,至今回想當日分別之景,情難自已,君到底心狠心硬,徹夜相談,竟未勸留一句......”
“聽聞任姐姐已誕下公子,甚為之喜......望君珍重,敏思之念之,但願相見有期......”
厚厚一本冊,密密麻麻的漢字已然佔據半本,耶律敏放下筆,從頭看了一遍今日所寫文字,眼中有淚光閃爍。咬咬牙,狠心將冊放回原處,一溜煙兒跑到榻上,和衣鑽進了毯子裡。
那本靜靜躺在桌角落裡的冊,該是一封封信。
只不過,卻是永遠都不會寄出去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