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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棗縣城並不算大,在城裡巡查、溜達一圈,並無多少發現,李從璟見天色漸晚,罷了下去鄉鎮的念頭,與眾人在城中尋了地方歇腳。網 ..這地方自非客棧,而是軍情處在酸棗縣城的據點。
用過餐後,李從璟便回房歇息,雖是出門在外,有令孟松柏攜帶籍,這會兒挑燈夜讀,倒也不覺得無聊。
沒多久,莫離過來敲門,有事稟告。
“洛陽有消息了。”莫離進到房中落座,未及飲上一口茶便先說道。
“情況如何?”李從璟放下手中籍,以親王之尊,仍是隨手親自為莫離斟茶。莫離此言話中之意,自然是臨行前安排的對付安重誨一事有了進展,因是他頗有期待。
莫離端起茶杯,小小啄上一口,道:“日前王德妃向陛下進言,意欲為趙王迎娶安重誨之女,陛下向安重誨透露此意後,不曾想安重誨竟然入宮堅持辭謝,此事遂罷。王德妃一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落得裡外不是人的下場,很是不樂,據說心中極為芥蒂。”
“次日孔循便托人向王德妃捎信,表示願意嫁女給趙王,算是挽救了王德妃幾分面子,王德妃欣然應允。而當此時,安重誨卻入宮面聖,要外調孔循出任節度使。陛下雖然心中不滿,耐不住安重誨態度堅決,勉強同意——此事已經朝議,不幾日就會下達公-文了。只不過趙王納孔循之女為妃之事已經定局,安重誨也扭轉不得。”
“由此,安重誨先失王德妃親近,再失孔循這條有力臂膀,雖不至於眾叛親離,朝臣中卻不乏有人就此對其疏離。加之任圜、李琪另成一派,時至今日,對安重誨而言,無論是威信還是權勢,都大為減弱,再不複當初領袖群臣的風采了。”
李從璟嘿然,雖說因信任莫離之策,早就料到會是這番結果,但事情真實發生,李從璟還是感到由衷高興。無論如何,日後朝堂上-將只有大臣安重誨,而無權臣安重誨了。
恰巧此時王樸也過來拜訪,他本意與李從璟談論學問、時政,待聽完莫離對安重誨遭遇之轉述,不禁大為驚奇。不同於李從璟,王樸對此事前因後果知之甚少,不免好奇,因此感歎道:“安公說來也是一朝重臣,雖說之前因舉薦宰相一事,與我秦王府有隙,不曾想我等才離京數日,他竟然落得這番下場,真是奇也怪哉!”
莫離笑道:“這有何好驚奇的?”
“怎麽不驚奇?”王樸反問道,“原本我還在尋思,要扳倒這個權臣,要花費好大一番功夫,哪知他自個兒就倒了!”
莫離剛喝下去的茶水差些噴出來,指了指王樸,無奈搖頭,“這天底下哪有這般好事,你不去鬥對手,對手就自個兒將自己鬥倒的?”
王樸更是驚訝,終究是反應過來,“好你個莫神機,原來是你在作祟,你倒是說說,你是如何辦成這件難如登天之事的?”
“這有何難?”莫離放下茶碗,拿起折扇來,“首先,安重誨在薦相一事上吃了虧,此事必然導致兩個後果。”
“哪兩個後果?”
“其一,安重誨尋機反攻秦王府;其二,王德妃聞聽安公失意,無論是出於情分考慮,還是出於利益一體考慮,都會相助。”
“其一如何,其二又如何?”
“其一,安重誨要對付秦王,他會如何做?”
“如何?”
“安重誨是臣子,為臣者,若是自個兒與秦王相鬥,不僅勝算不大,而且太過難看,還可能讓陛下不喜。當然,最重要的是,一旦日後秦王繼位,不說他安重誨死無葬身之地,卻必定失**被貶!”
“如此說來,安重誨的確不該與秦王相鬥。”王樸頷首道。
“但卻不能不與秦王鬥。他若不鬥,現在便會失去權勢。”莫離搖起折扇。
“這可如何是好?”王樸設身處地為安重誨考慮。
“這卻有個一石三鳥之策,雖說有些難度,你說安重誨選是不選?”莫離笑問。
“世間事哪有容易的,若能一石三鳥,何懼艱難!”王樸肯定道,很是代入安重誨的角色。
“這個計策,就是輔佐另外一位皇子來與秦王相鬥。”莫離道。
“好計策!”王樸讚歎一聲,“然而選哪位皇子?”
“選誰?趙王最合適!”莫離道。
“的確如此,宋王太年幼了。”王樸點頭,轉念一想,覺得不妥,“倘若安重誨想不到此計,那該如何?”
“無妨。”莫離微笑道,“讓他身邊之人幫他想就是了。”
“安公身邊之人?孔循?”王樸搖頭,覺得不可思議,“孔循怎會替我等說話?”
“要孔循為我等說話固然不易,讓孔循身邊的人為我等說話,豈非容易得多?”莫離折扇搖得略顯得意,“況且這是好事,又非壞事,要找這個說話的人,就更加簡單。”
“莫神機果然高見!”王樸驚歎。
“然則這裡卻有個問題。”莫離繼續道,“安重誨平白無故輔佐趙王,太過突兀,難免讓人起疑,覺得他別有所圖,因此最好有個親近趙王的由頭,來獲得趙王之信任。”
“的確是這個理。”王樸深表讚同,“那該尋個怎樣的由頭?”
“這就要說到第二個問題了。王德妃意欲為安公分憂。”莫離將分析一步步深入。
“如何分憂?”王樸追問。
“讓安重誨嫁女到帝王家,自然萬憂可解。”莫離回答道。
“這......計是好計,怕是王德妃不見得能想到吧?”王樸有些懷疑。
“無妨,你忘了我等是怎樣防備,安重誨不能想到結交、輔佐其他皇子這個主意的嗎?”莫離飲了口茶。
“讓人將這個主意說給王德妃?”王樸再度驚歎,“不愧是莫神機!”細想之下,又覺得不妥,“然則敢直接說這話的人,定是王德妃極為親近之人,萬一這些人不願為我等說話,那該如何?”
“無需直接說出這個主意,略加提醒即可。王德妃乃是聰慧之人,從她為人處世上就能看得出來。”莫離為他解答道。
“如此一來,這樣的人就容易找了!”王樸佩服道,“安重誨結交趙王的由頭有了,按理說此事至此對安重誨很有利啊,後來形勢怎會急轉直下?”
“因為有人不願見安重誨太過得意,更不願安重誨權勢太重,想要跟他爭權奪利。”莫離悠悠道。
“孔循?”王樸失聲叫道。
莫離點點頭,“孔循這人,軍情處詳細了解過。此人心機深沉,喜好玩弄權術,熱衷名利,不甘屈居人下。最重要的是,此人性情卑劣,乃是十足的小人。先前朱溫欲自立時,問該沿用大唐國號還是另用新號,孔循奏其曰:‘唐之運數已衰,不如自創新號’。後來陛下舉事,將往汴州,可巧莊宗亦欲至汴州,時值孔循為汴州知州,他便準備了兩套旗幟,開北門迎陛下,開西門迎莊宗,對左右曰‘先至者入’。有人責備他說‘主上破梁室,於公有不殺之恩,奈何欲納總管?’孔循卻絲毫不以為意。安公權重當朝,孔循不得不奉其為馬首,卻時常另作謀劃,更是早就暗結王德妃,想要倚為助力。否則,此番安重誨辭謝賜婚後,為何孔循一表示願意嫁女,王德妃便答應?”
話至此處,莫離收起折扇,“後面的事就順利成章了,想必已不用我再贅言。”
“原來如此!”王樸無言以對,只剩滿腔敬佩,“莫先生果然是老謀深算!”
“當然,為堅定孔循與安重誨反目之心,少不得需要有人在旁煽風點火,加以勸說。這樣的人不好找,不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孔循身邊並不乏這樣的人,同樣被我們找到。”說到這,莫離轉身向李從璟拱手,“此人離欲薦給殿下,至於用於不用,離也說不好,殿下自己區處。”
王樸還在一旁回味莫離布局的整個過程,時而沉吟時而驚歎,李從璟聽完莫離的話, 笑道:“是怎樣的人讓莫哥兒也如此拿捏不準?”
“此人當真難以拿捏。”莫離無奈搖頭,“我等在尋孔循身邊之人,為我等完成以上布局時,找到了此人。原本只是想給些好處了事,誰知此人竟然憑借隻言片語,推斷出了我們的整個布局,雖說不是完全準確,但是大體不差,實為有才。另外,此人堅決不受我等好處,只求能跟隨殿下!”
“他連你我的身份也推斷了出來?”饒是李從璟也有些訝異,隨即笑道:“如此說來,此人著實有才,自然可用。”
手中折扇拍打手心,莫離道:“身份倒不是推斷出來的,是猜出來的!”頓了頓,“此人雖說有才,但卻很怪異,也不知是不是離多心了些,總覺得此人心術不正。”
李從璟稍作沉吟,“用人之道,古人有雲‘亂世用才,治世用德’。孤雖不甚讚同,卻也不重出身,只要能於社稷有用,何妨不拘一格?對了,此人姓甚名誰?”
莫離想了想,道:“桑維翰。”
李從璟頓時驚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