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很好，即使屋中點著明亮的蠟燭，月光也能透進窗戶，在室內的地板上，留下一塊銀色的光斑。

　比利身體健碩，穿著一身睡衣，看著就像是一塊木板那麽大。他聽到克萊爾的問話，笑了下，說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對鮑溫斯王子的看法?你可是王子那邊的人，為什麽我會對你掏心掏肺?”

　克萊爾深吸了口氣:“原因很簡單，我現在想投靠你這邊。”

　這話倒是讓比利有些驚訝，隨後他發出笑聲，只有呵呵呵三響，卻已足夠將他的心情完全表達出來。

　好笑，冷漠。

　克萊爾也深知自己的話，在對方看起來很好笑。但他卻說道:“我說的是真話。鮑溫斯明知道我喜歡塞麗婭，他卻讓我去傳話，我總有一種，他將我當成狗的感覺。”

　聽到這話，鮑溫斯大聲笑了起來，連連拍著自己的大腿，似乎是聽到了什麽極其可笑的事情一般。

　聽到響亮的聲音在房間中回蕩，克萊爾感覺自己受到了十足的羞辱。但他沒有發作。

　笑了好一會，比利伯爵才停了下來，他的眼睛幾乎都快笑了出來:“小家夥，你什麽時候有了一種你是人的感覺?”

　克萊爾頓時語塞。

　比利搖頭說道:“你知道為什麽你們家族會衰落嗎?”

　克萊爾不解地問道:“不是你們在針對我們家嗎?”

　“誰會無緣無故會針對你們家?以我一個伯爵的身份向一個候爵發起挑戰?我十年前的膽子可沒有現在這麽大。”

　比利嘿嘿冷笑:“你想知道為什麽嗎?”

　“想。”

　克萊爾感覺到，自己心裡某些疑問或許要得到解答了。他舔舔嘴唇，然後恍然發沈自己的嘴唇已經乾枯起皮了，他喝了一口酒，潤潤嗓子，然後繼續問道:“能告訴我嗎?”

　“因為你的父親不想當狗，他想當人。”

　聽到這話，克萊爾感覺到十分不可思議:“就因為這個?”

　“否則還能因為什麽?我只能說，你們不愧是父子嗎?”比利呵呵輕笑道:“不過你比你的父親差遠了，他不只不想做狗，他還想成為這個國家隱形的主人。”

　克萊爾愣住了，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比利說的話，和他印象中的父親，完全不同，印象中的父親，可是有些懦弱的人。他咽了咽口水，艱難地問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能有什麽意思。”比利伯爵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的父親野心很大，但實力不行，他的計劃剛開始，就被發現了，而後一路被打壓，最後來到了聖城。要不是國王念及你的母親，早把你們一家都扔進大牢裡，或者施以絞刑。”

　比利件爵的說的雖然不多，但克萊爾已經腦補了很多劇情。他呆呆地問道:“但這事又和母親有什麽關系?”

　他下意識就以為，自己的母親和國王有染，而父親根本不知道。

　比利看到克萊爾的表情，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當下給對方倒了杯酒，再給自己也倒了杯。

　這種果酒的酒精濃度不高，喝起來其實和飲料差不多。喝了口後，比利說道:“和你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其實你的母親是國王的私生女。”

　克萊爾愣住了。

　“這說麽我有王室血統?”

　看著表情十分古怪的克萊爾，比利歎氣說道:“四分之一王室血統。其實你的事情，有幾個大貴族知道。可以這麽說，如果現任的三個王室繼承人都死掉了，那你就有機會成為下一任國王。”

　“我的父親知道這事?”

　比利會心一笑:“當然知道。你母親當年表面上只是一個富商的女兒，否則你父親一介候爵，為什麽會娶一個商人之女，身份差距之大，讓人無法想像。這其中不值得你深究?”

　自己也是王室一份子?

　克萊爾雙手揉臉，覺得不可置信。他並不笨，只是經驗不足。他覺得這事太過於奇妙，甚至給他一種不敢相信的感覺。可想想，比利沒有必要騙自己。

　“其實你的母親自己都不知道她有著什麽樣的身份。”比利緩緩說道:“你的出生，就是你父親生出他想做‘人’念頭的主因。他只要殺掉其它三個繼承人，那麽作為王室血脈的你，就能有希望當上國王，只要擊敗其它旁系血脈。如果事成，在你成年之前，他就是攝政王，這事是不是挺有意思?”

　雖然這事聽起來很誇張，但克萊爾想了想，確實很具有操作性。一旦成功，自己的父親實質上就是這個國家的主人。

　比利微笑道:“所以我才會說，你和你的父親一樣。這也是你病重這麽多年，我沒有殺你的原因。因為我也是狗，國王陛下的狗。”

　比利端起杯子，向著王城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他的表情甚至有些愉悅。

　“既然你是國王陛下的狗，那就更不應該針對他的血脈，也不應該想要殺我。”

　“我可從來沒有想殺你。”

　“上次的襲擊……”

　比利笑道:“我只是讓人去殺了你的護衛，同時也給他們下了命令，絕對不能殺你，但要做出你被殺了的痕跡。我原本是打算把你綁回王城，順便再幫你治療一下的。我從來沒有想到，你居然連破局的能力都沒有。我甚至都有點擔心，國王陛下可能見不到他的外孫最後一面了。”

　如果說‘羞愧’有一個顏色，那麽一定是鐵青色。克萊爾揉揉自己的臉，木然地問道:“知道我身份的人有多少?”

　“不多， 就幾個人。”

　“既然你知道我身份了，那麽我現在以王室血脈的身份，命令你去做些事情，你願意嗎?”

　比利把玩著空空的酒杯，玩味地反問道:“你覺得呢?”

　當然是不可能的……克萊爾只是單純這麽一問而已。不過一個疑惑又浮現出來:“為什麽你現在要告訴我這個秘密，這對你有什麽好處?”

　比利點點頭:“終於聰明了點。其實原因很簡單，我不喜歡鮑溫斯王子，削弱他的實力，我很喜歡。”

　克萊爾深吸了口氣:“那萬一我願意和他反目呢?”

　“你願意再在你舅舅的手下當狗嗎?”

　克萊爾沉默，但答案已經給出來了。

　當然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