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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你把人嚇著了。”
與此同時,朱申小聲提醒:“一窯瓷而已,算得了什麽。你不要憋著氣,最多……最多我不要你租金了,行不行?”
祁象默不作聲,陰鬱的眼神,十分的深邃,讓人看不透。朱申也怕了,不敢再勸說,隻得悶聲在旁邊作陪。
一會兒過去,馮工走了過來,目光在一堆匣缽上掠過,隨口道:“這些垃圾,還留下來做什麽,趕緊清理乾淨,再把匣缽洗好了,明天還要用呢。”
“這分明是火上澆油呀。”
祁象沒動靜,朱申卻在心裡暗暗叫苦,急忙說道:“馮工,你去忙吧,這事我來處理,不用您多費心了。”
“隨便你吧。”馮工頭道:“記得明天早些過來,我們來製作黑陶,仿做日照黑陶杯,也是超薄內壁的,和脫胎瓷差不多。”
朱申唯唯諾諾,臉上露出祈求之色,讓馮工不要再說了,趕緊走人吧。
沒有想到,馮工似乎說上癮了,滔滔不絕的介紹:“日照黑陶,素來有色如墨,聲如鍾,薄如紙,亮如鏡,硬如瓷的美譽。”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日照黑陶,就是蛋殼黑陶高柄鏤孔杯。那杯無釉而烏黑發亮,胎薄而質地堅硬,胎壁最厚不過一毫米,最薄處如紙,僅有零二毫米。”
馮工歎聲道:“整個杯子,只有二十克左右的分量,其製作工藝之精妙絕倫,堪稱蓋世一絕,遠勝於脫胎瓷。”
“哢嚓!”
祁象低著頭,忽然拿起一隻沒有殘損的烏黑色杯子,隨即五指一攏,也沒用什麽力氣,整個杯子就碎了。化成一塊塊碎片,刮刮作響。
刹那間,朱申額頭冒出了一層冷汗,緊張道:“祁象。要冷靜,冷靜啊。”
“我很冷靜……”祁象說道,順手捉起一隻還算完好的盤子,再狠狠地上一砸。砰的一聲脆響,盤子直接碎了一地。殘片四飛。
適時,馮工愣了一愣,接著也明白了幾分,頓時閉嘴不談了。畢竟他再不明白人情世故,好歹眼睛沒瞎,也能夠看出祁象心情不爽。
“砰!”
祁象又砸了一塊盤子,似乎是砸上癮了,不管是整器,還是殘器,只要看見了。就順手往地上砸碎。
一時之間,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絕於耳,在小作坊空間回蕩。
“祁象……”
朱申眉頭鎖成了川字,臉上浮現各種擔憂,很怕他突然暴走。
“不要管他,讓他砸……”
馮工沉默了片刻,就輕描淡寫道:“這也是好事,你想想古代的官窯,也就是這個樣子。一窯瓷器燒好了。但凡發現其中有次品,就全部砸了。”
“馮工,這性質不一樣……”朱申歎了口氣,不知道怎麽解釋。
“有什麽不一樣。”馮工淡聲道:“知恥才能後進。東西做得不好,下次努力就行了,只要不亂來,一定不會有什麽問題……”
“咣!”
祁象又砸了一缽瓷器,才想伸手繼續砸。不過就在這時,他的目光一轉。突然就停滯了下來,卻是在堆砌整齊的缽匣之間,隱隱看到了一抹鮮亮之光。
“嘩啦……”
祁象心中一動,連忙雙手一撥,直接推開了十幾個匣缽。一個個匣缽,立時像是倒地的積木塔,零亂的散了一地。
“你夠了!”馮工見狀,頓時一惱,斥喝道:“燒毀的瓷器,隨便你砸,但是匣缽很無辜,不是你的出氣筒,你……”
倏地,馮工沒了聲息,仿佛噎住了,嘎然而止。
因為這個時候,祁象扒開了一堆廢瓷的覆蓋,從中取出一個雞蛋大小的杯子。
杯子小巧玲瓏,從器形來看,應該是酒杯。
幸運的是,杯子沒有燒殘,那是完好無損的整器。最重要的是,與其他燒得紅黑渾濁,顏色不堪的瓷器相比,這一個杯子卻是內外通透,散發出鮮豔奪目的釉光。
仔細想想,在一片焦土千裡、寸草不生的荒地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小塊山青水秀綠洲,那該是一件讓人多麽震撼的事情。
現在的情況差不多,大家都認為,這一窯瓷器全部燒廢之時,祁象卻在廢瓷之中發現了一隻十分精美的杯子,自然讓旁人瞠目結舌,呆若木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這是……”
朱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細看,只見祁象手上的杯子不大,杯口就好像市面上出售的風水銅錢大小,杯身不高,大概只有兩三厘米左右。
這樣的杯子,很適宜用來飲酒,一杯酒的分量不多,恰好可以怡情小酌。
當然,這些都不是關鍵,最重要的是,這個小瓷杯,在陽光在照射下,通體呈半透明狀,杯壁內外更是散發出晶瑩璀璨,仿佛火燒雲似的流光。
流光似火,紅彤彤的,又有一些金黃焰色,仿若赤城之霞,瑰麗萬千。
祁象托手舉起杯子,一片霞光就好像湖水中的漣漪,一層一層漫開,絢爛光芒映照在眾人的眼中,讓他們失神、迷醉!
“不可能……”
好半響,馮工率先清醒,一個箭步衝了過來,難以置信道:“一堆爛瓷裡頭,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東西……”
祁象沒空搭理他,只顧仔細的研究杯子。他端詳許久,也可以確定,這杯子的絢爛紅光,的確是丹砂無疑。
丹砂似釉,十分完美的融入到杯中,一道道霞光好像流水,一圈又一圈的環繞。
“等等,這個好像是……我刷的釉?”
祁象審視之後,就得到了這樣的結論。因為瓷器表面的釉,由於施釉的工藝不同,也會呈現出不同的特征。
這也是為什麽,一些瓷器鑒定大師,很容易通過釉的肥厚、特性,判斷一件瓷器真偽。或者確定它的年代、產地等等信息。
刷釉和噴釉,痕跡明顯不同,祁象一眼就看出來了。
“刷釉……”
祁象若有所思,又繼續研究。
“終究還是比不上流霞盞。”
打量片刻。祁象歎了一口氣。杯子漂亮是漂亮了,丹霞釉光也十分瑰麗神奇,但是與流霞盞相比,還遠遠不如,完全沒有流霞盞的特殊神韻。
“手藝問題。還是配方?”
祁象思索其中的原因,順手把杯子翻轉過來,他目光一瞄,身體立時一震,臉色變了,心中卷起了驚濤駭浪。
“這個是?”
祁象眼睛圓睜,拇指在杯底撫過,驚疑不定。
“祁象,你看完了吧。”
與此同時,朱申擠了過來。眼巴巴道:“也該給我們觀賞一下了啊。也是奇怪,一窯廢瓷之中,怎麽會有這樣驚豔的東西,難道這個就是所謂的歹竹出好筍?”
“不對,這可能是窯變……”
馮工一臉激動之色,十分的興奮道:“窯變,肯定是窯變。”
“窯變?”
朱申一怔,旋即恍然大悟,欣喜若狂道:“鈞瓷中的窯變?”
“錯了……”
馮工搖頭道:“窯變,可不僅是在鈞瓷之中出現。確切的說,只要燒窯,都有發生窯變的可能性。只不過,有些窯變是可控的。人為故意讓它變。有些窯變,卻是不可控的,充滿了不確定性……”
“可控的窯變,就是鈞瓷、哥瓷之類,讓瓷釉掛紅掛彩,入窯一色。出窯萬彩。不然就是讓釉料開片,出現金絲鐵線紋,給人沉重,樸雅之感。”
科普之後,馮工心神一定,眼睛閃爍精光:“不可控的窯變,就複雜多了,充滿了意外,可謂是萬中無一。”
“對了,我說的萬中無一,指的不是燒一萬件瓷器,就能有一件。而是燒一萬次窯,未必能夠出現一次變廢為寶的情況。”
馮工歎聲道:“更多的時候,窯變可不是什麽好事。在古代的時候,發生一次窯變,就往往意味著一窯瓷廢了。哪怕其中有窯寶的存在,古人也視之為妖,直接砸了。”
“啊?”朱申頓時一呆,失聲道:“那多可惜……”
“很正常,古代的匠人,沒什麽文化,見識又少。看到窯變的現象,自然覺得是有妖孽作祟,肯定要及時處理,免得影響下次燒窯。”
馮工也有幾分惋惜:“史料記載,饒州景德鎮,大觀間有窯變,色紅如朱砂。物反常為妖,窯戶亟碎之。”
“色如朱砂,難道真的是以朱砂為釉?”
馮工臉色變幻不定,不由得自我懷疑起來。
朱申一聽, 立時驚喜交集道:“祁象,你聽見了沒有,你的新釉方,可能管用。”
“哈哈,哈哈……”
這一瞬間,祁象似乎想通了什麽,突然仰天大笑,五指隨之一握,把杯子攏在了掌中。然後旁人就聽見哢嚓一聲異響,杯子似乎碎了。
朱申一呆,脫口而出:“祁象,你瘋了!”
祁象心情舒暢,大笑不止,隨手一揚,把殘裂成渣的杯子碎片扔了,然後直接揚長而去。走遠了,他的聲音才飄了過來:“朱申,你這個人情,我記下來了,回頭必有答謝。”
朱申懵了一懵,摸不著頭腦:“要謝我可以呀,把杯子送我就行,幹嘛毀了,真是莫名其妙……”
“啊!”
這個時候,馮工似乎才反應過來,悲痛慘叫一聲,撲通蹲下,小心翼翼揀撿杯子碎片,口中更是破口大罵:“敗家子,該死的敗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