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少一愣,看了看唐小婉,又看了看時幽冥,不可置信自己耳中聽到的那一句“好徒弟”說的竟是面前人。唐小婉卻輕聲一哼,對於時幽冥的話根本不予理睬。
時幽冥面容一滯,眯著眼睛看著唐小婉:“小婉,你竟然也要背叛我?”
唐小婉輕聲一笑,寒著聲音隻道:“我本也從來沒有順從過你。又何來背叛一說?你要當皇帝也好,要這天下也好,旁的我懶得去理,但隻一點,若再敢動仙樂,我便與你同歸於盡!便是做了鬼,都不會放過你。”
時幽冥卻道:“你卻以為,你那點功夫,會是我的對手?”說話間身形閃動飛身朝著唐小婉攻去,此時藍翎已實在撐不住自己的意識,眼前一黑便昏倒在了唐小婉的懷中,唐小婉眼見藍翎昏倒,當下急了眼,左手護著藍翎,右掌朝著時幽冥擊出,盛怒之下這一掌用盡了十成功力,二人雙掌相交,砰地一聲,竟是周圍本就歪斜倒著的桌子椅子都被彈得四散飛出喀拉拉的撞到牆壁之上。殿中本就斷了根柱子,靠著那三根柱子勉強撐著,如今被兩人真氣一震桌椅一幢,當下整個房舍都忽悠一下,那三根柱子便發著吱呀的聲音輕輕晃動,房頂上劈裡啪啦的掉下來更多的瓦片,十三少叫到:“不好,這房子要塌!”眼看唐小婉雙目泛紅還要再打,拚盡了力氣一把拽住她便將她拽出玉華宮,前腳一出門,後腳那宮殿正廳便轟隆一聲倒塌。幾人驚魂未定,卻見一片瓢潑血雨之中從廢墟裡躥出一道黑影直直的朝東飛去,十三少瞧著唐小婉懷中藍翎昏迷不醒心下知道定是傷的不輕,著急的便要從唐小婉懷中將藍翎抱過來,卻被唐小婉一閃,心中著急卻又不好說破,當下絞著眉頭道:“她受了重傷。”
唐小婉看著懷中的人,略一沉吟,說道:“先離開這裡,再作打算。”足尖一點,已經飄身在了數丈之外。十三少胸口疼的厲害,心裡也憋得難受,生怕藍翎此一次真讓那時幽冥打出個什麽好歹來,顧不得身上的傷,急急的隨著唐小婉而去,一路上緊緊跟著不住的看著藍翎,唐小婉卻也不停,將藍翎背在背上一路往那神殿的方向奔去,但見神殿殿門打開四周沒有侍衛,帶著十三少竄了進去,快步繞到本來安放著九星輪的台子後面,伸手一拍,那台子竟然轟隆一聲不知道被觸動了什麽機關般的往上抬升,沒多久便升了一人多高,上面竟有一道門。唐小婉抬腳踹了門進去,十三少跟著便鑽了進去,剛一進門,卻聽身後的門合了起來,轉眼卻見腳下竟是一條幽深的地穴正呼呼的往上冒著潮濕的涼氣,自己便站在那邊緣上,這一看,她那畏高的毛病卻又犯了,心頭更是突突的跳個不停,眼前一條繩索飄來蕩去,眼瞧著唐小婉帶著藍翎不見了蹤跡,心想定是借了繩索下去了,她心裡此時實是怕的厲害,可又擔心的很,登時一咬牙閉了眼睛拽著繩索便滑了下去。剛一落地,便聽頭頂上方那升起來的台子咣當一聲,似是自己落了下來。腳下軟軟的,低頭一看竟是紅色的地毯,那唐小婉正在不遠處緩緩前行,十三少此時也顧不得想許多,急急追上,隨著唐小婉一路往裡走,竟發現了一座奇異的地宮。
那宮殿內裡鋪著大紅色的地毯,中間一個巨大的床帳,皆是紅色絲緞包裹著,便是桌子上的台布,都是鮮紅顏色。十三少愣了愣,迷迷瞪瞪的跟著唐小婉到了那大床旁邊,瞧著唐小婉將藍翎放在床上,徑自閉目抬手點了藍翎幾處穴道,輕輕握住藍翎的手,將那玉笛一端放在她手中,自己則拿著那玉笛的另一端,凝神運氣將自己的真氣透過玉笛渡到了藍翎身上。
十三少知道唐小婉在為藍翎療傷,縱使心中百般擔心此時也不敢說話,盯著那二人大氣也不敢出,但見那玉笛透白的身上散發出一陣陣紅色淺淡的氣,又瞧著藍翎面色由煞白逐漸紅潤起來,心中才稍稍安穩,不由自主的伸了手要去拉藍翎的手,還未碰到卻聽唐小婉一聲厲喝:“別碰她!”
十三少手抖了抖,不明所以的看著唐小婉也正瞪視著自己,生怕對藍翎的傷勢有礙,當下縮回了手,唐小婉收回那刀一般的眼神,複又低頭看著藍翎,輕聲說道:“仙樂也是你能碰的?”
她說這話時聲音雖輕,語氣之中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凌厲氣勢,然此時藍翎在她眼中分明就是仙樂,唐小婉面容緩和,整個面色都柔和了幾分,俯身瞧著那一張美麗的面龐,柔著聲線說道:“仙樂,便是你忘了我,我也會想辦法讓你想起我。”說著面上一笑,忽的站起了身子,往這地穴深處走去,轉而不見了蹤跡。十三少瞧著唐小婉就這樣撇著她二人在這裡徑自離去,不知道她葫蘆裡又賣著什麽藥,也來不及去管,瞧著藍翎呼吸平穩睫毛輕顫,似是要醒,心中一高興,竄上那大床坐在藍翎身邊輕聲叫道:“翎兒,你可醒了?”
藍翎吸了口氣,輕輕擰了擰眉頭,微微睜開了眼睛,但見十三少那一張狼狽不堪的臉帶著笑意出現在自己面前,便不由得微微一笑:“十三,你可有事?”
十三少但聽藍翎醒來之後第一句話不是說別的,卻是關心自己有沒有事,心中一軟差點掉下淚來,撇著嘴隻道:“翎兒,我有事。我的心有大事兒,疼的快死了。”
藍翎似是沒有聽明白,想著十三少當時被時幽冥打了一掌,卻不知道到底傷得重不重,這一聽竟是亂了氣息撐著身子便要坐起來虛浮著聲音說道:“可是被那時幽冥傷著了?”她還未坐起身子,卻被十三少輕輕一摟攬入懷中,但覺她力氣還大,心跳重重的如擂鼓一般,哪裡像是受了重傷,卻聽十三少說道:“翎兒,我隻受了點小傷,不妨事。我只是擔心你快要擔心死了。”十三少說著語氣輕松,身上卻一點兒都不輕松,方才因著擔心藍翎一直撐著一口氣,此時心裡剛一安定下來,卻覺得後背被時幽冥打傷的地方又疼又癢,扯的五髒六腑都跟著難受,聽著藍翎在懷中輕歎一聲,捏了捏自己的手說了句我沒事了,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卻覺得眼前忽忽的發著黑,陣陣的犯暈,她自是知道這一掌的厲害,當下喃喃隻道:“翎兒,那唐小婉不知道去哪了。你……你萬事要小心……”這話說完,竟頭一歪昏了過去。
藍翎隻當十三少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又耍起小性子,卻不想她整個人身上的重量都壓在了自己身上,當下便是一驚,低聲叫著十三少,卻哪裡還有回應?急忙把住十三少的脈門一模,那脈象果然虛浮的很,分明就是受了極重的內傷,卻竟還咬牙撐著一直守著自己,便是昏倒的一刹那還不忘提醒自己小心。
藍翎心中一緊,當下著了急,她此時受傷未愈根本不可能替十三少療傷,忽的想起靈素給自己的續命散,便伸手將那續命散的紙包拿了出來,紙包因著大雨已經被浸的潮了,裡面的藥粉都黏在了一起,藍翎攪了眉頭,卻不知道這藥粉變成了藥疙瘩還能不能救命?此時她被十三少那從未見過的虛弱樣子擾了心,至於這唐小婉什麽時候回來,時幽冥是否會找來……這紛繁的事兒她也懶得去管了,情急之中打開那被浸濕了的紙包,給十三少喂了下去。然而她自己也是個剛剛好了一點點的半吊子,待那藥都喂了下去,身上也沒了力氣,隻得靠在床邊喘息,疲憊的抬了手摸著十三少的脈象略微顯了些平穩,這才稍稍安下心。卻見一人緩著步子朝著自己與十三少走了過來,定睛觀瞧竟是唐小婉。
唐小婉此時哪裡還有半點之前那落魄的樣子,烏黑的長發向後梳著垂在腰間簡單的用一根紅色絲帶捆著,一兩根細碎的發絲垂在耳際,白淨的臉上襯著極為俊俏又帶了些剛毅之氣的五官,這剛毅之氣不似男子,卻在女子的柔美之上又平添了幾分瀟灑俊朗的風采。一襲紅色寬袍,腰間紫金束帶,腳下的鞋子都非常講究,從頭到腳看起來竟真是個豐神俊秀的可人兒,如一朵開的大好的紅蓮,又似一團燒的正盛的火焰。藍翎此一看,心中便明了了為何仙樂連那榮狄王都不要,偏偏選了唐小婉。這一番超凡脫俗的樣子,若是放在十年前,怕是更顯與眾不同,這氣勢又豈是榮狄王可比的?
藍翎如此想著,心裡卻忘了自己現在仍是仙樂的樣子,如此看著唐小婉,卻竟將唐小婉看的有些局促不安起來,但見那俊俏的面上那些不可一世的氣焰紛紛轉成了窘迫不安,倒也覺得此人有趣。唐小婉面容尷尬的坐在床邊,卻又看著十三少就躺在藍翎身邊的床上,登時皺了眉頭隻道:“仙樂,怎麽讓她呆在這裡。”這語氣之中本是不滿的,然唐小婉卻刻意的將聲線柔化了幾分,說出來這話倒更像是詢問,不像是責怪。藍翎隻道:“十三好歹是我朋友,為了救我才受了重傷,我不能放著不管。”
唐小婉伸手摸著十三少的脈象,沉了半晌方才說道:“果然是受了重傷,還真是能撐,這脈象看來,時幽冥那一掌到沒有用全力,但也夠她受的,竟然還能一路跟著我到這裡一聲不吭的忍到現在,功夫雖差了些,卻也是個有骨氣的人。”說著起身講十三少放平,看著藍翎此時正一臉關切的瞧著十三少,面上一沉,靜坐在十三少身邊不動。藍翎不解的看著唐小婉,隻道:“你不救她?”
唐小婉輕笑一聲,看著藍翎隻道:“我為何要救她?”
藍翎被問的語滯,卻忘了唐小婉本就是個脾氣怪異的人,可桑坦死前千叮萬囑讓自己找到她,想來也不會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此時瞧著唐小婉含笑看著自己,那笑容之中卻又帶了幾分醋意,當下心中明了,怕是將自己認成了仙樂,吃了十三少的味。幸虧自己給十三吃了靈素給的藥,不然這樣一耽擱,十三怕是要一命嗚呼了。可她此時在唐小婉眼中是仙樂,心中又擔心若是唐小婉一旦知道自己與十三是假扮仙樂,依著她那個脾氣秉性,定然是要對她二人起了殺心的。
這話不能說破,便只能硬著頭皮演下去,好在這幾日的經歷,倒是對仙樂的性格有了幾分了解,當下閉眼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何況她也救了我。若你不肯相救,我自己來吧。”說著,撐著身子便要將十三少扶起來為她療傷。藍翎本就氣虛,這一折騰,常人看著是個簡單的動作,她做起來卻極為費力,唐小婉瞧著那樣子,上前將藍翎拉住,扶著她又靠在床邊,一番動作極為溫柔小心,口中卻低聲略帶了三分嗔怪七分寵溺的說道:“你還是這個樣子。什麽事兒都先想著別人。卻總是不想想自己。”
藍翎心中別扭的很,不想剛從榮狄王身邊逃出來,又遇上這比榮狄王更甚百倍的唐小婉。心中忽的想起十三少那一句:仙樂的這張臉,真是惹了大麻煩那話來,想及此竟是微微一笑。便是這一笑,又讓唐小婉愣了愣,看著藍翎輕聲問道:“仙樂,你可想起來我了?”
藍翎一晃神,抬眼看著唐小婉那一雙忽閃忽閃的眸子,搖了搖頭:“沒有。但我倒是覺得你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
唐小婉目光之中閃過一絲不確定的苦澀,貪婪的看著藍翎那一張仙樂的臉龐,眼眶之中竟漸漸的泛了淚花,吸了一口氣直起身子:“無妨。或早或晚,總有一日你會明白我的。”說著,走到十三少近前,將她扶起,運了功替她療傷。十三少服了續命散,此番又被唐小婉運了真氣療傷,便覺的胸口那一股悶悶的疼痛漸漸的好了起來,腦袋也清明了許多,睜開眼睛卻見唐小婉便在近前閉目養神,方知是唐小婉出手救了自己,余光之中瞧著藍翎靠在床上也正趁著唐小婉閉目的功夫衝自己使了眼色,面上一樂張口便要說話,卻聽唐小婉說道:“你胸中鬱氣未退,最好還是少說話。”十三少張開的嘴巴一瞬間又閉上,一臉尷尬的衝著藍翎搖了搖頭,藍翎但見唐小婉此時已然睜開了眼睛,淺淺一笑說道:“多謝了。”
她這一說,十三少直勁的衝著唐小婉點頭,唐小婉卻似是沒有看到一般根本不理會,轉而站起身子將藍翎抱了起來說道:“仙樂,我帶你去沐浴更衣,瞧你這身衣服,哪裡還有半分風采。”這一句話,藍翎與十三少皆是一驚,藍翎此時是沒了力氣,十三少更是好不到哪去,但聽著唐小婉要帶了藍翎去沐浴還更衣,這這這……
十三少騰的一下從床上跳起,但見藍翎也是一臉窘迫的樣兒,當下說道:“哎哎,唐大姐唐大姐,我衣服也髒了還陪著你淋了雨,我也要洗我也要洗!”說著快步跟在唐小婉身後隨著她往那地穴的後方而去。唐小婉卻似是根本沒有把十三少的話聽在耳裡,抱著藍翎一路往裡走,十三少跟在後面左瞧右看,發現這地穴之中似乎是專門經過修葺的一般,竟然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往裡走便聽見了流水的聲音。沒走多遠,前面顯出一個巨大的水潭,潭中冒著熱氣,水澄澈透明,水面上霧氣氤氳,竟還帶著些許不知名的香味。十三少皺了皺鼻子,古怪的看著唐小婉說道:“你膽子好大啊,居然在皇宮下面修個地宮?”
唐小婉將藍翎放下,卻是笑道:“我在皇宮下修地宮?怕是那皇宮蓋在了我紅衣教的地宮之上吧。”
十三少愣了愣當下問道:“這皇宮起碼也有百年歷史了,你這地宮比它歲數還大?那你……你多大了啊?紅衣教,又是什麽?”
唐小婉被問的一聲輕笑,搖了搖頭,伸手抓了十三少肩膀用力一拉,便將十三少從那水潭旁邊拉開,伸手一揮,潭邊竟多出一道屏風,將藍翎與二人阻斷開來,唐小婉拽著十三少淡聲說道:“你不是要洗嗎?旁邊有個水潭,我送你一程。”說著,伸手一推,十三少腳下一滑,斜著身子朝著那走廊右邊的一道門而去, 但聽撲通一聲,唐小婉竟是彎唇一笑,甩手一拉,那門竟是關上了。但聽十三少在裡面吵吵鬧鬧,當下說道:“真是個聒噪的家夥。”
藍翎在屏風後面聽著那唐小婉如此說,心中擔心,便說道:“她身上有傷,還是小心為好。”
唐小婉卻古怪的說道:“你身上也有傷。我只顧得你,旁的我才懶得管。我是這紅衣教的教主,別的我說了不算,這事兒,我說了還不算?”言罷,竟有一套衣裙搭在了屏風上,但聽唐小婉複又說道:“你以前的衣服,我一直妥善的收著,這些年我雖不在,多多卻仍是每日都來打掃。卻不想還有用上的一日。”藍翎也不知道她口中的多多是何人,聽她此語,似是真的將仙樂放在心上。她帶著自己前來這裡,卻處處設想周全,屏風、衣服、坐在一旁背對著自己徑自說話,倒不像之前的猖狂樣子,反是頗有一番君子之風。心中方才安定下來,褪下身上衣服進了那溫熱的泉水之中,說不出的暢快之感。
唐小婉但聽屏風後面傳來嘩啦水聲,不由得會心一笑,若有所思的看著前面那一條走廊,似是陷入了無限的回憶之中,口中喃喃道:“昔日你我不曾有過如此安靜的時候。如今雖已過去了這許多年,能有這樣一段,倒也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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