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從他手臂順勢摸下,落於他的手腕把了把,一驚:“你現在心跳也很快!你快去對面的屋裡把衣服脫了,門口有熱水,自己擦一下,櫃子裡有一些乾淨的男人衣服,你換一下別得風寒。”
他一怔,猛地回頭,微乾的長發在我面前甩過:“你這裡怎麽有男人的衣服?”
我隨口解釋:“病人病重時,會有人陪夜,如果沒有陪夜的,石頭會來幫忙,所以那些衣服有些是石頭的,有些是病人的子女忘記拿回去的。你身形跟石頭差不多,可以穿他的,山風很涼的,你即使是個將軍也未必能抗住,快去吧,我沒事了。”
他還是有些擔心地看我,沒有走開,忽的,他雙眉一擰,忙捂住鼻子,然後,又是一個輕輕的噴嚏在他強忍中打出。
我笑了,一笑,鼻子又痛了,我趕緊收起笑,也捂住鼻子,拍拍他:“快去吧。”
他這才點點頭,起身到門口取了熱水,我緩緩坐起來,他轉身時見我起身又想朝我走來,我揮揮手:“我是大夫,自己能處理。”
他擰擰眉,認真盯視我:“我換好衣服就出來。”他的語氣像是怕我出什麽事。他手提熱水掀開病房對面房屋的門簾,燈光隨即亮起,傳來輕輕的水聲。
我緩了緩,站起身,低臉看了看,衣領上也有鮮血,隨手拿起油燈,走向病房,我得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掀簾之時,腳下被什麽東西給絆到了,低頭一看,目瞪口呆。是那個女孩兒現在光溜溜趴在地上,長發散落一地。
原來剛才“怦”一聲是她掉地上了。
我匆匆點亮屋裡的燈,把她扶起,再搬回床,發現她是被人打暈的,我心中暗驚,殷刹對那麽漂亮。而且身材那麽凹凸有致可謂是人間尤物的女人都能下得去手!
他到底是有怎樣一副鐵石心腸?
我再次給她蓋好被子。雖然殷刹說她不是什麽好人,但我是大夫,專治病。
把另一桶水提進來。給這丫頭簡單擦了擦,從櫃子裡拿出我的給她換上,再次看一眼,這女孩兒出現的蹊蹺。
老人說過。山中有精怪,這女孩兒長得如此角色。又在晚上出現在山上,還一聲又一聲說公子我冷……
該不是!
我的渾身打了個寒顫,還是去看看殷刹吧。
我從抽屜裡取出雪蓮玉膚膏離開這間忽然讓人覺得妖氣纏繞的病房。
對面的房間很安靜,人影微動。我習慣性地掀簾而入,登時,殷刹提著一條褲子僵立在我面前。他的上身還光著,看見我也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看我。
我一怔,慌忙轉身:“對,對不起。”我擰起眉,因為病房一直住的是病人,進進出出習慣了。
“你把褲子穿上,我給你的疤上藥膏。”我背對他說,總覺得空氣又忽然變得稀薄起來。
身後一片安靜,半晌,才傳來他的話音:“好。”然後是褲子套上大腿時,布料摩擦的“簌簌”聲。
確定他穿好後,我轉身低臉直接走到桌邊把藥膏放在桌上,然後拖過一個凳子放在自己面前,不看他地拍拍凳子:“坐。”
搖曳的燈光帶出他有些猶豫的身影,但是,他還是坐在了我的面前,當他後背上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再次映入我雙眸時,一種無法形容的感動與心疼湧滿心頭,讓我的鼻子立刻酸痛起來,眼淚隨即溢出。
我想,無論是誰,只要是我們昆侖國的子民,在看到這些是為了我們安康而留下的傷疤時,都會感動落淚,我們的兵,我們疼。
我一時情緒難以平複,淚水止不住地滾落,我慌忙轉身離開了那間讓我滯悶的房間,鼻孔又被紗布塞住,讓我更加呼吸困難,無法用深呼吸來平複自己的內心。
我跑出了小屋,站在院子裡,取出了紗布,深深吸入清涼的空氣,抹去眼淚。
“怎麽了?”身後傳來他關切的聲音,他匆匆追至我的身後,靜靜頓住腳步,一束清麗的月光從陰雲中灑落,把我和他的身影在銀白的地面上拉長,他的身影蓋過了我的,像是把我包裹在他巨大的懷抱中。
我擦了擦眼淚:“你們真偉大,你不怕死嗎?”我平複了一下轉身,心疼地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神情恢復他平日的平靜,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浮出一抹愧色,他朝我的臉緩緩伸手,忽的,他收回手轉身,長發在風中飛揚,蓋住他滿是傷痕的後背。
“我沒有你說得那麽偉大。”他沉沉說完,大步走回了房間,留下陣陣寒氣。
我怔怔站了一會兒,感覺……好像惹他生氣了,為什麽?
我立刻追回,他已經悶悶坐在房內凳子上,渾身的寒氣已經不用擔心山風會讓他風寒。我慢慢走回他身邊,小心翼翼俯身看他,長發緩緩垂落他的臉邊,他微微輕動,轉開臉:“我的疤已經好了,不需要再治。”
“怎麽突然生氣了?”我探臉看他。
他立刻轉回臉, 正對我看他的臉,他眼神閃爍了一下,轉開臉:“我沒有。”
沒有?我微微退開,看著他全身慢慢繃緊,練武之人,又常年征戰,身形自然與常人不同,他有沒有緊張從他肌肉緊致的程度便可看出。
我不放棄地坐在他身後,戳上他有些硬的後背:“喂,看在我的鼻子被你撞青的份上,你別生氣了。”
他一怔,立時轉身,右手也是猝不及防地朝我下巴伸來,直接扣住我的下巴微微抬起,他細細看著,目露疼惜和自責:“真的青了……”他伸出左手想摸上我的鼻子,我立刻扣住:“別!痛死了!”
他微微一怔,眨眨眼匆匆放開我又轉回身,雙手撐在自己的雙腿上,不再說話,再次變得安靜,我知道,他在自責。
“別自責了,也怪我,衝地那麽快。”我隨手拿起藥膏,沾上手指,“我不喜歡別人在我小屋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沒有!”他急急地說,像是怕我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