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有什麽問題嗎?
——這是個變體名,巫妖說,魔鬼、惡魔,巨龍,精靈以及強大的施法者,他們的名字具有力量,知曉它的人很可能用它來召喚、製禦和控制他們,所以在必須讓別人知道他們的名字時,他們會就自己原有的名字變化與延伸出另一個名字,但這個名字必須與原有的名字有著密切的關系,也就是說,你不能告訴別人你叫湯姆或者傑瑞,除非你原本就叫這個名字;否則,以這個名字發下的誓言,做出的約定,簽訂的契紙或是給予的詛咒與祝福都會被判定為無效——具體你可以參照凱瑞本,他的原名應該是凱勒芃,也就是精靈語中“高大的銀樹”之意,這個名字曾被一個高尚而強悍的精靈中的王者使用過。
——那凱瑞本豈不是很危險?
——別蠢了,巫妖說,不管是凱瑞本還是凱勒芃都是通用語的發音,精靈語是……他發出幾個聽起來與凱瑞本相似,卻有著更多音節,抑揚頓挫卻優雅溫柔的單詞,說是幾個,但異界的靈魂聽來都差不多——這是我逆推出來的,但沒辦法確定是哪一個,曾經的不死者帶著些許失望地說——即便如此,也只有很少的人能夠走到這一步,想要做到這一點,你必須足夠聰明並且對通用語和精靈語有著極其深刻的了解。
——亞戴爾哥哥的導師不是精靈,對嗎?異界的靈魂思索了一會說,不然你不會那麽緊張。
——我沒有緊張,巫妖立即反駁道,只是有點……厭煩。
——他的變體名和什麽有關?惡魔?魔鬼?
——不,巫妖說,是巨龍,他的名字是龍語的變體。
那麽說,異界的靈魂想到,他不甘不願的同伴還真是個學霸,他不但精通精靈語還通曉龍語,而他這個學渣暫時還在通用語的茫茫大海中垂死掙扎,他一邊羞愧一邊斟酌著詞語想要知道的更多點,特別是龍語,人類的聲帶是如何發出巨龍的聲音來呢,在他們的體型有著天壤之別的時候?
——所以變體名都是以通用語發音的,巫妖說,而只要是類人,都能說通用語,這個我們可以在以後慢慢討論,去弄醒那個白袍,芬威來了、
克瑞瑪爾剛打開門,芬威就卷著他那身暗綠色的長袍衝進了房間,他的注意力幾乎全落在了那個箱子上面,略顯粗魯的動作可以說是“奪”而不是“取”,亞戴爾不高興地看著他一遍又一遍地檢查了箱子的鎖和封條——而芬威根本沒注意到白袍的情緒,他考慮著,是否應該如白塔執政官次子所提議的,在他們之間架設起隱秘而穩固的橋梁,以避免再次發生這種事情——在聽到羅薩達的牧師竟然將他的材料帶進了另一個法師的房間時,他驚駭地忘記了一切,他猛地推開了伊爾妲,雖然他知道自己不該遷怒。
原封不動的箱子讓芬威松了口氣,但他走的時候忘記了關門也忘記和亞戴爾道謝,或者說,從頭到尾,他都沒和屋子裡活著的東西說些什麽的意思。
“他以前就是這樣嗎?”克瑞瑪爾問道。
“以前不,”亞戴爾說:“但最近他越來越暴躁了。”他打了一個很大的哈欠,“你可以借我毯子嗎?”
“你睡吧,”克瑞瑪爾說:“接下來的幾小時我會深入冥想。”
“謝了,”亞戴爾說:“願晨光之神保佑你。”
“願晨光之神保佑你。”克瑞瑪爾回應道,不去聽巫妖的嘀咕,像是“廉價到隻值一床毛毯的羅薩達之類的”……他走進那個密閉的房間,點燃熏香,盤著膝蓋在絲毯上坐下,他的思緒在最初的時候就像銀腹蜘蛛吐出的絲那樣飄忽不定,毫無頭緒,但他已經剛學會了如何整理它們,並將它們編織成幅。
亞戴爾並不能在灰嶺停留太長時間,他只是個客人與合作者的代表,而且他在羅薩達的聖所也有自己的事務和功課,他並沒有像上一次那樣貿貿然地要求克瑞瑪爾放棄灰嶺,在白塔定居,他只是觀察,並且最大程度地釋放出自己的善意。
“假如你有需要,卻不能在這兒找到的法術材料,”次日臨別時,他向前來送行的克瑞瑪爾保證道:“你可以和我說,我的兄長也是個法師,你可以拿你抄寫的卷軸來做交換。”
“芬威法師也是拿他抄寫的卷軸做交易嗎?”
“偶爾,一部分,”亞戴爾說:“但更多的是秘銀。”他眨了眨那雙褐色的大眼睛,像一隻正在向狐狸學習的小鹿:“銀冠密林最大的特產可不是槭樹糖。”
“哦,這個我知道,”巫妖微笑著說:“精金、秘銀,方鉛丹紅,它們才是這頂冠冕上最為耀眼的寶石。”
*
“我要離開了,克瑞瑪爾,”凱瑞本說:“但在此之前,我想讓你看看銀冠密林。”
他們沿著星光河一路向北,最先看到的只有裂縫槭樹,少許樺樹以及白楊,在數千尺後,槭樹變得稀少,山毛櫸、栗樹、赤松、橡樹佔據了他們所看到絕大多數地方,再向前,一種奇異的樹木逐漸增多,並迅速地取代了其他同類,到最後,你只能看到這種有著蛤蜊白色的皸裂表皮,深灰色的韌皮與淺灰色的木質部的巨大喬木,幾乎每棵都有兩百尺那麽高,它的葉子與雲杉相似,但不是碧綠的,而是一種近似於黑色的深黯的青褐色,枝乾上垂掛著煙霧般的藤蔓或是葉片寬大的寄生植物,它的周圍看不見哪怕一棵小喬木,只有盤根錯節的深草與低矮粗壯的灌木,漿果與豔麗的花朵點綴其中,時不時會有一雙和許多雙眼睛和耳朵從裡面伸出來打量和傾聽,有些屬於兔子,有些屬於刺鼠,有些則是鳥兒們的,克瑞瑪爾差點就踩到了一隻黑冠雉的巢,渾身烏黑,卻有著一對藍眼圈和紅色喙下肉贅的大鳥憤怒地朝他咕咕叫, 巢裡裝滿了蛋。
“仔細看看,”巫妖說:“你也蠻肥的,知道什麽叫做親子飯嗎?”
黑冠雉淒厲地尖叫起來。
“夠啦,”凱瑞本笑著說:“別欺負它了,黑冠雉是種很記仇的動物,之後的幾年裡,它看到你就會追著你啄的。”
“我可沒在欺負它,”曾經的不死者陰森森地說:“我只是想要吃它而已。”
“在它還在孵卵的時候你不能。”凱瑞本說。
“我會等待的,”巫妖說:“我也有著一個好記性。”
凱瑞本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說了“孩子”什麽的,巫妖裝作沒聽見:“這裡就是銀冠密林嗎?”
“密林的邊緣。”凱瑞本說。
“我怎麽確定有無越線?”巫妖問道:“往前走,直到一支銳利的箭矢射中我的腳趾頭?”
“沒有那麽嚴苛,”凱瑞本溫和地說:“在你只能看到銀冠樹時,你可以繼續向前,在兩百尺內,這是被允許的——超過兩百尺,你會被警告,但你盡可以放心,守衛們的箭矢絕對不會射中你的腳趾頭,除非他們想這麽做。”
“很寬容。”巫妖點評道。
凱瑞本微微一笑,“你是個好孩子,克瑞瑪爾,”他說:“跟我來吧,我們得到高一點的地方才能看見我想讓你看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