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曼一進門就看到禾薇兩人了,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話說她和禾薇的關系,一開始其實還是蠻好的,兩人都是校廣播站的主持人,又比較談得來,不能和同進同出的閨蜜比吧,但和普通的室友、校友相比,總是熟稔不少。
可自從她姐出事,又聽她姐說,害她蹲號子的人是禾薇堂姐,她就不知道該怎麽和禾薇相處了。每回去監獄裡探望,看著昔日笑顏明媚的大姐,因為禾薇的堂姐變成如今這副歇斯底裡的瘋婆樣,方小曼就無法說服自己繼續和禾薇友好相處下去,可心裡又異常明清:大姐的事,怪不到禾薇頭上。所以兩人碰面後,通常都是她不聲不響地主動別過頭,當沒看到禾薇這個人。
今天在這裡遇上,確實出乎她的意料。
禾薇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方小曼。說實話,每次看到方小曼,她就忍不住想到方小雨,再然後想到她那個拎不清的堂姐。
聽二伯娘說,禾美美自從被捅了一刀以後,對娛樂圈產生了恐懼,往後不準備接拍任何影視作品了,就打算安安耽耽地混到畢業,然後捧著職高的畢業證,由她爹媽幫忙找個安穩工作、再相個門當戶對的親,就準備嫁人事宜了。
禾薇覺著這樣也挺好,雖然大伯娘一直希望家裡出個大明星,可明星是那麽好當的嗎,看看禾美美,進這個圈子才多久,也就拍成功了一部內陸偶像劇吧,而且也不是什麽主角、主要配角,就和人吵架吵到腹部大出血,並把對方送進了監獄。這要是方小雨記點仇,出來之後說不定還會找她報仇,所以還是趁早遠離這個是非圈比較好。
可禾薇不知道的是,禾二伯娘轉述的其實只是禾大伯娘和女兒統一口徑的對外說辭,事實上。禾美美是被劇組踢除的,以後也多半不會再有哪個劇組找她拍戲了。
這麽丟臉的事,好面子的禾大伯娘哪好意思照實說啊。思來想去隻好用“恐懼拍戲”這個理由向親朋好友解釋了。不管怎麽說,禾美美的娛樂圈之夢算是徹底破滅了。
禾薇見方小曼身後還有其他人。男男女女的一串,有同齡的,也有年紀比她們大幾歲的,便微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繼續手中的陶藝。那麽多人呢。她去湊什麽熱鬧啊,還是和圓圓一塊兒自娛自樂吧。
方小曼也沒再多說,選了個離禾薇不遠的位子,也安靜地玩了起來。
原本吧,兩人以為這次偶遇就這麽了了,結果快到傍晚的時候,又擁進來一幫人,是方小曼那一隊的,其中一個高高瘦瘦的帥男生,看到禾薇雙眸晶亮。驚喜地喊:“是你!”
禾薇起初只是覺得他眼熟,半晌,終於想起來了,不就是那個曾經和樓瓊丹一起算計過自己的男生嗎,那會兒還差點釀成大禍呢,怎麽滴?又想來蒙騙自己了?
這丫頭已經養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敏感性子了。
“我是楊逸啊,你還記得吧?”
楊逸哪裡知道禾薇的腹誹,只顧自己激動,當然,激動中也有對當年那件事的懊惱和後悔。多好的姑娘啊。自己鬼迷了心竅才會答應胡潔瑩兩表姐妹聯手朝人下黑手。
“上次的事,真是對不住啊,不過我也吃到教訓了,你後來還好吧?”楊逸撓撓頭。說話間已經走到禾薇跟前。
“大表哥,你認識禾薇呀?”方小曼詫異地從位子上站起來。
“啊,是認識。”楊逸看了禾薇一眼,生怕她說出那件事,那件事迄今為止還瞞著親朋好友呢。
監控室裡的賀擎東看到這裡哪還坐得住啊,拔腿就往陶藝吧走。
說走還是委婉的。那步頻快得和跑沒什麽區別了。
趙赫挑眉,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啊?不就是遇到幾個熟人麽,這也要管?果真是妻奴啊。扶了扶額,也擱下茶杯,跟了上去。
原以為會鬧出點什麽動靜來,結果到了陶藝吧,人大少爺只是沉著個臉,不發一言地朝禾薇招招手。
禾薇下意識地喊上圓圓就想往外走,隨即想起花了老半天工夫完成的初成品,就這麽丟下走了好舍不得啊,可四周一圈圍觀的人,其中還包括曾經算計過自己的大男生,實在不想繼續待下去,不由有些躊躇。
還是吧裡的指導老師主動說:“你如果想帶走,我讓人拿去燒製,不過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拿。”
禾薇杏眸一亮,忙朝指導老師致謝:“那就麻煩老師了,明天大概什麽時候燒好?在哪裡取?需要什麽手續嗎?”
指導老師笑著說:“我這就填個單子,副聯你收著,明天憑它去會所一樓的前台取。具體什麽時候麽,如果師傅晚上加班的話,明天早上前台上班就能取了。要是明天上午燒,得要下午了。”
這個時間不影響她和圓圓返校,禾薇很高興明天就能拿到自己親手做的陶藝成品,她做的是個寬口圓肚瓶,燒出來漂亮的話,打算擺到悅城公寓裡當插花瓶。下次有機會再多燒幾個,如果能上色題字那就更好了,過年時帶回禾家埠新家當擺件布置,省錢又美觀。
越想越美,嘴角止不住上揚,收好副聯後,喊上圓圓走人了。
“哎、哎——”楊逸見禾薇話沒說一句就走了,急急追上來問:“你是不是也要在這兒住一晚?我請你吃飯怎樣?你看天色不早了,我們已經訂好包廂了,一塊兒去啊,吃完晚飯我們去泡溫泉吧,聽說……”
這話一出,不僅賀擎東臉色漆黑,禾薇的臉也黑了。
圓圓童鞋更是不耐煩地擋在禾薇跟前,朝楊逸瞪眼道:“你這人怎麽回事啊?我姐和你很熟嗎?莫名其妙就請我姐吃飯、泡溫泉,要吃飯、要泡溫泉我們自己不會去啊,用得著你請……”
楊逸被個少年訓得瞠目結舌,他不是這個意思啊喂,他就是、就是想那個啥,追她嘛。
以前是他的錯,所以想努力扭轉在她心目中的壞印象,然後好奮起直追做女朋友啊。
高中生有什麽關系,高中生談戀愛的要多要少啊,等她高中畢業考大學,自己正好大學畢業進入社會,這樣的年齡差不是頂好的嗎?都不用擔心戀愛約會缺錢神馬的……
賀擎東一個移步,站到了禾薇身邊,對上楊逸傻愣愣的眼,渾身散發的寒氣,凍得楊逸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你、你想說什麽?”
不止楊逸,其他人都以為他要說什麽,結果人大少爺只是輕輕拉起媳婦的手,轉身走了。
現場氣氛沉默的詭異,偏那頭還飄來一句:“晚上想吃什麽?”
“……”
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了楊逸身上,都在心裡罵他二貨,連人家有沒有男朋友都沒搞清楚,就在那兒剃頭擔子一頭熱地大獻殷勤,什麽請吃飯啦、泡溫泉啦,這下糗大了吧,好在人男朋友是個大方的,沒和你計較,換成老子(老娘),直接賞你一拳(一巴掌),看你還敢不敢亂撬人牆角。
賀大少真是個大方的?開什麽玩笑!
人只是沒當場發泄出來而已,怕嚇著小妮子呢,心裡早就暗搓搓地給楊逸貼上了“該死”的標簽。
那二貨不是晚上要去泡溫泉嗎?正好,溫泉所在的C區,監控系統尚未完全開通,即使開通了不還有趙赫麽,整個系統都是他調試的,調試中來個“因故障暫停運行”不就成了。反正C區還沒正式對外開放呢,誰讓你們偷溜進去泡溫泉的?出了事當然得自己負責了。
於是,當天晚上因受了點打擊而顯得有些垂頭喪氣的楊逸,在獨自前往溫泉池的路上,遭到了不明人士的攻擊——被人蒙著麻袋狠揍了一頓。
等他那些同伴發現時,他已經在喂了夜露的鵝卵石小徑上躺了大半晚了,整個人軟綿無力,連喊救命的力氣都沒有。偏還看不出哪裡有傷,臉上完好、身上完好,但就是渾身酸痛,個別部位還奇麻無比。這下溫泉泡不成了,連夜送醫院急救去吧。
禾薇聽說這個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早上起來先是被賀擎東拉著爬了一會兒山。那山上栽種的主要都是茶葉,但也被她采到了一大把映山紅。
這個時間點, 盛開的映山紅並不多,大部分都還是花苞,但這更和她心意,帶回公寓插起來,每天都能看到花兒綻放,總比盛放的花兒帶回去看著它們一天天敗謝好吧。
下山後,聽說圓圓拉著老丁、大武去射擊房挑戰了,而她對這個沒興趣,就和賀擎東一起坐在湖邊曬太陽,膩歪到吃午飯,小倆口甜甜蜜蜜地牽著手去會所餐廳,順便在一樓前台拿燒製好的陶件,聽前台兩個服務員在那兒竊竊私語,才知曉昨晚的事。
禾薇當時忍不住看了賀擎東一眼。
某人卻像沒事人一樣,眉頭都不帶挑一下的,徑自接過她手裡那尊茶褐色的陶土花瓶,帶著她往樓上的中餐廳走,也不知是不是在故意岔開話題:“你也想泡溫泉?不是不帶你去,只是這裡的池子一點都不正宗,全都是人工砌的,說是溫泉池,其實就是個熱水池,和家裡的浴缸沒什麽分別,頂多就是池子大了點。你要是喜歡,下回帶你去泡正宗的天然溫泉,那才是對身體有好處的……”
禾薇:“……”
她看上去真那麽好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