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西岸的篝火燃起來,照亮了半邊天。 青山村的人對西岸的祈福慶典已經有所耳聞,很多人都湊在遙水河東岸邊上,但對岸圍著籬笆,還種著密密集集的荊棘,根本看不到裡面。
想混進西岸的人有之,說酸話的有之,到了晚上,看著紅透天際的西岸,一個個豔羨得不行。
俞大拿特地安排人在山頭搭建了一個簡單的亭子,又搬了些桌椅上去。
喬嵐和陳月牙就這麽安安穩穩地坐在山頭,周圍是幾個丫頭,下面時不時有人送來吃的,有寶珠在,根本不必擔心會有剩的。
葉飛天親自料理喬嵐的那條鱸魚,考得外焦裡嫩,才端上山頭給主子享用。
喬嵐一嘗,竟然比重陽那天在會雲峰上吃的烤魚還好吃,她忍不住對葉飛天伸出的大拇指,現在喬家人都知道喬嵐這個手勢代表什麽意思了。
魚那麽大,喬嵐自然不會獨享,山頭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吃到了美味可口的鱸魚。
除了吃的,俞大總管還給準備了一桶酒,幾杯酒下去,下面的人開始載歌載舞,跳著自以為是祈福的舞蹈,也有放聲高歌的。
馮大郎在別人的慫恿下,跑上山頭給喬嵐敬了一杯酒,大概是覺得喬嵐實夠和善,而且有些人也喝多了,酒壯人膽,陸續有人過來向東家敬酒。
葉飛天不得不設卡,禁止人拿酒上來起哄。
下面的人消停下來了後,葉飛天還以為沒事了,突然一個高大的漢子拿著酒杯衝上來,夜色正濃,對方還纏著土不拉幾的頭巾,他上前要絆倒對方,結果被對方一閃而過。
“大哥,你……動作……僵硬……。”
“葉飛莫!!!”
沒錯,來人正是本應在喬宅看守的葉飛莫。
喬嵐在上頭也看到了,她一臉黑線,總算知道當初葉飛天說葉飛莫不聽話的原因了,這貨平時還算盡忠職守,但關鍵時候就給你掉鏈子。
葉飛莫在下面已有段時間,喝了不少,正在興頭上呢,冷不丁就著閃爍的篝火看大大哥拉長臉看著自己,他連忙端正姿態,歪歪斜斜地說,“就……就我一個……來了,他……們都在……在……我讓……讓……二十個……兄弟支……援……不會……不會出事……”
聽到此,葉飛天才松一口氣,他剛剛就想把葉飛莫直接扔到遙水河裡醒酒了。
封啓祥今天例行針灸驅毒。
當封五把最後一根銀針拔出,封啓祥也醒了,然而,此時的他,臉上卻不帶一絲一毫的表情,冷得仿佛罩著一層寒冰一樣,與他展現在喬嵐面前的無賴面孔儼然兩個極端。
“少爺,你感覺怎樣?”
“……”封啓祥默然起身,搖搖頭,自從喝了喬嵐給的水,體驗過那種身輕如燕的暢快感,他已經不滿足於針灸所帶來的微乎其微的作用。
“少爺,其實……那天會不會是您的錯覺。也許只是,當時您的心情正好。”封一知道封啓祥心裡想什麽,但是他疑惑得很,少爺所說的那種有奇效的水真的存在嗎?
封啓祥不予置評,起身吩咐準備沐浴。
封啓祥閉著眼睛倚靠在巨大的木桶邊上,頭靠著桶沿,臉上滿是倦色。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響,這是封一的信號。
“出來吧!”
封一閃身出現,手裡拿著一個水壺,“隻取了一壺。”
“倒上吧!”封啓祥連眼睛都沒睜開。封一走進了,他才伸手接過杯子,看了半晌裡面透明的液體後才一飲而淨,這次的滋味更淡了,淡到幾乎察覺不出來。
“封二他們沒有消息?”
“他們往深山裡去了,這次需要久一點。”
“無須太深入,他不會功夫,不可能走遠。”
“但邊緣都已經尋過一遍。”
封啓祥重新閉上眼睛,手一松,杯子垂直落下,砸在地面上,摔成幾瓣。
封一將手裡的水壺放下,接著稟告他剛剛到喬家發現的情況……
“他也不在?”封啓祥睜開眼睛。
“不在!屬下問過門房,傍晚的時候喬家出了兩輛馬車,應是往青山村西岸去了,一直沒回來。喬少爺的馬車也沒有回來過。”
“……”
封啓祥騎著驚風在月色馳騁,風馳電掣般奔往青山村。一進村,就看到西邊的火光,還有隱隱約約傳來的吵鬧聲。
東西兩岸的木橋已經被升起來,過不去。封一帶著封啓祥一躍而起,施展輕功,直接從東岸跳進西岸。
所有人都在鬧,沒有人注意身後什麽時候多了兩個人。
封啓祥站在邊上火光不及的地方,所有的熱鬧都無法觸及他死水一般的心。他抬頭看到山頭上那個不知因為什麽而發笑的少年郎,莫名的覺得刺眼,可是又很想接近……就像冬天裡的篝火,靠近了,可以取暖,但是再靠近,卻會焚及自身……
他深信他知道那泉水的位置,且有辦法弄來,可是他不肯,他不願……他接近他,靠近他,就為了取得他的信任,然後……
封啓祥垂下眼瞼,遮住了其中的利芒……
葉飛莫為了彌補開小差的過錯,在山頭下來一點挑著所謂的韃子舞,因為實在太滑稽,喬嵐笑個不停,連淚都笑出來了。
看著主子這麽開心的份上,葉飛天決定暫時放過葉飛莫。
喬嵐正在笑,冷不丁旁邊多個人,下邊葉飛天和封一又對上了。
葉飛莫看到有人為難大哥,哪還得了,連忙上前幫忙,兩兄弟和封一打著打著就打到了下面的平地,然後漸漸往遙水河那邊去了。
“喬弟,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以為憑咱倆的關系,有好事你會叫上我呢,沒想到是我一廂情願了。”封啓祥毫不客氣地在寶玉給他讓的位置上做下。
“這也是臨時起意,沒得通知。”喬嵐遺憾道,“讓你的侍衛別為難我的人,每次見面都打來打去的。”
“是你該讓你的人別一看到我就虎視眈眈,旁的人還以為我殺了他爹娘呢。”封啓祥抓起喬嵐跟前的烤魚就要吃,喬嵐連忙搶過來,“你積點口德吧。”
封啓祥手長,一下子又搶回來了,然後在喬嵐搶走之前,狠狠地咬在其上,然後把被咬了一口的烤魚遞給喬嵐,後者嫌棄極了。
喬嵐不要了,封啓祥自得其樂,慢慢地吃著烤魚,“味道還過得去,誰烤的?再烤幾條來。”
“要麽自己去,要麽叫你的侍衛去,愛吃不吃!”喬嵐胸悶,封啓祥這廝一來,好氣氛全沒了。
祈福慶典的第二天,二十輛牛車滿載探子慢慢搖到了西岸,每輛牛車上分別載著十五個大壇子。
長工和筒子軍小心地把罐子擺在遙水河邊進行清洗……
青山村時不時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流連忘返,看能不能踩大運被喬家看中。好事者站在東岸,看著對岸的人洗壇子,忍不住好奇心各種發問。
“這壇子是做什麽用的?”
“你們東家總是做些令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到底搞在什麽鬼?”
“番椒好吃不?”
“喬家還要買人麽?”……
五天后,黃土根燒製好了第二批三百個,直接送到五裡鎮楊家莊子上。莊子上的人早就得到佟管家的吩咐,安排清洗晾曬並收到他們新搭建起來的木頭棚子裡。
對於壇子上大大的“喬”字,莊頭只是疑惑了一下並無放在心上。
喬家對底下的人太好,一些人早就不滿了,只因他們發現他們的下人或長工受此影響,人心浮動,都不好好乾活了。
趙地主被封啓祥警告過後,不敢再搞小動作,然,他鼓動了五裡鎮的四家大戶, www.uukanshu.net 黃家、握著五裡鎮半個碼頭的鍾家、手頭有三分之一西大街的方家和手裡有五裡鎮周邊村落六千畝土地的錢家,一起請喬嵐去清風樓喝茶,
大戶聚頭,這是常有的事情,但,他們這一趟請喬嵐過去,可不是為了承認喬家已經榮升為五裡鎮大戶,而是借喝茶的名頭,聲討喬家,聲討喬家什麽?對平民賤民太好了唄。
如今,喬家連乞丐都買來做工,還給建好房子住,他們從中感受到了威脅,這是一種階級被觸動的威脅。
關鍵時候不能退縮,喬嵐慷慨赴約。
封啓祥想跟去,說是要給喬嵐撐腰,喬嵐不讓,這種時候,她定是要自己出面的,不然以後還怎麽混下去。
喬嵐的馬車走後,封二在封啓祥的示意下,施展輕功跟上。
這一天早上,清風樓依舊賓客滿門,除開二樓被清場了。
趙地主等幾個穩如泰山一般坐在圓桌旁,面前擺著清風樓最貴的糕點和最貴的茶。
五人中唯一的年輕人便是方家少主方定匡,他是幾個人中,看起來最為隨意灑脫的。與別人不同,他並不是來找麻煩的。
喬嵐一進門,就給足了在場的五位面子,客客氣氣地寒暄了一番。她先客氣,如果別人對她客氣,那就大家客氣客氣,如果別人對她不客氣,那就別怪她不客氣。
五個人,除了趙地主和方定匡,其他人都沒拿正眼看喬嵐,也沒給予喬嵐一丁點兒的回應,就此奠定了今天這茶話會的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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