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很俗很富很大眾的一句話,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句話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出現過很多次了。
知法如幻,故無所怯。繩蛇非毒、杌鬼無心,何所怯耶——佛家在很早以前就有過“繩蛇”一說。其認為,凡夫誤認假相為實有之物,這叫“遍計所執”,喻如認繩為蛇。
《續傳燈錄》、《五燈會元·龍門遠禪師法嗣》、《初刻拍案驚奇》等等古文字書籍都曾出現或引用過這句諺語。
一個人,經歷過一次被蛇咬傷,這一次蛇咬,往往帶給人們最大的不是即時傷害,而是在其後的時間裡,心靈上無以平複的創口。
因而,災禍本身往往並不是太可怕,可怕的是它殘留在人們心裡的毒素。
我認為,凡事之於“心”一字。
“繩蛇”一說,嚴重荼毒的人,幾乎應該都有同一個性格,謂之“偏執”。
偏執,是“繩蛇”之毒的最佳溫巢,與催化劑。
霍文霍武兩兄弟,同時摔回到了桑拿房裡,“咣”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早已傷痕累累的霍武,哪裡受得了再當一次肉墊,緊緊鎖住霍文喉嚨的右臂被這麽一震,而放松了開來。
這時候的霍文,已經面色散發出了不詳的黑紫色,由於長時間的缺氧,鼻涕和眼淚將早已肮髒不堪的臉上塗抹的更加狼藉一片。
被松開口,趁著間隙,霍文立刻滾到了一邊,雙手用力的揉著自己淤青了的脖子,跪在地上大口大口貪婪的呼吸著氧氣。
“吼......”隨著一聲沙啞的吼叫,已經喪失了理智的霍武完全將與自己留著相同血脈的哥哥當做了敵人,回光返照似的竄了過來,一腳踹到了霍文,自己也因為重心不穩而摔在了他的身上。
隨著這口氣,霍武一個翻身,騎在了霍文的身上,發了瘋似的用僅剩下的一直手,一拳一拳毫無章法的猛擊霍文的臉部。
霍文一介書生,從來就沒有過與人拚死搏鬥的經驗,更何況是這種情況下,根本就沒有還擊的能力,只能用手盡量擋在臉前,頭轉來轉去的躲避霍武的攻擊。
霍武將自己所有的力氣化成了瘋狂的拳頭,一下一下的向著霍文的臉上砸去,已經發不出聲音的喉嚨滾著一聲聲低劣而沙啞的怒吼。
血水伴著唾液,也一並流下滴在了霍文的臉上。
牙齒被打斷,從嘴裡崩了出來;鼻梁被打斷,鼻血噴了出來;臉頰被打裂,皮膚上出現了滲出的血珠;眼眶被打腫,眼睛卻被打的乾癟了下去,眼珠變成了白色的液體摻雜著血絲流了出來。
疼痛對於現在的霍文來說,已經缺少了本身的意義,他知道,在這麽下去,自己一定會死,他還不想死,哪怕是殘疾一輩子,他也不想死。他很納悶,自己剛才怎麽會對著殺神二號吼出“你乾脆殺了我吧”這麽有骨氣的話,也許當時的他還沒有真正的瀕死吧。
霍文用力的扭動著身體,想把霍武從自己的身上甩下去。這樣的動作還真的有了效果,趁著一個空檔,霍文腰下一個用力,終於將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霍武翻到了一邊。
脫離了壓製的霍文,使勁向著桑拿房的門口爬去,現在的他已經管不了守在外屋的殺神二號了,能多活過一刻,就算一刻。
“啊嗷!”
一聲搶食時野獸的叫聲響起,霍武又從後面撲了過來。
霍文就地一個打滾,躲過了再次被撲倒的命運,繼續向著外面爬去。
緊跟著,他那隻跟腱消失了的左腳一疼,身子被貼著地向後拉了過去,原來是霍武眼見獵物要跑,用手拽住了霍文,將他向自己拖去。
霍文亂蹬亂踹,試圖逃脫霍武的魔爪,貨物趁著這個時候,又嘶吼著撲到了霍文的身邊。
“啊!!”慌亂中的霍文將裝著熱碳的鐵架撞倒了,滾燙的熱碳四散落下,砸向了糾纏著的兩人。
霍武早已經對這種燙傷的疼痛無知無覺了,繼續用拳頭胡亂的掄向霍武的各個身體部位。
看著殺紅了眼的霍武,霍文一咬牙,伸手從身邊撿起了一塊燒的通紅的木炭。
“滋......”
一股烤肉的聲音從霍文的手裡響起,但是顧不了那麽多了
“喝啊!”
一聲大叫,霍文將木炭對著霍武斷臂出,肉爛骨折的地方狠狠的砸了上去!
疼痛,可以激發人身體中最潛在的暴怒......
極端的疼痛,卻只能使人完全喪失一切能力,只剩下能夠感受到痛的感官,那就是痛。
剛剛被毫無美感與技術可言的用木板切下了右臂,肩膀上傷口上的肉還是猛戳後的潰爛;骨頭並不是從縫隙處被利器切斷,而是在接口處,被人生生的用根本沒有人骨堅硬的木質近乎鈍器碾碎。
霍武的斷臂出除了腐爛的血肉外,依稀還可以看到骨茬漏在外面。
這樣一種情況下,被霍文用燒的滾燙的木炭,猛烈地敲擊上去,這個時候,除了“痛”,我也沒有辦法形容霍武現在的感受。
“嗷!!!”
此時的霍武腦力一片空白,再也顧不得想要殺死霍文,向後倒了下去;由於不敢捂住創口,僅剩的右手使勁抓撓著自己的臉頰,以圖環節這種非人的感覺。
抓住了機會的霍文,此時眼中也充滿了血絲,轉身抓著木炭反身跪在了霍武的身上。
不顧抓著熱碳的手已經焦黑一片,繼續用力的一下一下使勁對著霍武的斷臂出敲擊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霍武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喊叫的從嗓子裡噴出了一口鮮血,聲帶竟然被如此的喊斷了!
看著滿嘴噴出鮮血的霍文,也激發出了最原始的獸欲,扔掉了被自己敲碎了的熱碳,撿起了另外一塊不規則的更大的炭塊,尖銳面朝下,向著霍武的臉上砸去。
“嘭!”
“嘭!”
“嘭!”
“嘭!”
“嘭!”
“嘭!”
“嘭!”
不知道砸了多少下,霍武早就沒有了聲音,頭顱已經模糊一片,甚至已經碎裂的只剩下一半了,霍文還在機械的敲擊著,直到手中的木炭也只剩下了焦灰......
不知道什麽時候,殺神二號出現在了桑拿房門口,就這麽站在那裡,看著這一幕。
“你...了解...兄弟,真諦...親兄弟的......真諦”
不知道是疑問句,還是陳述句,對於現在的霍文來說,都不重要。
他就這麽躺在那裡,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咳著鮮血。
“他....已經死了,你放了我吧...要什麽,我都給你......”
據說,人身體中的血液含量,佔了體重的百分之八。具體大概是多少,我並不清楚,只是現在的霍文看起來,就像是躺在血中,有自己的,有弟弟的,密不可分。
殺神二號沒有說話,只是慢慢走向了霍文,那把MK3又出現在了手中。
“你......你要幹嘛......”霍文掙扎著想要起來,但是,無奈已經沒有任何力氣與反抗的意志了。
“我......不會......不會讓......殺你......”
慢慢走過去的殺神二號,拽住了完全喪失了抵抗的霍文的右腳,將他拖出了桑拿房,扔在了地上,蹲了下去。
殺神二號拿著MK3手術刀將霍文的另一隻腳踝的跟腱整根剔除;將兩隻胳膊臂彎處的連接骨整個挖出;在兩個大腿內側、手腕內側各拉了一刀以後,慢慢的站了起來。
整個過程,顯得是那麽純熟,那麽連貫流暢,那麽的紳士......
“你要是......能夠......爬出去,就......活下來,你就.......明白......親兄弟的......真諦了,帶著......自己的兄弟,一起......一起活下去。”
說完,將MK3手術刀裝進了外側的皮衣口袋中,在逐漸失去意識的霍文已經模糊了的視線中,走了出去......
我偏要活下去......
只要爬到門口,就活下去了......
好冷......
我不想死......
..................
已經死透了無數個小時的霍文,現在就趴在阿祖的腳下,阿祖順著霍文留下的用血指出的路一直走到了外屋的門口處。
整個“重播”的過程中,阿祖一直是閉著眼睛的,就這樣像是夢遊似的,在檢驗科組長差異的目光中走了出來。
站在組長身邊的,還有實在等不及了的B區分局局長,和匆匆趕來的小強。
兩人都被組長攔在了桑拿房外面,當阿祖從裡面出來的時候,本來兩人都要去和阿祖打招呼,但是看到阿祖閉著眼睛,慢慢摸索著前進的時候,兩人默契的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在旁邊一直觀察著。
這段畫面出現在阿祖腦中的時候,並沒有那麽細致,許多細節性的東西都沒有辦法“重播”出來,畢竟阿祖的腦袋仍然是在人腦的范疇內。
比如殺神二號說話時發出聲音的部位是在肚子附近;
比如他們都說了什麽;
比如霍文霍武兩兄弟廝殺的原因;
比如......
此刻,本該重播完了的阿祖,並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緩緩的坐到了地上,就這麽坐到了死去多時的霍文身邊。
一定是兩個人!
凶手一定是兩個人!
但是,為什麽所有的檢驗結果,都明確的指向了凶手只有一個!!
不對,完全不對,是什麽地方有我沒有發現的細節嗎?
不能再少算了,我不會再犯一次錯誤!
這時候,眉頭緊皺的阿祖猛地站起了身子,就這麽閉著眼睛跑回了桑拿房裡。
“阿祖......”局長剛想上去,就被小強攔了下來。
“局長,阿祖哥現在估計正在想什麽重要的事,咱們在這等著就行了。”
“唉......好吧”局長歎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一定有我沒有發現的地方,一定還有遺漏了的線索!
我要重新看一遍,我要重新再重播一次......
......
第二個凶手是怎麽進來的!
第二個凶手是怎麽出去的!
第二個凶手是隱形的嗎!
他是怎麽掩蓋所有痕跡的!不可能,不可能掩蓋所有的痕跡!
為什麽沒有任何關於第二個凶手的生命體征!
難道是一個人,集合了最直接的暴力與最完美的細微人體手術?
不可能!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的!
雙重人格
不會是這樣的!雙重人格......雙重人格......雙重人格......沒理由連身手技術體質全部複製出來!!!
難道我會再一次看錯凶手的人數嗎......
不會的,不會再錯了.....
我會再看一遍,再看一遍
......
......
......
我不會再少算任何一個凶手!
我不會再少算任何一個凶手!
我不會再少算任何一個凶手!
我不會再少算任何一個凶手!
我不會再少算任何一個凶手!
此時的阿祖,一直白皙的臉色瞬間漲紅,雙眉緊鎖,仔細看去,緊閉的眼睛裡,眼珠在告訴的無規則亂轉著(是眼珠高速亂轉,不是車輪在高速旋轉);渾身蒸騰著一股熱氣,無數的汗水從他的身上臉上溢了出來;這時候的阿祖像是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在桑拿房裡亂轉,這裡摸一下,那裡打一拳。
“咚!”阿祖的腦袋狠狠磕在了桑拿房的牆體上,向後跌坐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的小強和檢驗科組長立刻跑了過去,看到了阿祖狼狽的模樣,剛要上前攙扶,但是看到依然緊閉著雙眼的阿祖,兩人勉強頓住了身形。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實此時阿祖的腦中,完全跟現在的案子沒有半點關系,而是一直回蕩著另外一個人的得意又宣泄的笑聲,還有一雙留下血淚的漂亮眼睛......
那個屬於阿祖將它深埋在記憶最深處的,從不肯再一次翻閱的笑聲,與眼睛。
“陳阿祖執法者!你確定犯人全部被擊斃了嗎?”
“報告長官!沒有人可以犯了罪而不留下一點線索,只要留下了線索,我就能找到。”
“做的很好,那可以結案了。”
“謝謝長官!”
......
“哥,你真厲害”
“小意思啦,小布丁,哥哥已經是執法者了,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就連咱們孤兒院的老太婆都不行了!”
“那哥哥,壞人們不會報復你吧,你的工作太危險了”
“不會啦,哥哥只要把壞人都抓乾淨就好了呀,走吧,哥有獎金了,請你吃好吃的去。”
“噢!去吃好吃的去嘍!”
“小布丁......相信哥哥,哥哥一定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了”
“恩......”
......
“陳阿祖,陳執法者,你確定犯人全都死了嗎”
“你是誰?記者?”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到底是誰?”
“哥!救我!”
“你抓了小布丁!**畜生!”
“哈哈哈哈哈啊哈!陳警官,郊外,現在過來,還能給你漂亮的小妹妹收屍,真是美麗的大眼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替我死去的兄弟們,先試試了!!”
“混蛋!停手!你要什麽我都給你!要我的命我現在就給你!”
“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
緊閉著眼睛的阿祖厲聲尖叫了起來,渾身劇烈的發抖,側身倒在了地上,口中甚至溢出了白沫。
這個樣子,一下把旁邊的人都嚇了一跳,再也顧不上怕打攪阿祖的“重播”,用最快的速度衝了過去。
檢驗科的組長最先到了阿祖的身邊,抬起並扶正了阿祖的頭,平放在了自己的膝頭,開始捏起了阿祖的人中。
阿祖突然睜開了眼睛,跳了起來,一回頭正好盯住了組長。
這是一雙猩紅色,布滿了血色的眼睛;鼻翼一張一翕的噴吐著粗氣;身體佝僂,脖子向前,腦袋抬高對著組長;所有眼白都被紅色蓋住了的眼睛,像是要穿透般卻沒有焦距的盯著檢驗科組長。
“陳警官,你.....”
“你說!你是不是凶手!”阿祖一下竄了上去,把檢驗科組長按在了地上,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咬牙切齒的喊著。“你就是少了的那個人!就是你!是你把證據都毀了!讓我以為只有一個凶手,然後好去殺了小布丁!對不對!你說!”
“陳....救命啊...”檢驗科組長這一下被嚇得不輕, 雙手亂擺向著小強求救。
小強也從來沒有見過阿祖這樣,趕緊衝了上去,從後面抱住了阿祖。
“阿祖哥!放手,你弄錯了!快放手!”
“呃啊!啊!!我殺了你!說!你是不是就是想讓我少算一個凶手!你說啊!”阿祖此時猙獰的樣子,跟平常那個嬉笑怒罵的陳警官兼職天壤之別。
“阿祖哥!”小強這時候咬了咬牙,他知道,如果再不製止阿祖,他可能真的會殺了這個檢驗科的組長,因為,他聽到了一個,很久以前他就聽過,但是再也沒有人提起過的名字——小布丁。
“阿祖哥,你先睡會吧......”
“嘭!”
小強在背後,對著阿祖的脖根,打出一記不輕不重,正好可以打暈阿祖的手刀,阿祖身子一歪,終於從檢驗科組長身上,向一邊倒了下去。
“我......代替阿祖哥,跟您說聲對不起。”小強將倒下的阿祖扶到了旁邊放好,拉起了一直咳嗽的檢驗科組長後,深深的對著組長鞠了一躬。
“咳咳,沒關系,好好,咳咳,好好照顧陳長官吧,我想,他也是個可憐人,有段不願意想起來的經歷......”
“我也替他,謝謝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