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舞感覺自己睡了長長的一覺，等終於醒過來時，整個人說不出的軟綿清爽。

　她懶懶睜開眼，瞳仁中慢慢映入一章清逸俊雅的臉，手中捧著平板電腦，笑容淡淡看著她。

　“宋光霽……”

　她開口說話，才發現聲音也軟綿的厲害，只是卻並沒有半分沙啞乾渴的感覺。

　宋光霽放下平板電腦，在一旁坐下來道，“你體內被注射了強力的肌肉松弛劑，雖然只是暫時性的，但如果不清理乾淨，對你以後學習武技會有些影響。”

　言下之意就是現在已經清理乾淨了，而此刻身體軟綿是正常的後遺症。

　蘇舞點頭，“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宋光霽指了指牆上的電子日歷和時鍾，“晟澤在另一間醫療室，一直守到你體內剩余藥劑全部清理乾淨才肯離開。”

　蘇舞神色一變，忍不住撐起身子問道:“他怎麽了?”

　宋光霽看她起身艱難，倒也沒阻止，反而在她背後墊了個枕頭，幫她坐好，才開口回答。

　“相信墨梟淵綁架你的時候，一定跟你說過晟澤的病。你不怕嗎?”

　蘇舞皺了皺眉，一時沒有回答。

　她想起前世，段景琰讓墨晟澤身敗名裂的辦法，就是發布了他變成怪物發狂時的影像。

　那時，她也問過段景琰，墨晟澤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到此時還清楚記得當時段景琰說的每個字。

　“小舞，你相信這世上有天道輪回嗎?哪怕一時不報，一世不報，最後也會應驗在子孫身上。”

　“墨家是一個用血腥和卑劣鑄就的龐大家族，而墨晟澤就是那最醜陋的結晶。他本身基因缺陷，卻又長時間被作為實驗品，所以就成了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從這一刻起，墨家將為他們逆天而行的貪婪與肮髒，付出沉重的代價。墨晟澤，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

　那時的蘇舞對墨晟澤懷抱著深深地恐懼和仇恨，可是聽到這些話卻還是默默無言。

　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在說:事實上，墨晟澤也是墨家的受害者，為什麽卻要他第一個承受墨家的報應呢?

　蘇舞閉了閉眼，揮去那久遠的記憶，緩緩開口道:“我見過墨晟澤從墳墓中爬出來的樣子，那時的他根本不能稱其為人，說是怪物更確切一點。”

　“如果我說不怕那樣的他，那一定是騙你的。”

　宋光霽目光溫和地看著她，聲音中帶著淡淡地悲涼，“你看到晟澤的樣子，我們把它叫做【轉化】期。從我認識晟澤開始，他已經出現過六次這樣的情況。你知道我們是怎麽處理的嗎?”

　見蘇舞呆呆看著他，宋光霽笑了笑，輕聲道，“在這座墨家主宅的地底，有個溫度低於零下三十度的冰窖，一旦晟澤進入【轉化】，我們就會把他關在裡面，誰都不敢靠近。”

　蘇舞臉色白了白……零下，三十度！

　那該是怎麽樣的寒冷孤獨啊！

　“你看，我們這些跟晟澤認識了十幾年的人，都不敢靠近，而你卻做到了，甚至主動喂食他血液。”宋光霽望著她的眼睛，聲音輕柔，“如果你都說怕，那我們又算什麽呢?”

　蘇舞怔怔半晌，才搖頭道，“不是……你說的不對。”

　她抬頭看著宋光霽，目光清澈而不帶一絲猶疑，“你們把【轉化】期的墨晟澤關入冰窖，是因為這是你們權衡之下，讓他恢復正常最好的辦法，不是嗎?”

　“你們怕那樣的墨晟澤我可以理解，可是，如果給你們同樣地機會，看到墨晟澤從墳墓裡爬出來，知道血可以救他……你們絕不會有半分猶豫。”

　“你所說的不敢，只是沒有親身經歷，所以不敢說能做到。”

　“可誰又能說，你們做不到呢?”

　蘇舞笑了笑，細膩如白瓷般的肌膚上泛起淡淡的粉紅，猶如春日雨後綻放的青澀桃花，沒有豔冠群芳的璀璨，卻柔軟了人的心扉。

　宋光霽怔怔看著她，半晌才輕輕吐出一口氣，搖頭失笑道:“怎麽搞的好像我跟你說這些，是來尋求安慰一樣。”

　蘇舞跟著笑笑，隨即肅容道，“墨晟澤的病，到底是怎麽回事?墨梟淵說，他基因有缺陷，需要長期服用藥物，否則就會發狂，並且活不過三十歲，這些都是真的嗎?”

　宋光霽垂目沉默了片刻，終於緩緩道，“晟澤的基因有缺陷是真的，具體的原因我不能告訴你。但他發狂，變成怪物一般，卻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墨老太爺把他當做實驗品，用遠古異獸的殘存DNA來補足他缺陷的基因。”

　蘇舞猛地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光霽笑了笑，眼中滿是嘲諷，“墨家做這樣的人體基因實驗，早已經不是一代兩代了。他們手上有許多種類遠古異獸的殘存DNA，想借此創造出超人的存在，再將研究成果賣給政府，從而獲取滔天的富貴權勢。”

　“可是，遠古異獸的基因太過強大，無論融入什麽人體內，不出三日，都會基因崩壞，爆體而亡。唯一挺過來的，只有晟澤一個人。”

　“說挺過來，其實也不確切。”宋光霽嘴角的笑容依舊溫潤，卻變得有些蒼白，“如果只是一種異獸基因也許還不會俺麽糟，可墨梟淵這個喪心病狂的……”

　“一個人體內怎麽可能存在如此多種基因序列呢?如果不是戚叔、墨九和我常年控制，如果不是晟澤在武學方面的天賦驚才絕豔自我調節，他早已失去理智，成為真正的怪物了。”

　蘇舞怔怔聽著，隻覺得胸口悶痛的厲害，半晌才道:“那【轉化期】又是什麽?”

　宋光霽眼神一暗，凌厲幽暗的殺意在他眼中一閃而逝，“墨梟淵的野心極大，只有一個不聽話的墨晟澤怎麽足夠?他想要更多地實驗成功品。”

　“在經歷過基因融合轉嫁統統失敗後， 他把主意打到了晟澤的孩子身上。”

　宋光霽望向蘇舞陡然變得煞白的臉，放柔了聲音道，“在這件事上，沒有人能逼迫晟澤，因為藥物只能讓他發狂，卻沒辦法制住他，任何人敢近他的身，都是自取滅亡。”

　“遠古異獸進階分為三個階段，【轉化期】、【成熟期】和【交\/配期】。只有進入【交\/配期】的墨晟澤，才可能留下子嗣。”

　“可是，正常的異獸基因就已經難以控制了，更何況是進階後的?所以每一次實驗……對晟澤來說，都是九死一生的過程。”

　蘇舞緊緊握住雙拳，啞聲道，“你們為什麽不反抗墨梟淵呢?怎麽能由著他一次次把墨晟澤當實驗品?”

　“因為……”

　“砰——！”病房的門被陡然推開，神色冰冷，臉色些許蒼白的墨晟澤站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