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舞一抬頭,淚眼婆娑中看到了羅子謙,和被羅子謙扶著進來墨十九。
盡管他依舊無法入正常人般行動,盡管臉色慘白,可是比起早上看到的瀕臨死亡的樣子,卻是好太多了。
“墨十九,你沒事了?”蘇舞驚喜地想要站起身,這是她來到這裡後得到的唯一的好消息——墨十九活下來了。
可是,剛剛想要用右腳支撐,一股劇痛傳來,卻讓她悶哼一聲,再度摔倒在地。
“蘇小姐,請你別亂動!”
“蘇小姐——!”
羅子謙抱著醫藥箱急急忙忙跑過來,“你……你千萬別亂動,我馬上給你處理。放……放心,不會有事的,以後也一定可以不留疤。”
蘇舞平複了見到墨十九的心情,靜靜坐在原地,由著他擺弄。只有當傷口被清洗的時候,比剛剛劇烈百倍的疼痛,她才會緊緊咬著牙,防止自己痛呼出聲。
羅子謙看了看她被咬破的下唇,又看向那慘不忍睹的右腳踝,對比那晶瑩如玉、小巧精致的左腳踝,心中的不忍與憐憫油然而生。
“蘇小姐,俗話說識時務活得久,你現在畢竟……還是不要和少爺對著幹了。少爺的脾氣雖然有些古怪,可是,只要你不惹他,他還是不會傷害女人的。你……你又何必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呢?”
墨十九大怒道:“段景喧他還是不是人,竟然在您的身上潑硫酸……”
蘇舞淡淡道:“是我自己潑的。”
羅子謙和墨十九都瞪大了眼睛,隨即兩人的目光齊齊落到了她被扯爛的衣衫上。
盡管此時已經被攏了起來,可是雪白的鎖骨卻還是若隱若現,可以想見當時的景象。
羅子謙頓時訥訥地低下頭,不敢多言。
墨十九卻是氣的渾身發抖,“禽獸,這個禽獸竟然想要對你用強,我要去殺了他——!”
“想要對蘇舞用強就是禽獸,那麽當初在蘇舞被當做交易品送給墨大少的時候,想要強迫蘇舞的墨大少又是什麽?”冰冷渾厚的聲音陡然在門口響起。
蘇舞抬頭,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中年男子——譚叔。
墨十九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惡狠狠瞪著他:“不要把少爺和段景喧那個人渣相提並論!”
譚叔連看都不屑去看他,複雜的目光落在蘇舞身上,“當初墨一說,留下你可能會讓段家萬劫不複,我還不相信。可是如今,竟然就要一一應驗了。”
他長歎了一口氣,聲音中帶著無盡的蕭索,“蘇小姐,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我也知道景琰少爺和墨晟澤愛上你是他們的命,可是,如果沒有你就好了,如果這世上沒有你就好了……”
這樣,所有的恩怨就能塵歸塵土歸土,只是清算,沒有愛恨糾纏。
蘇舞的心口仿佛被什麽重重撞擊了一下,痛的她臉色煞白。
如果,這世上沒有她就好了;如果,沒有重生就好了……在墨晟澤服下M-的時候,她也這樣想過,甚至祈求過。可是……
“譚叔是嗎?”蘇舞緊緊握著拳頭,勾起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我也知道,你養育段家兄弟辛苦,為段家報滅門血仇辛苦,可是,如果你能好好關心教導景琰和段景喧兩兄弟,如果你能讓他們的人生不只被仇恨和報復佔據,那就好了;如果你能在段景喧幼年的時候,就讓他豎立正確的三觀,讓他的人生有其他寄托,而不是如今玉石俱焚喪心病狂的樣子,那就好了。”
蘇舞仰著頭,臉色蒼白,卻沒有一絲卑微,沒有一絲退縮地看著他,“可是,這樣的假設,有意義嗎?”
譚叔腳下猛地一個踉蹌,後退一步,撞在半開的門把手上。
他神色茫然而驚惶地喃喃道:“是啊,所有的假設,都沒有意義。我明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來不及了。”
段景喧賭上了他所有的一切,要毀掉墨家,毀掉蘇舞,也要毀掉段家僅剩的所有。可是,他卻已經無能為力。
譚叔的目光落在依舊昏迷沉睡的段景琰身上,眼角滲出幾滴晶瑩的淚珠。
“蘇小姐,你拿回來了夫人的……遺物我很感激。”他仿佛蒼老了好幾歲,聲音裡都帶著虛弱的蒼涼,“對於你今天所遭受的這一切,我感到抱歉,可是無能為力。”
說完,他腳步趔趄地往外走去。
“等一下!”蘇舞突然開口喊住他,“你說對我拿回了墨筱筱的遺物很感激,那麽,我能不能討要一個回禮?”
譚叔回過頭,憐憫又悲涼的目光看著她,“蘇小姐,我知道你想要求什麽。可是對不起,哪怕明知道少爺做錯了,可是我也不能背叛他。我絕不會放你離開的。”
“我知道。我想要的回禮不是這個。”蘇舞斬釘截鐵地道,“我只求你,在任何情況下,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替我護墨十九一命。”
墨十九猛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她,“蘇小姐,你……你在胡說什麽?”
譚叔起先也是震驚, 隨即眼底的驚詫卻慢慢化為複雜。蘇舞,這個女孩,真是讓他一次又一次,出乎意料。
蘇舞看了墨十九一眼,眼底帶著濃濃的愧疚與抱歉,“墨十九,你先不要覺得感動,事實上,我沒有你想的那麽良善。”
她如今步步為營,和墨晟澤逃出生天的機會只有萬萬分之一。所以,絕不會忘記和錯漏段景喧說的任何一句話。
他說:但願你等一下,不要後悔自己的決定。
蘇舞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看著墨十九,啞聲道:“我不知道,如果段景喧用你的命威脅我,讓我做出選擇,我會不會選擇背棄你……”
“蘇小姐,你在說什麽傻話!”墨十九猛地直起身,目光灼灼隱含憤怒地看著蘇舞,“我們十九暗衛本就是為少爺而生的,保護少爺和少爺的愛人,是我們一生的使命,是比我的一切都重要的使命。你可以說我們奴性,說我們沒有尊嚴,可是……我可以告訴你,如果因為我讓少爺和蘇小姐您受到傷害,我寧可死一千次一萬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