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徐徐的晚風從打開的窗戶吹進來,帶著絲絲涼意。
蘇舞穿著一身睡衣,擦著剛剛洗完的頭髮,將窗戶輕輕掩上,隻留下一指大的縫隙,為溫熱的房間添加幾絲清涼。
突然,房間外敲門聲響起。
“小舞,是我,我……我能進來嗎?”是蘇忠河的聲音。
蘇舞挑了挑眉,走過去將房門打開,第一時間入眼的竟然不是蘇忠河的臉,而是一個大大的箱子。
這個是……?
蘇忠河呵呵笑了兩聲,有些吃力地把箱子抱到書桌上,才甩著手臂,頗有些討好道:“小舞,前幾天你……你和墨大少不是說想要看當年的情書嗎?所以,我讓歡姐整了整倉庫,這一箱都是你初高中時候留下的東西,有筆記,相冊,同學錄,咳咳……當然情書也在裡面。你看是不是留在這裡,你自己處理?”
蘇舞睜大眼睛,看著那箱子好半晌,才點頭道:“謝謝,就放在這裡吧。”
話已經講完了,可蘇忠河卻沒有走,他有些踟躕地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雙手不停搓著,似乎有什麽話說不出口的樣子。
蘇舞停止了擦頭髮的動作,輕輕甩了甩頭,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房間裡燈光不算明亮,卻帶著柔和與溫暖,少女一頭烏黑的青絲半乾的披在身後,皮膚比雪還要白,冰肌玉骨,鍾靈毓秀,一雙眼在光芒映照下流光溢彩,說是傾國傾城都不為過。
這就是他蘇忠河的女兒啊,流著他骨血的親生女兒,轉眼就那麽大了,下個月就要出嫁了。
蘇忠河猛地低下頭,遮掩住自己發紅發燙的眼眶,輕聲道:“那個,也……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就是除了蘇氏的股份,爸爸給你準備了一點嫁妝,希望你會喜歡。”
說著,他竟然從身後摸出一疊資料文件,臉上露出期盼又忐忑地表情,凝望著蘇舞:“爸爸知道你現在有自己的公司,墨大少也給你置辦了房產,爸爸也不知道該送你什麽。我……我知道這套別墅對現在的你來說不算什麽,蘇家現在這種情況,我也買不起更好的,這是我很久以前選中的,本來也是想等你出嫁送給你。小舞,你願意收下嗎?”
蘇舞翻著手中的文件,心中微微震蕩。
這些文件全都是過戶手續,連稅都交了,包括蘇氏的股份,郊外的別墅,市中心的連鎖超市,都已經寫上了她的名字。蘇忠河,他是什麽時候辦的這些?
蘇忠河看她面無表情,心中一陣失落,隨即卻又湧起一股酸楚的疼痛。
落到如今父不父,女不女的結果,從小親密無間的女兒與他離心,終究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裂痕一旦形成,又豈是三兩日能夠彌補的。一切都不過是他自作自受罷了。
蘇忠河抹了把臉,強笑道:“我本來想把錦繡良城的項目送給你,可是,那個項目如今本來就是墨家佔大頭……後來,我才決定送這些。小舞,爸爸很沒用是不是,三番五次保不住蘇氏,家庭關系又處理不好……”
“這些,我收下了。”蘇舞突然打斷他的話,緩緩地清晰地道,“謝謝爸爸。”
蘇忠河愣了半晌,猛地回過神來,結結巴巴道:“你……你說什麽?小舞,你剛剛叫我什麽?!”
蘇舞無奈地笑了起來,“這份嫁妝我收下了,爸爸。”
無論和沈浩天的關系多好,蘇舞從沒有叫過他爸爸,為什麽?因為在蘇舞心裡,永遠都只有一個父親。
哪怕他懦弱無能、多疑花心,甚至一度為了利益想把她推入萬丈深淵,可是蘇舞永遠都無法忘記,幼年的時候,蘇忠河每周千裡迢迢跑到江北看她時那欣喜、期盼、寵溺的笑容。
蘇舞更無法忘記,初中時自己生病住院,母親病體支離,是蘇忠河放下工作沒日沒夜陪在她身邊,等她病好,他自己卻整個人瘦了一圈。
蘇忠河也許不是個好人,不是個好丈夫,可至少,他曾經努力地拚命地,想要做個好父親。
蘇舞抬起頭,看到蘇忠河發紅的眼眶,他拚命忍住眼淚,可淚水還是湧出來。
他狼狽的擦了好幾遍,才匆匆忙忙起身道:“小舞,你……你早點休息,離婚期不遠了,晚上早點休息,這樣婚禮那天才能成為美麗的新娘……”
說完,不等蘇舞回答,他已經逃也似得離去。
蘇舞怔怔站在原地,還沒回神,虛掩的門突然又被推開,露出端木磊英俊卻帶著幾分孩子氣的臉:“沒事吧?”
蘇舞沒好氣道:“當然沒事。我說端木磊,這句話你一天要問幾遍啊?你說的不煩,我聽得都煩了。”
端木磊怒道:“你以為我願意問啊,要不是晟澤哥非要我貼身跟著你,還必須每個小時匯報一次狀態,誰樂意杵在這無所事事!”
蘇舞朝他翻白眼,“難怪你天賦一流,武功卻永遠追不上宋光霽,無聊你不會練武嗎?別哪天連我都追上你了,師父!”
“靠!你做夢!一日為徒,一輩子都別想超過我!”端木磊氣急敗壞地關上門,聲音迅速遠去。
蘇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發誓,這回端木磊一定是去練武打坐了!
她取了件薄薄的浴袍披在身上, 在桌前坐了下來,蘇忠河搬下來的一箱子東西,都被她倒在地上。
裡面的東西真的很多很零碎,有課堂筆記、照片、大頭貼,甚至還有摔壞的飛機模型。當然,還有一疊粉紅色的……情書。
蘇舞的目光落在那堆情書上,終於還是將它們撿了起來。
不用數她就知道,是四十九封,整整四十九封沒有寄出去的情書。
高三那年因為參加聯合社團的關系,她和已經是A大新生的段景琰接觸的機會變多。因為朝夕相處,所以感情變得深厚,因為接近,所以貪心地想要更多。
不知從何時開始,原本偷偷的戀慕關注,變為深深的渴望。
她買了許多粉粉的信封和信紙,偷偷的把自己的感情寫在信裡,一點點,一縷縷的訴說著自己青澀純真的愛戀,可是卻沒有勇氣寄出去。直到,所有的感情因為蘇家與墨晟澤的一場交易而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