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侶山之上煙火映亮了半邊夜空,襯的星光都黯淡了許多。
雕刻精美的靈瓜燈由山腳一路裝點至山頂,清香氣味彌散了一路。
“當年男先祖追求女先祖時就雕刻了這種靈瓜燈。”
君子妍一手一塊鴛鴦糕,一邊吃一邊對著蘇錦歌解說著。蘇錦歌此時也是一手一塊鴛鴦糕吃著。左手中是豆沙餡,右手中是桂花餡,各咬一口,兩種甜蜜的滋味在口中糅合為一體。
口中是甜糯的鴛鴦糕,鼻端是靈瓜的清香,眼前的盛景更是令人迷醉。蘇錦歌愜意的眯起了眼。
隨著人群行至山頂,才發現那些“煙花”竟是修士們拋上天空的。這些修士都是面容俊美的男修,皆身著一襲淡紫色的錦衫,手持長劍起舞。一面舞一面將地上燒的發亮的鐵屑高高的挑起,赤紅金黃的鐵屑在蒼穹下紛落,連綿不斷,製造出一場美到極致的煙火夜雨。
煙花雨美到了極致,這些修士的劍舞也瀟灑到了極致。
蘇錦歌咽下口中的糕餅,用手肘碰了碰了君子妍,“這也是你家先祖追求你家女先祖時乾的事情?”
“嗯嗯。”君子妍忙不迭的點著頭,眼中滿是豔羨,“我怎麽就沒有女先祖的命。你看那邊的花毯,當年男先祖為博女先祖一笑,大冬日的尋來了許多的鮮花,親手為女先祖編織了一張毯子。”
“還有那邊的大水池,你看水池上的雕像,那也是說的一段兩位先祖的經歷。女先祖在海上歷練時遇險,男先祖為了救她差點搭上了性命。也就是那一次,女先祖才決定留在君子洲,……。”
……。
仙侶山上到處都是有關君家兩位先祖的典故故事。蘇錦歌在前世也不過二十幾歲,兩世的感情閱歷都不厚。她還有著一顆會粉紅會冒泡泡的少女心,今晚的所見所聞更讓她的心情如前世時看韓劇一般,與君子妍一起捧著臉驚歎。
兩人慢吞吞的遊玩著,與今夜仙侶山上的所有女修一樣留下了一路的粉紅。
看到祭典邊沿那一排排的小兔子,蘇錦歌好奇不已的問道:“那邊又是什麽?”
君子妍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笑道:“當年兩位先祖遊歷時,女先祖說想吃些東西。男先祖就打了一隻小兔子給她。不想女先祖是不殺生的,她不光沒有吃那隻小兔子,還治好了它的傷。”說著,君子妍拉起了蘇錦歌就往那邊跑去。
“每次仙侶祭都有這個,男修們會打來些兔子,讓女修治愈。誰治愈的最好,誰就能領到一份獎勵。這可是只有女修才有福利,咱們也去。”
這些兔子受了些輕傷,傷口幾乎都是一樣的。不用說這也是模仿著那位男先祖的。治愈兔子自然要用療愈術。蘇錦歌與君子妍各自挑了一隻治愈,君子妍便去拿著兔子的號牌,以便仙侶祭結束來領取獎勵。
就在君子妍俯身去那號牌的時候,蘇錦歌的腦中忽然空白了一瞬。
君子妍拿了號牌回頭就見她一臉木然,雙目之中神采全無,仿佛一隻木偶人。君子妍駭了一跳,忙輕輕的推了推了她,低聲喚道:“蘇蘇姐?”
蘇錦歌回過神來,正好對上君子妍擔憂的目光,她笑了笑道:“我忽然想起些事情,先離開一下。”
君子妍道:“可需要我幫忙?”
蘇錦歌道:“不必,我自己可以處理。你在這裡等著仙侶祭結束就行,說不準咱們能拿到那份獎勵呢。”
君子妍見她言笑晏晏,心中的擔憂去了大半,“那我在這裡等結果,蘇蘇姐有事記得用海螺叫我。”
蘇錦歌笑著點點頭,轉過身向著山下匆匆而去。
雖然時間短暫,她也能覺察出那一瞬的空白是由識海中的那抹神識所致。她急需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來仔細查探一下。
仙侶山並不高,下山路的自然也不算長。此時參加仙侶祭的修士都已經在山頂了,上山的道路格外的靜。
蘇錦歌走著走著就發現眼前的景象的變了,那條靈瓜燈照亮的道路變作了成片的迎春花。煙火與夜空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湛藍的天,柔軟的雲還有暖洋洋的日頭。燦爛的花叢中,一位紫衫修士正遠遠地望著她笑。那笑意溫柔似春水,看一眼就覺得心都要融化一般。
紫衫修士向她伸出手,她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
這個不由自主卻是身體上的,而不是意識上的。蘇錦歌覺得自己成了看客,不能再操控自己的身體。
紫衫修士帶著她走過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善事,救了很多人。杳無人煙的荒原上,他蹲下身從雜亂的草叢中拉出了一根藤蔓,摘下了上面的小靈瓜,雕刻成一盞漂亮的瓜燈。他與她守著這盞瓜燈,直聊到天明;雲團中,她駕馭著飛舟帶著他,他舒展開雙臂迎著風大叫,像個孩子一般;……。
驚濤駭浪中,他為了救她用自己的身軀擋在了她的身前。眼看著那巨獸的腥臭的大口就要將他吞下,她終於選擇信任他,將他帶入了自己的芥子空間。
而後便是一段神仙眷侶的生活,在芥子空間供應的天才地寶之下,她與他水到渠成的到了進階化神的關卡。他們選擇了初識之地,開辟洞府設置禁陣,開始衝擊化神。
她萬萬沒有想到,她剛入定就被他一掌拍在了後心。經脈盡斷,鮮血大口的噴出,染紅的裙衫。他卻變了一個人一般,面上不見絲毫的憐惜,隻咄咄逼人的迫她交出芥子空間。
她呆愣半晌,不能接受眼前的事。
他沒有了耐心直接出了殺招,千鈞一發之際,是她的兩隻靈獸衝到前面,與他鬥做一團。兩隻靈獸的死,換來他與她一樣的重傷。兩人皆是動彈不得,只是面對著面,眼對著眼的看。
他們曾無數次的這樣對視,眼中滿是柔情,心中盡是蜜意。而如今卻都恨不得殺了對方。
同樣的仙侶山同樣的兩個人,卻換了一種截然不同的心態。
在這天大的諷刺前,她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眼前的一切都在血淚中模糊成一片暗紅,那笑聲也漸漸的遠了。暗紅退去,眼前變成了一片黑暗,潮濕陰冷的氣息包裹著她。蘇錦歌此時終於能夠指揮自己的身體。
識海中的那抹神識已經消失不見。只是蘇錦歌卻高興不起來,她知道剛剛的所見就是喬素柔也就是憫惜真君的經歷。那樣美好的傳說,背後竟有著這樣一個令人窒息的結局。
再怎麽樣的情深似海也抵不過一個芥子空間嗎?
憫惜真君立誓不爭不殺,一路行來更是救死扶傷、醫人無數。竟是落到這如此的下場。
蘇錦歌搖頭歎息一聲,拿出了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前路。
此處像是在山腹之中,前方一條能容下兩人行走的道路。蘇錦歌順著這條道路走下去,行至盡頭便來到了一間石室。與那條通道一樣,這石室內也結滿了蛛網。石室的兩邊似乎各有一人。
蘇錦歌看不分明,便使了一個淨塵咒。靈光閃過,石室恢復了原本的模樣。石室的兩邊的確各有一人,皆是雞皮鶴,僅能從衣衫上分辨出男女。
沙啞蒼老的聲音先由那名男修的方向傳來,“殺了她,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女修怪笑幾聲,道:“她是我的傳人,你以為她會聽你的。”
這兩個人果然就是憫惜真君與君千意,只是他們分明沒有進階化神,何以還能活到現在。蘇錦歌好奇起來。
君千意立刻道:“這老妖婆留下那害人功法, 你不恨嗎?”
對他的挑撥,憫惜真君卻不以為意,她開口卻是問道:“小丫頭,你在好奇什麽?”
蘇錦歌坦然答道:“元嬰修士的壽數只有兩千年,我在好奇兩位為何能存活到今日。”
憫惜真君笑的更加怪異,“自然是因為吃了我煉製的靈藥。我真是瞎了眼,竟把不死藥給了這個狼心狗肺的男人,讓他活到了今日。”
她笑著笑著就劇烈的咳嗽的起來,待到平靜下來,她抬起了眼皮盯著蘇錦歌問道:“我現在教你接續經脈之術,你學會後只需立刻幫我治好傷。你可願意?”
蘇錦歌點點頭,“晚輩願意。”
憫惜真君不能動用靈力,便口述內容給蘇錦歌,並讓她拿自己練手。有了活人做試驗,蘇錦歌學的飛快。當她學成時,憫惜真君的傷也好了一半。
蘇錦歌還要繼續時,憫惜真君卻擺手製止了她,“這樣就夠了,換生津訣。”
蘇錦歌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做了。她不過築基修為,為元後修士補充靈力十分勉強,只能一邊嗑著補靈丹一面不斷的向著憫惜真君釋放生津訣。
終究是幾百年的夫妻,憫惜真君想做什麽,君千意已經猜到了。他一急之下劇烈的咳嗽起來。
憫惜真君一眼也不看他,只是吃力的梳理著自己頭髮,慢悠悠的和蘇錦歌聊著,“小丫頭,你可殺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