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長尾晴景的死也是因為自身的原因。他畢竟與其祖父‘九曜巴戰神’長尾能景和其父‘下克上屠夫’長尾為景不同。他那體弱多病的身軀就注定了自己和守護代、府中長尾家家督的職務不符。
“不識庵帶你戰勝自己的兄長也是天意。正因為上天站在不識庵殿的這一方,因此越後的國人才會團結一致,國內也停止了戰亂。這應該就是‘義’。難道不是這樣嗎?”。喜多認為不識庵早年的所作所為完全沒有錯,甚至是對的。喜多此刻腦中有些發熱。
“喜多。”朝定放開了喜多,並且面露微笑。
不過武田信玄在信濃佐久郡的這些事情之後也自食惡果。志賀城落三年後的‘戶石崩’,武田家中‘先手必勝’的橫田高松就是死於信濃國人如狂潮般的追殺中。
志賀城的暴行也不是武田家在信濃敢的第一件暴行了。當然也不是最後一件。武田信虎在位時,武田信玄的師傅也就是板垣信方征討佐久郡,就屠殺了俘虜男女達到了五千人之多。加上了志賀城之戰又是三千三百余佐久人遭到了荼毒。接著算,志賀城之戰的四年後,武田軍攻落小笠原長時殘黨據守的平瀨城,將城兵兩百零四人全部屠殺,第二年,武田家擊破信濃安曇郡小岩嶽城,討取城兵五百余人,其余老幼婦孺不是被沒收為奴就是被活活販賣······
“······”喜多頓時無話可說。因為武田信玄在信濃的所作所為世人皆知,並不需要為其掩蓋什麽。
“信玄的所作所為,並非是‘義’。正因為沒有把人當做是人,才能夠泰然自若的奪取無辜者的生命。只能瞧見眼前利益的家夥真是可悲。我要讓信玄······不,要讓天下的所有人都知道,與一己私利相比,要有更加崇高的東西存在。人之所以為人的美妙之處,這就是我心目中的‘義’。”
“人之所以為人的美妙之處······”喜多一時半會兒還是回味之中。
“你明白了麽。”朝定看著喜多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道。
“還是有些不明白。”喜多誠實的搖了搖頭。
上杉家向江河日下的朝廷和足利將軍家一直無償的施以援手,這行為固然是美妙的。然而,原本給這世間帶來戰亂的,不正是他們嗎?沒有能力去治理天下,卻又佔據著天下人之位置,這才是世間最大的‘惡’。這當然是喜多的想法,只是沒有向朝定表露出來而已。
在這被稱為戰國的時代裡,從一介商人到武士、僧侶,眾生皆如潮水般的追逐著自己的利益。為了將想要的東西納入掌中,背叛、陰謀、殺戮等各種各樣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為了獲得更高的地位與利益——在這個目標面前,連自己的親兄弟、妻室、兒女皆可面不改色地加以利用。只有徹底無情的人才能活下來。如此的亂世風習,人人堅信不疑。
然而,謙信卻擬了三條作為自己的信條:
第一、不可背叛;
第二、不可使用陰謀詭計;
第三、不可殘忍無道。
這三條無疑是向一心隻為爭奪功名利祿、將大義丟到腦後的人馬提出了觸及心靈的拷問。
不舍棄為人之根本,抬頭挺胸,堂堂正正的在這殘酷的戰國之世生存下去。這才是作為人來說最美妙的姿態啊!
在眾人都熙熙攘攘的追逐名利的時候,謙信這樣的思想和行為無疑綻放著清冽的輝光。
不過另一方面,以室町幕府、足利將軍為尊——謙信這樣所持的這種古舊得仿佛就像是早已遍布著塵埃的價值觀,是否有必要不惜一切代價維護下去?喜多對此抱有很大的疑問。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朝定一面自己倒了一杯清酒,一面安撫著喜多,“我也是在長年累月的戰事裡才能理解不識庵殿的‘義’,總有一天你也會找到屬於你自己的‘義’。”
“屬於我自己的‘義’嗎······”
“是的。”朝定緩緩將酒杯移至嘴邊,卻又欲言又止。他覺得今夜說得已經夠多的了。
朝定想起了不以‘義’為自己的行為準則的織田信長。他就將力量只能用來去支配別人,讓敵人屈服於自己。將這一點貫徹始終的人物便是險些取得天下的他。他構築了為中心的絕對權力,以高壓的手段讓人屈服。可是他的下場確實被自己的家臣背叛,織田家的榮華也宛若夢幻一般瞬間就土崩瓦解。
與之相對的就是以‘義’為行為標準的上杉謙信。她的所作所為都經過了深思熟慮。與織田信長不同的是,她對待背叛者卻是非常寬容的。不論北條高廣、本莊繁長等人屢次對自己舉起反旗,她依舊寬恕了他們,並且將他們繼續重用。
然而,那時的戰國大名卻徘徊在“好戰必亡”和“忘戰必危”之間走著鋼絲,一不小心就會被殺或者是被驅逐出境。可以說完全就是一項高危職業。但是,上杉謙信確實將這個高危職業一直進行到底,直到自己四十九歲中風而亡。
加地春綱又率軍兩千進入莊內後就和黑川清實、色部勝長、竹俁慶綱、築地資豐、大川忠秀等人合流,瞬間在莊內三郡的上杉軍就達到了九千之眾。另外,大寶寺家的家宰土佐林禪棟也率阿部良輝、來次氏秀、池田盛國、高阪義治、砂越宗恂、東禪寺義長等願意追隨上杉家的豪族聯軍五千準備協助上杉軍對最上領的侵攻。不僅如此,就連小野寺家的鮭延貞綱也率兩千軍勢參陣。這樣一來,由北往南攻入最上領的上杉軍就達到了一萬六千軍勢。而最上家在其領北部的分支親族清水城城主清水義高卻只有九百余軍勢。
八月二十五日的時候,明智光忠等明智眾四千軍勢就進入了出羽置賜郡,並且與陶晴賢、河田長親、宇佐美定勝、千阪景親、山本寺景長等人的三千軍勢合流後就對最上領的村山郡發起了侵攻。
令最上義守沒有想到的是,僅僅在上杉軍才進入最上領不久,才三天不到上杉軍就將最上領南部重鎮上山城攻破,守將最上家一門分支武永滿兼、武永義忠等人全部討死,還將之前圍攻洲島城參陣的裡見掃部、裡見東市正、裡見民部、裡見越後等人全部斬首,他們的首級就被送到了洲島城而懸掛在大手門上。就這樣,最上八盾之一的山上家第一個被上杉家滅亡。
“父親大人!上山城到山形城只有兩天不到的時間,乘著這個時間快速對領內進行總動員吧!”最上義光一得知上山城失守後就急急忙忙的從清水城趕回了山形城。他可不希望最上家就這樣從戰國的舞台上落幕。
“兄長,你不在本家北部仔細防備近兩萬上杉軍的侵攻,怎麽突然來到了山形城內?”中野義時用著一副嫌棄最上義光的表情說道。
“源五郎,你不在北部防禦上杉軍,怎麽跑回來了?”最上義守也感到了不滿。
“我已經說服了長澤館主長澤監物和沼田城主日野左京亮等率一千兩百軍勢進入清水城協防,岩部館的細川攝津守也派出其弟細川帶刀率七百軍勢前往清水城。北面的防禦暫時不用擔心,令我最擔心的就是南部的防禦。”最上義光最近可是聽聞了一些周邊領主蠢蠢欲動的消息。特別是延澤城的延澤滿延、白鳥館的白鳥長久等。
“山形城周邊還有山家城、成澤城、山野邊城等支城存在,上杉軍不可能短時間內攻破那些支城的。”中野義時完全不在乎,他就是看不慣最上義光那副樣子。對於他來說最上義光就是一個障礙,妨礙他繼承最上家的障礙。
“報告!大事不好!南部的上杉軍兵分兩路了,一部以千阪對馬守為主,兩千上杉軍進入了寒河江家領內!”突然之間一名穿著黑漆胴丸的武士急急忙忙進入大廣間內朝著最上義守匯報道。
“什麽?!”不光是最上義守,連同最上義光、中野義時二人也都一驚。
陶晴賢的分兵並不是意味著自己手頭上的兵力多, 而是為了讓早就調略好的最上家臣引路攻入最上領腹地。而先導役卻是寒河江家的一門白岩館主白岩廣隆。
其實不僅僅是白岩廣隆一人,寒河江家早就被陶晴賢暗中寢反。他們被許以本領安堵和改為大江氏的兩個條件為上杉軍引路。而寒河江家家督寒河江兼廣還出自名門大江氏,與越後北條毛利、安田毛利的家格不相上下。作為最上家西部的重要國人眾,寒河江氏的倒戈無疑是給最上家最沉重的打擊。
也就在最上義光得知近兩萬上杉軍即將到達清水城時,不得不前往清水城。可是就在他前腳離開山形城的時候,寒河江家正式宣布裡切。寒河江城城主寒河江兼廣率領下轄的長崎城主中山朝政、吉田館主吉田政時(寒河江一門)、吉川館主吉川元綱(吉田政時之子,寒河江一門)等兩千軍勢對最上八盾之一的東根賴息、東根賴景父子展開了突襲。
由於東根賴景原為天童賴貞之子,而且為最上氏庶流。他也不希望自己和東根家一起殉葬。就在寒河江軍兩千軍勢還沒到達東根城時,東根賴景就與東根家重臣裡見源右衛門一起將東根賴息刺殺,並且宣布東根家倒戈至上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