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複興清晨五點半起床,穿衣洗漱,跑步熱身,在附近的公園裡面打了兩套八極拳,之後吃早飯,有條不紊,生活似乎就這般安靜下來,都說一個人起床時刻的表情眼神可以反映出一個人內心的真實寫照,但這話放在王複興身上,明顯不是很適用,這廝一天到晚,不論做什麽,都是一副很淡定的姿態,憤怒惱怒都不常見,夏沁薇說這是一個人內心充實強大到一定程度的表現,王複興同志臉皮不薄,對任何形式的誇獎都可以坦然受之,但心裡卻對這句話卻不以為然,內心強大充實?待在精神病院的一些哥們可遠比他要充實得多。
在樓下吃了頓三塊錢的早餐,八分飽,王複興獨自回到小區,卻沒上樓,而是很自覺的坐進那輛A6L裡面,開車去青鼎報道,保鏢的活計遠比大部分職業都來到辛苦,危險不說,還要有足夠的忠心和確實很強大的本事,拍馬屁的水準也要過得去,是技術和眼力相結合的職業,王複興同志的處境要更糟糕一點,無數次的事實都在證明一個並不難發現的真理,跟老板的交情要適可而止,太遠了不行,太近了也不好,距離遠了會被老板忽略,距離一旦過近,就會遇到各種讓人菊酸蛋碎的扯淡事情,各種黑鍋,工資拖欠,等等,因為老板完全就沒拿你當外人嘛。
王複興不知道自己在夏沁薇心裡的具體位置,但做了這麽久,也就昨天才拿到了五十塊錢的工資,兩包煙,兩瓶水,一頓早餐,花了將近一半,這生活太扯了點,王複興開車行駛在去青鼎的馬路上,默默尋思,實在沒轍的話,估摸著只能找孔林這位大叔江湖救急一下了,跟在夏大小姐身邊的保鏢竟然會缺錢花,這種事情說出去,是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把車停在青鼎會所停車場,王複興表情平靜下車,這個地方的大門如今儼然是隨時為他開放的姿態,直來直去,沒有任何人阻攔,這個估摸著是夏家在上海最重要的一個據點布局大有講究,倒不是說風水如如何,而是進了大門之後每一道曲折,都藏有玄機,從大門口的保安亭到停車場,進入會所大門,從一樓到四樓,充其量也就幾百米的距離,但如果王複興感覺沒錯的話,一旦遇到特殊情況,在人力資源允許的情況下,這裡幾乎立刻就會變成一座易守難攻的堡壘,各個關卡都會有人牢牢防衛,幾乎不存在任何死角。
重地。
這是王複興對青鼎的唯一評價,他現在懶得去思考青鼎在夏家的位置,只不過每次進入這裡,看到這裡的格局,都有種很奇怪的心理衝突,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堂堂夏家會把一個明明很重要的地方修建的這般破敗,在他心裡,如今剩下的三大家族,應該沒有理由這麽低調才對。
熟門熟路來到已經被夏沁薇霸佔的豪華包廂,推門進去,王複興微微愣了下。
包廂內還殘留著夏沁薇使用的輕淡香水味,那款極為符合她個性的棕色女士挎包隨意放在桌子上面,人卻沒了蹤影。
這幾天經歷了各種離奇事件的王複興眼神閃爍了下,隨即自嘲一笑,打消了夏大小姐在這裡被人綁架的想法,走出包廂,正好看到一臉疲倦的孔林捧著一杯熱茶,正趴在欄杆上面沉思。
“孔哥。”
王複興喊了一聲,走過去,遞了根煙,隨口笑道:“大小姐呢?”
孔林很短暫的猶豫了一下,臉上不自然的神色一閃而逝,隨即恢復正常,輕笑道:“在忙點事情,你如果不急的話就等等,吃過早飯沒,給你做點?”
王複興笑著說了句不用,跟孔林聊了兩句,重新返回包廂,他對孔林的表現並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青鼎這種地方,肯定有以現在王複興的能力接觸不到的領域,這個看上去破敗的會所,背後隱藏的秘密,絕對要比王複興想象的還要多,孔林有所保留,是很正常的謹慎情緒,側面也能證明他對夏家的忠心,王複興又不去窺覷夏家什麽東西,對待這種情況,還是喜聞樂見的。
王複興走回包廂,隨意靠在沙發上,拿出手機,打算跟楚前緣發個短信,這種小舉動看似起不到什麽決定性作用,其實不然,趁熱打鐵的效果大了去,畢竟昨晚才出人意料的奪走了人家的初吻,第二天就把那小娘子晾在家裡,忒不像話了點,他拿著手機,微微猶豫,不知道怎麽措辭,最終很俗套的發了一句:起床了沒?
楚前緣很快回復過來:嗯,在玩遊戲,你在幹嘛?
王複興思考了下,回答的很正式:上班。
楚前緣回了一大排省略號,這幾乎是聊天中最常用的符號,大學四年中,王複興除了虎子和鄢諦,另外一個死黨方浩然曾經專門針對這句話開創出一句殺傷力能驚天地泣鬼神的台詞,他跟妹紙聊天的時候,只要一見到省略號,立刻就會會過去一排句號,然後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一句:“你回我一排卵子,我回你一排精.子好了,絕配。”
往往這個時候,對面妹紙都回給方浩然來一句滾,他不滾,妹紙消失的倒是挺快,直接下線或者隱身,總之是在不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
王複興笑容戲謔,想起楚前緣那張俏臉,大拇指摩擦著手機鍵盤,剛要借鑒一下自己兄弟的經典台詞調戲一下美女老師,身體卻猛然緊繃,迅速將手機放回口袋,從沙發上站起身,整個人身體極為輕巧的竄到了包廂門口。
一系列的動作無聲無息,王複興身體緊靠著牆壁,調整了一下呼吸,不動聲色,那柄漆黑如墨的花斑已經出現在他手中,緊緊握住。
門外,腳步聲逐漸清晰,從容而鎮定,不急不緩。
王複興緊緊抿著嘴唇,等著對方靠近,上次凱越劫持的事件發生後,夏家如何震怒王複興不得而知,但自從那個夜晚開始,王複興就在也沒有見過夏沁薇身邊那一組應該很豪華的保鏢隊伍,於是夏大小姐的安全就全部落在了王複興身上,這種看似微妙的變動,會對他以後產生什麽樣的影響,王複興不得而知,但起碼他現在可以肯定,青鼎內部經常在明面上走動的人物中,肯定不具備什麽所謂的高手。
那門外一步步向著這裡緩緩靠近的人物,無意間就帶著一種讓自己都覺得危險的氣勢,他是哪來的?
王複興沒什麽過多的想法,只是覺得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膽跑到這個地方打算劫持夏沁薇,太過荒誕了些,但任何事情,但荒誕和真相,一直都是一對孿生兄弟,很多時候,越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越容易發生,昨晚才在餐廳的洗手間險些被人暗殺得手的王複興面對這種情況,不得不謹慎對待。
王複興呼吸平穩,隱藏在門後,隨時準備出手,寧錯殺不放過這種決策太過狠辣了點,他不想殺人,但最起碼,也要讓對方失去戰鬥力,否則面對似乎出乎他掌握的人或者物,他總覺得不踏實。
門外走廊內,逐漸接近王複興所在包廂的腳步同時一緩,同時放慢了腳步。
將耳朵貼在牆壁上的王複興內心凜然,果然是個超級高手,就這份面對危險的本能反應,估摸著就要強出昨晚在餐廳的那名花襯衫一線,王複興輕輕呼吸,微微向著旁邊移動了一小步,一隻手緊握花斑,另外一隻手握在了門把手上面。
與此同時。
門外的人也輕輕站住了腳步。
一內一外,僅剩一牆之隔。
內心對危險的敏銳感應已經到達臨界點的王複興終於不在隱藏自己的強烈敵意,整個身體已然調整到了最巔峰的狀態。
隔著包廂門口,兩人還未見面,卻硬生生形成了一種劍拔弩張的氣勢。
表現稍顯急切的王複興深呼吸一口,輕輕松開握著門把手的房門,耐住性子,沒有急著主動進攻。
門外的人同樣沒有任何動靜。
僵持。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
門外的人明顯不願在繼續僵持下去,猛然出手。
一腳揣在了木質的包廂門上面。
兩米高的房門驟然間四分五裂。
死死眯著眸子的王複興終於動手,身體如鬼魅,側身邁了一步,徹底看到了門外人的容貌。
那是一張異常平靜無波的臉,普通的相貌,一身純黑色的運動服,眼神犀利。
王複興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手中花斑第一時間抬起來,角度微妙,直接朝著對方胸口劃過去。
對方既然能在門外就發現王複興,顯然也早有準備,不退反進,一柄同樣是純黑色的三菱軍刺毫不含糊的掃過來,跟花斑重重撞在一起。
火花閃爍,響聲輕鳴。
王複興手腕一麻,被對方的力道衝擊的一個踉蹌,站立不穩。
相貌普通但軍刺玩的著實霸道的青年男子身體更是不受控制的向後退了幾大步,重重撞在欄杆上面。
直徑大概有十多公分粗的欄杆猛然搖晃了一下,中間鑲嵌著的玻璃也出現了一絲密密麻麻的裂紋。
相貌普通虎口一陣生疼的青年眼中驚駭的神色一閃而逝。
王複興面無表情,乘勝追擊,整個走廊不過三米多的距離,可謂轉瞬及至,王複興晃了晃有些發麻的手臂,一個大跨步躍出房門,剛剛站穩,另一隻腳猛然抬起,根本不給人絲毫的反應時間,直接砸了下來。
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青年男人下意識一個轉身,下一秒鍾,耳邊猛然傳來一陣巨響,實木製作異常結實的欄杆,連同中間鑲嵌的厚重玻璃,在這個瘋子的一腿之下,徹底承受不住,直接碎裂,全部跌下樓,更令人心寒的是這個瘋子竟然還有著讓人恐懼的反應速度,一腳沒有命中目標,砸斷了欄杆的腿再次橫掃過來,所過之處,原本完好的木質欄杆全部斷開!
摧枯拉朽。
恍惚間竟然有種誰與爭鋒的霸氣。
軍刺男再次往後退了一步,驚魂未定,如臨大敵。
他下意識掃了一眼對方的腿部,瞳孔微微收縮,只見對方的褲腿中,細細的黃沙此時已經練成一條線,直接從他的褲腿中流出來,隻一眨眼的功夫,就堆積了一小堆。
這個瘋子,腿上始終綁著沙袋?
軍刺男長出了一口氣,人又不是神仙,肯定也練不出什麽不滅金身,肉體之軀一腳砸斷欄杆和四五公分厚的玻璃,腿還能不受傷也太他媽稀罕了,感情是綁著沙袋的緣故。
如果對方腿上沒有這些累贅的話,那剛才自己還能不能躲過去?
軍刺男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想法,嘴角苦澀,定了定神,沉聲道:“你是誰?”
王複興愣了一下,還沒說話,三樓與四樓的樓梯轉角處就猛然響起夏沁薇的焦急聲音:“給我住手。”
剛才還在生死相向的兩人面面相覷,看著夏沁薇,一陣無語。
“你們想把這裡都拆了不成?!”
夏沁薇怒道,看了看完全被王複興摧毀的欄杆,一陣無奈,哭笑不得。
“這是?”
王複興有點發懵,看了看恭敬站在夏沁薇身邊的軍刺男,有些摸不到頭腦。
“這是家族新給我派過來的保鏢,古河,上次的保鏢已經全部被家族遣散,我爺爺不放心,直接叫他過來了,兩個暴力狂,你們打架前都不問清楚的嗎?”
夏沁薇眼神掃過王複興鞋子邊上的一小堆黃沙,不動聲色道。
新派來的保鏢?
保鏢?
果真是高手啊,這樣的人物,夏家就算不能組成一個加強團,估計也有不少的吧?
不知道為什麽,王複興內心突然有點發苦,讓他原本有些汗顏的心情都消失無蹤,這個叫古河的軍刺男在夏沁薇身邊,確實少有人能在傷害這個大小姐了。
但他是保鏢,那自己現在算什麽呢?
這麽快就沒有利用價值了麽?
王複興深呼吸一口,揚了揚褲腿,將已經被玻璃劃破的沙袋解下來,仍在一邊,看著夏沁薇,平靜道:“你昨晚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才問我想要多少錢的工資?”
夏沁薇眼神閃爍了下,內心的怒氣不知怎麽突然消失了大半,撇過頭,又強迫自己轉過頭,看著王複興的眼睛,故作強硬道:“有什麽問題嗎?”
王複興眼神微微黯然,一閃而逝,自顧自點了根煙,一口吸掉了三分之一,全部吐出來後,臉色已經恢復平靜,輕聲道:“沒什麽問題。”
他彎腰將微微松開的鞋帶系上,站直了身體,跟夏沁薇擦肩而過,淡淡道:“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先走了?先走了是什麽意思?
夏沁薇緊緊咬著嘴唇,沉默不語,像個倔強的孩子。
王複興從四樓走到一樓大廳,自始至終,都沒回過頭,徑直走出青鼎的大門。
孔林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夏沁薇身邊,看著大小姐微微有些蒼白的臉,輕聲喊了一句:“大小姐。”
夏沁薇似乎猛然回過神來一般,發了瘋一樣衝下樓,站在大門口,看到的,卻是一個徒步走出青鼎的落寞背影。
孤單卻不孤獨。
他確實不孤獨,他還有女朋友的。
夏沁薇死死咬著已經泛白的紅潤嘴唇,看了看停在一旁停車場的那輛奧迪A6L,沉默半晌,才看著王複興消失的方向,呢喃了一句。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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