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血如泉湧。
一劍未出的王複興癱軟在皇甫靈犀懷中,在極短的時間內,臉色就由蒼白轉向灰白,繼而變成近乎死灰的顏色,嘴角粘稠的鮮血不停的從嘴角流出來,滴落在他的衣服上面,眼前微微模糊的視線中,仿佛任何環境下都是一副雲淡風輕姿態的皇甫靈犀小臉驚恐,眼神茫然的讓人疼惜。
王複興努力眨了眨眼,看著皇甫靈犀,似乎想笑一下,但剛剛咧開嘴角,血跡就愈發洶湧,劇烈咳嗽起來,血珠從王複興嘴裡毫不講究的噴在了皇甫靈犀臉上,點點殷紅觸目驚心,但卻沒有破壞神仙姐姐的美感,反而襯托的她臉龐愈發淒美。
夏沁薇和射手同樣一臉呆滯。
秦家天驕不論其他,隻談身手就傲立於頂峰,這一點,在京城都是不公開的秘密。
在場的幾個女人都知道在華亭大風大雨的前夜,王複興曾跟秦天驕有過一戰,時間極短,難分勝負,那個時候,王複興曾經說過,他與他,若一人持劍一人持槍,近距離作戰,秦天驕死,遠距離作戰,他死。
夏沁薇不是從小到大就有高人指導的所謂武學高手,但再傻也能明白,剛才如果不是皇甫靈犀阻止的話,真正處在巔峰之下的王複興若拔劍出鞘,那一劍是何等的璀璨耀眼,一往無前。
可那一劍終究未出,不殺敵而傷己。
夏沁薇很難想象,那一件若是出鞘,將會極端到何種程度。
可那璀璨的一劍,終究被皇甫靈犀的一聲尖叫給徹底破壞。
皇甫靈犀內心擔憂,但短暫的呆滯過後,內心更多的則是一種抑製不住的心酸個憤怒。
這個魂淡,這個傻瓜,難道只因為皇甫靈犀的一聲尖叫,就甘願收手放棄嗎?
如果剛才的那個青衣中年人沒有收劍的話,他是不是也願意站在原地被一劍劈死?!
夏沁薇內心的怒火和心酸猛然上竄,直接衝過去,一把將皇甫靈犀推到一旁,將王複興緊緊抱住,語調顫抖,柔聲道:“我先扶你上去休息。”
如今說句話都異常困難的王複興艱難點頭,閉上眼睛,努力調整著自己紊亂的呼吸,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練劍二十年,王複興追求的就是一劍炸雷後的心如止水,原本他認為自己已經做到,只不過今天卻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一劍未出後,卻怎麽都平靜不下來。
夏沁薇臉色堅毅,半抱著王複興,艱難上樓,兩人的背影漸漸消失。
那柄造型優雅的秋水落在地上,靜靜躺在神色茫然一臉血珠的皇甫靈犀腳邊,只是一個死物。
一人一劍,似乎在相互凝視,凝滯了所有的心緒和短暫的時光。
射手站在一旁,猶豫了又猶豫,最終走到皇甫靈犀身邊,輕聲道:“靈犀姐姐,少爺不會怪你的。”
皇甫靈犀抬起頭,眼神茫然的看了射手一眼,似乎丟了魂一樣,輕聲道:“他不該是敵人的啊。”
射手沒有說話。
這個世界上,最堅定但卻也最不堅定的只有一樣東西,那變是所有人自身所處的立場,有些人會堅守一輩子,但有些人,卻可以再一念之間轉換,什麽是敵人?這個概念太模糊了。
迷迷糊糊的皇甫靈犀不懂這個道理,她輕輕蹲下身體,伸出滿是血跡的小手,將秋水劍撿起來,緊緊抱在懷裡,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後無家可歸的貓咪,茫然而無助的將身體蜷縮在一起,喃喃道:“我好餓呀。”
“我去做飯。”
射手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可是我吃不下。”
皇甫靈犀搖搖頭,坐在地毯上面,抱著劍,抬頭望著二樓王複興房間的方向,咬著嘴唇,眼神恍惚,近乎癡迷...
下午時分。
金陵義務鎮。
一輛普普通通的出租車載著乘客,最終停在了一個十字路口道邊。
出租車後排車門打開,一個面色古板但卻異常漂亮的三十歲左右少婦模樣的女人安靜走下車,她似乎近期都沒有休息好一樣,臉色蒼白而憔悴,身上的衣著雖然華貴,但卻似乎有些不合身,給人一種極為古怪的感覺。
女人卻恍然味覺,面無表情的順著一條道路行走了大概一公裡的路程,在確認自己沒有被人跟蹤後,緊繃的臉色終於放松了些許,又突兀的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回去,最終進入了一個有些年頭的小區。
小區內部環境一般,‘六加一’的古老戶型,沒有電梯,二十多棟樓房,樓道內聲控燈到了晚上最少有一半都沒有絲毫作用,物業對此愛答不理,小區內部雖然不能算得上髒亂差,但跟乾淨整潔也搭不上邊,不劃車位,隨意停車,一切的一切,都讓初次來到這裡的女人眉頭緊皺,她深呼吸一口,在小區內轉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十二號樓的位置,來到二單元樓道門口,抬起看了看,再次確定沒人跟蹤後,終於走進去,直奔六樓,掏出一串樣式稱得上是古老的防盜門鑰匙將房門打開。
房子面積大概在八十平米左右,裝修也很簡單,沙發茶幾電視,白牆風扇掛鍾,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多余物件,但漂亮少婦的神色卻由上樓前的不耐煩變得逐漸溫暖,最終來到沙發前,輕輕坐了下來。
這套房子顯然很久都沒人住過,地板上帶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女人走過的地方,甚至都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腳印,只不過有潔癖的當事人卻絲毫不在乎,大概三十歲的年紀,渾身洋溢著成熟風雲,倒在沙發上,笑的卻像個孩子。
她靜靜在沙發上躺了一會,猶豫了下,試探性的用沙發上的座機撥了一個在腦海中最為熟悉不過的電話號碼,本來沒報什麽希望,但卻意外的發現還能正常通話,女人臉色變了變,在對面電話鈴聲響起的一瞬間似乎打算放下電話,但在剛剛要付諸於行動的一瞬間,對方電話卻已經接通,沒有聲響,沒有問候,安靜而驕傲。
宋青魚微微猶豫,最終,輕聲喊了一聲:“小姐。”
電話那頭,一道清冷中似乎也夾雜著激動的嗓音立刻響起,似乎帶著一絲不敢置信道:“宋姐?!”
宋青魚神色平靜,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能被她稱呼為小姐的,這個世界也只有一個,那就是唐家大小姐唐寧了。
唐寧拿著手機,呼吸頓時有些急促,有些驚訝有些驚喜,想說些什麽,但剛剛張口,臉色卻是一變,瞬間冷靜下來,輕聲道:“宋姐,你是怎麽從王複興手中逃出來的,現在在哪,安不安全?”
“小姐放心。”
宋青魚臉色不變,語調一如既往的機械化:“王複興兩個女人今日離開金陵,他一直把我囚禁在別墅的地下室內,今日地下室防衛松懈,我打暈了看守我的夏家精銳, 自己逃出來的。”
提到王複興,宋青魚語氣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無意的流露出了一絲仇恨和憤怒,但眼神卻是複雜。
曾經黯然離開金陵的唐家大小姐沉默了一會,終於輕聲開口道:“你先回京城,我們慢慢談。”
宋青魚臉色平靜的說了聲好,掛掉電話。
她知道,這次回京城,如果要讓唐家大小姐重新信任她的話,恐怕又要經歷很長一段時間了。
畢竟她被俘虜過。
對唐家的忠心程度,要重新經歷一系列的考驗。
宋青魚輕輕歎息,脫掉身上的外套,靠在沙發上,剛想躺下,門口,鑰匙插入門鎖後的轉動聲突然響起。
宋青魚條件反射般的坐直身體,死死盯著房門,眼神凌厲。
防盜門拉開,一襲青衣出現在門口,背著長劍,胸前染血。
青衣中年人踉蹌著進入房間,臉色慘白如雪,終於再也支撐不去,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鮮血瘋狂的湧出他的嘴角。
不殺敵則傷己。
他的劍,似乎與王複興是一個路數,只是在細微處有著稍許不同而已。
宋青魚怔怔出神,愣了大概三四秒鍾的時間,終於反應過來,猛然撲過去將青衣男人浮起來,紅著眼睛,叫了一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