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宣城。
西校場。
八營子弟列陣,將校台下聽命。
韓楚飛高立將台,一身盔甲,寒光熠熠。腰懸金刀,手執軍令。
“眾將士聽令,奉府帥之命,從今日起,整編八營,組建新軍!全軍上下,凡二十以下,六十以上者,解甲歸田,籍入軍屯。其余人等,新編成軍,不得有誤!”韓楚飛念的振振有詞。
底下士兵議論紛紛。
“二十以下,六十以上者,自行前往東校場,主簿與軍屯官會自行安排,其余人等,千人一陣,所有將校,開始整軍!”韓楚飛命令道。
底下的一眾將領都一陣猶豫,一動不動。
韓楚飛心知,多年來,揚州的兵馬已經被世族操控,成為了看家護院保護利益的私兵,這些將校中,多半是世族子弟,自己若是不來點猛藥,恐怕難以治這重疾。
“來人,全部拿下!”韓楚飛對自己從揚州城中帶來的衛隊喊到。
兩隊手執大刀的士兵從校場兩側飛飛奔而出,瞬間把這幾十將校通通按倒。
士兵們驚呆了,一個個呆若木雞,被這個新來的都督嚇懵了,人人自危。
“違抗軍令,按律當斬!”韓楚飛冷冷道。
“我呸!你算什麽東西!你敢動老子試試?”一個中年將領破口大罵,自己當了幾年兵了,家中乃是江南望族,當初連應天揚都要敬畏三分。
“就是,你敢殺我們?我告訴你,你這是在給小公子找麻煩你知道嗎?”
“識相的,趕緊給爺爺們道個歉,否則別怪我沒提醒你。”
一人開口,剩下的也壯了膽子,跟著吵吵起來。
韓楚飛不由冷笑,可憐蟲們,老子早就看不慣你們了,今天就算府帥不同意,你們以為本都督就不殺你們了嗎?幼稚,國之積弊,全在爾等。
“都罵夠了嗎?”韓楚飛抬眼看了看太陽,陰陽怪氣的說道。
這些將領看情況不對,又開始吵吵要見老府帥。
“真不讓人省心……唉……”韓楚飛歎口氣。
他高高舉起金刀。
“奉府帥令,爾等違抗軍令,罪不可赦,斬首示眾!”韓楚飛大喝,衛隊毫不留情的舉起了大刀。
韓楚飛一揮手,人頭滾落……
校場中的士兵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有的都嚇得捂起了眼睛,瑟瑟發抖。
年紀稍大的,也都目瞪口呆,從軍多年,從沒見過今日之景象。
“大都督,把將校都斬完了該怎麽整軍備戰……”一旁的小將弱弱問道。
韓楚飛側目而視。
“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將撲通跪下。
“末將知錯了,大都督饒命。”年輕人惶恐不已。
“你知道答非所問什麽罪過嗎?那可是貽誤軍機啊……”韓楚飛假裝思索,幽幽說道。
“回大都督,末將王予,原是豐州營的校尉,後來被安排到此做校場守衛……”王予惶恐道。
“這是什麽安排?堂堂一營校尉,做戍卒是何道理?”韓楚飛心中暗暗歎息,他知道,十有八九,定然是受了排擠。
“回大都督,一言難盡……”王予言語中透漏著失望。
“你起來吧。本都督任你為昭武校尉,從事新軍。”韓楚飛拉起王予,正聲道。
王予聽後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愣了半天才點點頭。
“多謝大都督,末將必鞠躬盡瘁。”王予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造化,不由得對這位年輕的大都督心懷感激。
“好了,新軍以千人為一隊,設領軍一人,五千人為一營,設校尉一人。就由你督辦此事。所有將領,統一遴選,然後本都督會親自檢閱。”韓楚飛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想要考驗考驗他,若是他能辦好,則可堪大任。
“末將定不負都督所托。”王予鄭重說道,領命而去。
韓楚飛看見台下一片淒慘,不由得心中惡寒,畢竟從未見過人頭落地的景象,若不是他強撐著,早就吐了出來。
“來人來人,速速清掃乾淨!”韓楚飛趕緊招呼士兵,否則自己就要丟人了。
說罷,他感覺胃中翻江倒海,慌忙往軍帳跑去……
“都督這是怎麽了?”一個士兵奇怪道。
“嗨,你沒看,這書生都督又沒上過戰場,頭一回見這殺頭,能不有點反應嗎。”
“哦,哎,你說都督怎麽這麽厲害,把這些公子哥全給剁了,他不怕那些當官的報復啊……”
“你瞎說啥,沒瞅見那金刀嗎?”
“我看夠嗆。”
“行了,趕緊乾活。”
兩個士兵邊抬著屍體邊議論道。
……
宣州城一時間大變天,自然逃不過世族的眼線,就在整軍之際,一匹快馬飛奔往揚州城。
……
大約晌午時分。
軍帳中。
“啟稟大都督,除去老弱病殘,新軍整編……兩萬人,分十隊四營,同時遴選出數十人帳前聽用。”王予向韓楚飛複命道。
“什麽?怎麽才兩萬人??”韓楚飛聽到才兩萬人,大大出乎意料,不由大聲問道。
“大都督,你也知道,八營中……吃空餉的也有不少……”王予支吾道。
韓楚飛聽他這麽一說,也算是反應過來,也是,這麽多年不打仗了,當然有人趁機吃空餉,罷了,兩萬就兩萬,總比沒有好。
王予也是無奈,就算矮子裡面排將軍滿打滿算能有兩萬已經不錯了……
韓楚飛歎口氣,想我堂堂揚州八城六十四郡,可戰之兵只有區區兩萬,這要是傳出去,誰信呐!
“申軍屯,成主簿,你們這邊如何?”韓楚飛問道。
“回大都督,已經編好軍戶,分遣到各屯了。”軍屯官申炎答道。
主簿成施用點點頭,附和到。
“好,大事已定。成主簿,你去督辦糧草之事,申軍屯,你負責清點軍糧器械。”韓楚飛想了想,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糧草萬萬不能忽視。
這二人不敢怠慢,早早就聽說了當場斬將之事,哪裡還敢遲緩。
“大都督,末將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王予憋了半天,思慮再三,還是覺得不能不說。
“說罷。”韓楚飛坐下,心中甚悅。
“大都督斬了那些公子哥,又重整新軍,府中有些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王予想起自己被這些人排擠的經歷,不由得有些擔心。
“無妨,他們敢動,我還能殺!非重症不下猛藥,若是不讓他們清醒清醒,還真不知道揚州是誰說了算。以為公子新繼,就能任人擺布?妄想!”韓楚飛憤憤道。
王予凜然,覺得自己瞎擔心了,有如此決絕之都督,自己還多想什麽……
“是末將多心了,末將告退。”王予此刻,已經徹底安心。
“去吧,加緊操練新軍,選出來的那些人全部任領軍,日後,戰功卓著者,我再量才而用。”韓楚飛想了想,是騾子是馬還得拉出來溜溜才知道。
“遵命!”王予領命,轉身出了軍帳。
打發走幾人,韓楚飛松口氣,坐下來,煮了杯茶,自作消遣。
想到今天一下把那些世族得罪完了,他就頭疼,倒也不是怕他們,只是恐怕他們會為難公子,亦或待自己出兵之時,耍么蛾子,那就麻煩了……
韓楚飛喝了口茶,在帳中踱步,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備無患,得早作準備,以防萬一,這些家夥硬的不行,玩起陰的那可是得心應手。
實在不行,恐怕只有快刀斬亂麻,以力破巧,正好,拿他們給新軍練練手,也可以震懾揚州,一舉兩得。
……
揚州城揚州府。
衛錦拿著剛剛收到的軍報,遞給應穹。
應穹十分滿意,不由對這個韓楚飛刮目相看,沒想到此人有如此之手段,小小書生,如此魄力,可堪大用。
轉而一想,公子穹又皺起眉頭,這樣一來,又給自己出了個難題,就是如何應對那些人。
應穹走到書房,提筆疾書,遞給衛錦。
衛錦看完,原來是讓已經去監視各地郡守,順便查查這個韓楚飛的身世。
衛錦知道,一場劇變,即將開始……
他燒掉那張紙,匆匆離去……
揚州城館驛。
聚齊了六十四郡的郡守,就在今日上午,他們得到了韓楚飛怒斬將的消息,一時震動。
“諸位,這是赤裸裸的挑釁,我們要府帥給我們一個說法。”豐州郡守趙曷振臂一揮,大聲道。
頓時群情激憤,怒火衝天,從館驛一湧而出,氣勢洶洶,往揚州府衝去。
遠遠的,衛錦布置的暗哨看見有了動靜,飛馬繞道回去報信。
……
“公子,公子,他們快來了。”衛錦接到線報,匆匆闖入書房,焦急道。
應穹聞言,不由心中一緊,暗暗思索一陣,一拍桌子,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公子,城內守軍不多,恐他們做了準備啊……”衛錦害怕這些人暗中布置了人手。
應穹聞言大笑,搖搖頭,拿起扇子,輕輕一指,往議事堂去了。
衛錦雖然知道公子聰慧,必然有辦法應對,只是怒火之下,若是萬一……實在難以放心,他招手叫來了親兵,耳語一番,命他速去宣州求援。
……
沒過一會兒,一群官員吵嚷著闖進府內。
“府帥在哪兒?我們要見府帥!”泰州郡守李徽高喊道。
眾人站在院中,齊齊喊到。
應穹聞訊,緩緩走出……面若冰霜,身帶秋寒……冷眸如星,直射眾人!
“我等見過府帥,想必府帥已經知曉我等來意,下官就不繞彎子了,請府帥給我等一個交代!”趙曷雖然一口一個府帥,一口一個下官,卻昂首挺胸,君臣之禮蕩然無存。
“放肆!”衛錦怒喝道。
應穹卻微微一笑,攔住衛錦。
他給這些人深深鞠了一躬,而後遞給衛錦一張紙條。
衛錦不明所以,隻好接過。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本帥已命人前去捉拿韓楚飛!”
衛錦念完,奇怪的看了應穹一眼。
“好,我們就在這等著!”江州郡守孫冉狠狠道。
趙曷卻皺起了眉頭,他那般信任怎麽會真的捉拿韓楚飛,恐怕要捉拿的,是我們啊……不行,得想辦法。
趙曷捅了捅李徽,耳語一番,李徽驚恐之色驟然而生,慌忙離去。
趙曷看著應穹,心想,怪不得我們了……
應穹也察覺道,衝著趙曷淺笑。
四方院中,一時沉靜,靜的大家都聽得到風聲……
衛錦緊緊攥著拳頭,他知道這是在比速度了,若是從宣州調兵,即便急行軍,恐怕傍晚才能抵達。他們一定會從離揚州最近的泰州,豐州調兵,再從江州走水路,如此一來,最快,也大約傍晚可到。
應穹的手心裡,已經全是汗水。
……
院中回廊欄杆上,落了幾隻家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