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
林慕是被柳江白從被窩裡拽出來的,睡眼朦朧中他看見柳江白鐵青的臉,頓時清醒。
“柳伯父,怎麽了?”林慕心中忐忑,是什麽事能讓柳江白大清早的闖入林府找他。
“董浩然出使金國被殺害,現在金兵長驅直入,臨海城已被重兵包圍。”柳江白神色凝重,“從現在開始你要全力練兵,留給江寧的時間可不多了。”
“這麽快!”林慕不禁吃了一驚,他現在才剛剛進入籌備階段。
“你以為金人會給你時間慢慢練兵嗎?金狗殺了董公,這是下了滅我華朝的決心,是生是死現在全靠你自己了。”
董浩然被殺的消息傳到江寧,柳江白心痛不已,立誓欲在江寧同金人決戰。
因為局勢急轉直下,他已經不再把對抗金人的希望放在林慕身上,對他來說現在只能依靠華朝的軍隊。
林慕眉頭深鎖,他說道:“柳伯父,小侄還有最後一件事要求你。”
“說!”柳江白急著去整軍備戰。
“寧軍需要鐵,火藥,煤炭,鉛,糧草等物。”林慕說道。
柳江白怔了一下,寧軍能否投入戰鬥現在始終是個未知數,他自是不能將這麽多重要的戰爭物資拿來滿足林慕。
“該給你們的部分朝廷會給,但剩下的你只能自己想辦法。”柳江白不敢看林慕的眼睛,對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便是守住江寧,保住華朝江山,除此之外,一切都要讓步。
林慕頓時涼了半截,柳江白這不是耍流氓嗎?前兩天還把寧軍當親兒子,現在見寧軍未必能成軍,這馬上就成後娘養的了。
“柳伯父,沒有槍,沒有炮,又沒吃的,寧軍還打什麽勞什子仗。”林慕忍不住了。
“林慕,寧軍只是團練,只是輔助,如果金兵南下的時間晚一些,你要什麽朝廷都會給什麽,但是眼下只怕金兵打到江寧城下寧軍也未必能戰,現在把後勤輜重讓給你,誰都不會答應。”柳江白歎了口氣,在林慕錯愕的眼神中甩袖離去。
林慕心頭一萬隻草泥馬奔過,他明白在這種形勢下柳江白這個決定無疑是正確的,是他也不會把重要資源給一隻替補隊。
但是如此一來,寧軍的建設頓時成了大問題,若是華朝軍隊一潰千裡,他連保命的手段都沒有了。
“少爺,外面都在傳金兵已經南下了,不少大戶人家已經跑了。”
柳江白前腳剛走,張伯便一臉驚慌地衝了進來。
“柳府尹已經來過了。”林慕語氣平淡。
“少爺,咱們真的不走嗎?現在咱們攢了不少銀子,即便南逃也能活的舒舒服服的,這江寧是金兵南下必經之路,一旦城破,咱們林家的基業就全沒了。”
林慕搖了搖頭,“江寧乃是江南的大門,一旦大門開了,華朝滅亡便不遠了,我們還能逃到什麽地方,而且即便我們能逃,林家子弟呢?工廠的工人呢?”
張伯歎了口氣,“既然少爺不走,老奴也就沒什麽可怕的了,現在需要做什麽,少爺盡管吩咐。”
“江寧城三面環山,一面臨江,若是守得好則易守難攻,若是守不好則是三面被圍,只能北江一戰,所以咱們不能留在城內,要與江寧城遙相呼應,這樣才能留有一線希望,現在你立刻讓張婆等人收拾收拾也前往鍾山腳下的田莊,趁著這段時間咱們要把烏堡建起來。”
江寧城東面的屏障便是鍾山,鍾山的東面棲霞山連接成一條直線,
南面也是一字型的寶華山,兩者平行的中間區域是寬十余裡的平坦地帶,所以扼守鍾山既可以把守這條通道,也可以守望長江。 “老奴這就去辦。”張伯應了聲,轉身出去。
待張伯的身影消失,林慕簡單洗漱一番便向端王府而去,他需要再嘗試一次。
如果端王這時候也和柳江白一個想法,那麽他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林侍講,這件事本王也很為難,雖然本王很想見識效仿西法練出的團練,但眼下金人大敵在前,不能有任何疏忽,否則若是華朝亡了,變法還有何用?”
端王負手而立,神色擔憂。
他們沒想到金人會殺董浩然,也沒有想到金人會如此果決南下,現在金人大軍南下,華朝已如危卵,什麽變法,什麽自強都在亡國危機前顯得微不足道。
“下官懂了。 ”林慕露出失望的神色,他說道:“既然如此,下官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端王凝視了林慕一會兒,說道:“林侍講,你若是怪,便怪我們都是生不逢時吧。”
“殿下為何說這樣的喪氣話。”林慕訝異。
端王長歎一聲,“不是本王和柳府尹不想給你火槍火炮,彈藥糧草,有件事我們都沒有和你說,經過清點核查,江寧守軍真實兵士不足半數,空餉,槍炮彈藥短缺嚴重,質量堪憂,由江寧而窺北軍,只怕以華朝軍隊糜爛之程度,抗金無望。”
林慕從董浩然口中得知華朝軍隊貪腐嚴重,但沒想到會嚴重到這樣,若真如端王所說,江寧危矣,華朝危矣。
“殿下打算怎麽辦?“林慕問道,端王的話讓他失去了對華朝最後一絲信心。
如同每個王朝始興而終衰一樣,華朝累代積累下來的積弊已經讓這個王朝千瘡百孔,想要改變太難,唯有脫胎換骨才能夠浴火重生。
想到這,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人在城在,城亡人亡。”端王握緊拳頭,“本王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林慕沉默了,端王和柳江白的話語都十分壯烈,但是卻又如此悲哀和無奈,亡國之時,多少忠臣良將曾說過這些壯懷激烈的語言,但只能留在亡國的畫卷之中。
他沒有再說,而是躬身而退,現在端王和柳江白有自己要忙的事,顧不得他。
而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無論如何寧軍他是一定要打造出來的,華朝亡或是不亡,亂世之中沒有兵不過是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