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之地在世人眼中一貫是煙瘴叢生,虎豹狼蟲盤踞所在,只是隨著郴州的發展日益迅速,產自嶺南的各式商品持續向北方輸送,不經意間也在改變大多數人的看法。
尤其是近來不斷向東江湖書院湧去的求學潮,更是為這文教貧瘠之地增添了別樣色彩。
沿東江湖往西南數十裡,低矮丘陵中有一座名叫蠻衝的淡水湖,是溪流匯入郴江的必經之處,四周原先林木茂密,一直被野獸和蠻人山匪佔領。
不過如今的蠻衝湖景象已與之前完全不同,茂盛的樹木被砍倒,沿著湖泊四周清理出一圈廣闊的空地。
成堆的木料就暫時在空地上堆積,緊鄰著一處堡壘似的建築物,來往人流不斷。
在堡壘正後方,已經回到郴州足有半月的呂璟正在和蔣敬言語著什麽,偶爾伸手在四周沿線指點。
李俊帶著童威、童猛二兄弟侍立在一旁,目光掠過蠻衝湖的時候,神情難掩激動之意。
“呂大郎,你們要如何建設這荒山野林老夫管不著,就問問你,那來自秦州的大木何時能到?”
平靜的氣氛被一聲言語打破,五十許的年紀,一身古銅色皮膚下肌肉健碩,眉眼間戾氣難掩。
正和蔣敬商討道路修建的呂璟不得不暫時中斷,回過身來,卻並沒有因為老者的態度發怒。
“鄭老,估摸著也就這兩日了,您多擔待,畢竟咱們這船坊也是剛剛起步不是。”
這老者就是之前清務船坊老船工介紹給呂璟的匠人,全名叫做鄭廣,別看他言語間姿態狂傲,實則是個有真本事的人物。
剛開始童威、童猛二兄弟還對他的狂傲態度多有怨言,結果直接被鄭廣拉到湖中比較了一番水性。
至於勝負,看如今鄭廣依舊我行我素的姿態,就可窺探一二。
“一兩日?早些給老夫弄來大木,你小子想要的福船才能早日上岸,端的無聊!”
鄭廣哼了一聲,目光忽然落到了一旁的李俊等人身上。
“小崽子們走!陪爺爺去水裡耍耍!”
李俊和童氏二兄弟滿臉苦笑,見呂璟點頭示意,這才無奈跟著鄭廣向蠻衝湖行去。
“官人,這個鄭老看起來可不像是良善出身。”眼看著幾人走遠,蔣敬輕聲開口言語道。
“無妨,只要造船的本事不假就好。”呂璟笑了笑,繼續和蔣敬言語起來。
隨著郴州戶籍普查的順利開展,精疲力盡的蘇過還未來得及慶功,就忽然發現了新的問題。
在此次編戶齊民中,大量的逃戶和外來人口被清理出來重新編冊,足有上萬人之多。
帶來充沛勞動力的同時,這些新近獲得身份的百姓也給郴州城帶來了巨大壓力。
近些年郴州治下清明,因為呂璟的原因更是商貿發達,再加上郴連道等大工程開展和山中蠻族的歸化。
在呂璟尚未察覺之時,城市已經到達了人口居住的臨界點,各種相應問題開始浮現。
治安混亂,貧富差異巨大,衛生雜亂,居住擁堵,蘇過在發現問題的第一時間就將其上報給了呂璟。
短期內擴建城市並不現實,呂璟在和麾下智囊們深思熟慮之後,決定乾脆在郴州地域內擇一處另立新城。
而這新修建的船坊,就是啟動新城計劃的第一步,接下來道路的修建和前期投入,自然就交給了四海商會承包。
郴州近些年隨著棉紡織業和酒類產業的興起,商稅收入不斷升高,再加上陽山關的存在,即使大部分要上繳國庫,依舊給了呂璟興建新城的信心。
兩人的言語一直持續到午後,
送走蔣敬之後,呂璟乘坐舟船沿江水北上,回返到郴州城中。如今的郴州城周邊已經看不到大片閑置的土地,近來興起的棉紡織工廠大片開展,盡管呂璟以府衙命令下了嚴令監管,依舊難以抑製商人們的熱情。
南城門,新築的城樓采用混凝土黏合,乍看起來與周圍城牆有幾分不和諧。
呂璟和前來接應的李越匯合,越過城門後徑直乘車趕往州府衙門。
嚴格算來,他大概是整個大宋所有州縣裡最輕松的甩手掌櫃了。
上面的迎來送往有魏藉這個名義上的知州維持,下面事務又有蘇過、王倫和高俅等人主導,呂璟只需要把握大局就可。
而且隨著不斷歷練,王倫和高俅的能力也在不斷進步,再加上郴州本地書院士子陸續被征用,整個發展勢頭在持續向上。
進入府衙之後,呂璟在李越帶領下和蘇過、王倫簡單對接了下之後的政務,就匆匆向內宅趕去。
魏藉在得知呂璟高中鄉試解元之後,就以身體不適為由主動退出府衙另尋住處安養,也算是徹底絕了奪權的心思。
呂璟對此也沒有拒絕,原來的宅子除了雷叔偶爾前去照看,其余人已經盡數搬到了府衙內宅。
穿庭過戶,還未進到內宅,就聽到裡面傳來陣陣女子的嬉笑聲,隱約夾雜著幾聲稚嫩童音。
呂璟加快了步伐,幾個大步進入宅院,一眼就看到了那被眾女圍在中間的小身影。
時光一晃而逝,轉眼間呂芷已經快要一歲了,長的玲瓏剔透,正在李氏懷裡伸著小手不斷咿呀著什麽。
“官人?怎地不通報一聲就跑來內院了?”琴箏發現了呂璟身影,假裝嗔怒道。
“都是自家人,那麽客氣幹什麽,快來讓某看看這小心肝。”
呂璟迅速走到溫超超身邊,一把就將芷兒抱到了自己懷中。
突然發現了呂璟身影,芷兒也很是開心,一邊發笑,一邊不停伸手去揪呂璟下頜剛剛冒出的胡須。
“芷兒,快看爹爹給你帶了好東西。”
呂璟揮了揮手,自有仆役將早就準備好的事物抬了起來,卻是一個木頭製作的小車,座位上還鋪了柔軟毛皮。
小車的下方加了基座,兩側各有鐵塊壓覆,呂璟將芷兒抱到了車上,稚嫩的小腿正好能夠到下面的腳蹬。
得了新玩具的芷兒很是歡喜,一邊揮手一邊伸腳亂踹,發現車輪轉動後更是開心的笑聲不斷。
呂璟在一旁也是言語個沒完,一會說說這個,一會言語那個,也不管尚且年幼的芷兒能否聽懂,臉上的笑意都快滿溢出來。
“官人,你可不要把芷兒寵壞了。”琴箏看了眼旁邊神色豔羨的溫超超和李師師,嘴上這般言語,心裡卻比吃了蜜還甜。
遍數整個大宋朝,恐怕再也找不到像呂璟這樣寵女兒的,還挖空心思製造這些玩物來討歡心。
“過幾日就要去汴梁參加省試,為夫若不趁現在多寵愛芷兒一些,怕是回來要忘了我這當爹的嘍。”
呂璟笑著摸了摸芷兒的小腦袋,看向琴箏的目光略有些灼熱。
他和芷兒即將分別,和琴箏又何嘗不是?
“就你有理。”琴箏美目一閃,假意嗔怒的言語一句,眼中卻有如水情誼顯露,呂璟只是微笑不止。
只是他卻沒有注意到,在他提起汴梁的時候,溫超超和李師師的神色同時起了變化,這一切全都落在琴箏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