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寂靜的西街被呂家軍將士匆匆的腳步聲打破,呂方帶人進入地下洞窟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多時。
“大人,要不要找大夫......”呂方看了眼不遠處被劈翻的屍體,猶豫著問道。
“不必了,先把這裡封起來吧。”呂璟微笑著起身,臂膀處有道尺余的傷口,不過只是劃破皮膚而已。
呂方點了點頭,起身將那具倒地的屍體拎起,面容卻是個十分陌生的中年男子。
沒有多問,呂方支使麾下開始封鎖四周,此時呂璟已經帶上親兵都,直奔張士良的府上行去。
身為如今郴州城中最具權勢之人,呂璟的到來自然在張府引起了不小動靜,親兵都的到來更是讓不少仆役兩股戰戰。
然而作為這間府邸的主人,張士良面上依舊洋溢慈祥的微笑,親自將呂璟迎到了府中。
“大郎事務繁忙,今日怎麽有空來我這裡?”張士良一邊引路,一邊笑著說道。
“只是來向老大人問些事情。”呂璟開口回應。
“歐,不知是何事?大郎盡管言明。”
“老大人可知殘闕此人?”呂璟自顧自的坐了下來,目光直視張士良。
“一介屠戶,卻妄想成為天潢貴胄,愚不可及,自然知曉。”
“我與屠戶幫合作已久,單單憑借蠻族和吳厲,可不足以打動他。”
“這個......老夫確實不知。”
“那麽義帝寶藏呢,老大人想要拿來做什麽?”
張士良笑了笑,朝身側的仆役招了招手,開口說道:“大郎說笑了,似老夫這等閹人,年老體衰失了聖眷,總要為自己今後謀劃一番。”
呂璟輕聲嗯了,張士良貪財這個緣由倒確實說得過去,只是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尤其是在今日受到假吳厲的招攬後。
“大郎,你現在大權在握不假,可也只是無根浮萍,要早早為自己打量才是。”張士良面目慈祥。
“不知老大人有何見教?”呂璟並不慌張,對於自己即將面臨的狀況,他心中早有預料。
“有錢能使鬼推磨。”張士良伸手從仆役手中接過一方錦盒慢慢打開,內裡正是兩個樣式大同小異的雲紋銅鎮。
“此事好說。”呂璟拿起銅鎮比較了一番,笑著開口。
張士良反而稍稍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開口說道:“大郎想要什麽?”
把玩著手中的雲紋銅鎮,呂璟並未對傳說中的義帝寶藏多麽感興趣,張士良和他背後的那些人,才是他此次拜訪的目的所在。
“甘大官還想回宮嗎?酒稅官陳衍也參與了此事吧?”
呂璟聲音落下的刹那,張士良臉上原本的慈祥瞬息不見。
“老大人,我們各取所需如何?”呂璟將銅鎮直接遞給了王闊,開口說道。
“請大郎言明。”張士良神色裡明顯多了鄭重。
“義帝寶藏可以給你們,但其中的七成,要暫時作為份子錢留下來,還有......”
“大郎,此事容我們商量後再作決定,朝中的事情你不必擔憂,定能辦到。”張士良沉默了一段時間,這才開口回應。
“好,那小子就先告退了。”呂璟示意王闊又將銅鎮還回,徑直告辭離去,張士良也並未多加挽留。
離開張府,呂璟在回返的路上也是心緒連綿,若非前世對哲宗朝的事情多有了解,怕是還真難猜到張士良的想法。
甘昭吉,這個在孟皇后案中被一同牽連的前內侍總管,
顯然還不準備安心呆在隨州養老...... 一路疾行,車架在酉時到達了城東的招討使衙門,呂璟低聲向王闊吩咐了幾句,孤身一人向內裡行去。
越過重重屋簷樓閣,幾十個呼吸的功夫,呂璟已經到達府衙後的內宅。
“呂大人來了,老爺等你有些時候了。”
隔著老遠就聽到騰貴的聲音,呂璟緊走幾步,連忙道了聲不敢。
“屋外何人喧嘩?”書房內依舊燃著燭火,秦觀顯然被呂璟二人的聲音所驚擾。
“稟老爺,是呂大人來了。”
“進來吧。”
呂璟朝騰貴示意了下,直接推開房門向內裡走去。
閃爍的燭火將整個書房照的昏黃,秦觀正扶在書案上,提筆書寫著什麽。
“大郎來了,坐吧。”秦觀停了筆,扭過身的刹那,鬢間竟多了一縷白發。
“辛苦師兄了。”
“沒什麽,接下來我們要怎麽做?魯直那裡可是急著很。”
秦觀笑著遞出一封信,斜側裡隱約可見黃庭堅的字樣。
“該讓蘇師請辭了。”呂璟接過信件,匆匆掃過之後開口說道。
“朝廷會答應嗎?”秦觀聲音裡有些沉重。
“以前不會,現在,會。”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蘇師也老了啊。”
面對秦觀的歎息,呂璟只有沉默,雖然本意是為了挽救蘇軾等人,但讓這樣一個老人在接連浮沉後選擇放棄,還是多少有些殘忍。
“蘇師會理解的,只是大郎你所提出的郴州複興計劃,真的會打動官家?”
“師兄放心,這不只是郴州複興的謀劃,也是蜀黨複興的開始。 ”
哲宗朝黨派眾多,除了總體上新舊二黨的劃分,內裡還有蜀黨、朔黨等分別。
而呂璟此次謀劃,就是要先借助此次郴州戰事,扭轉蜀黨在哲宗趙煦心中的印象,其後才是團結其他舊黨官員。
“也罷,就讓叔黨親自回去看看吧,一切但由蘇師決斷。”秦觀笑了笑,將一份戰報遞了出來。
“大郎你沒有看錯人,張叔夜的確是個有本事的人,山中戰事這一兩日,也就該平息了。”
戰報上記載的時間是昨日,張叔夜在排山瑤寨的配合下,率領武岡軍突破陽山關,已經逼近到騎田嶺垌蠻大寨附近。
“師兄,等我們拿下郴州,處度兄也就該回來了。”呂璟忽然開口說道。
“希望如此吧。”秦觀話音過後是良久的沉默,以他的性子,配合呂璟此前演戲已經很累,少子孤懸海外不知生死,更是讓他心中憑白增添一抹厭煩。
只是秦觀心中很清楚,在蘇軾請辭之後,蘇轍短期內必然會備受敵視,這個時候能站出來的,蜀黨中非他莫屬。
“提劍寫春秋,淚眼事事休。”
“才得兩三事,少年已白首。”
秦觀目光掠過忽然提筆而書的呂璟,神色間的憂愁竟緩和不少。
“大郎,科舉將至......”
秦觀的話音尚未說完,書房大門處就見一道身影迅速晃過。
“這個憊懶的小子!”
聽得屋中秦觀的呼喊,一直守候在外的騰貴忍不住笑了,還是呂大人有辦法,老爺可是有精神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