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官府發動百姓日夜圍困鬼丐以來，汴梁的夜色顯得愈發明亮，隨處可見往來巡邏的火把遞次連綿。

張擇端今夜剛在翰林院研習完書畫歸來，自從托呂璟的舉薦拜師米芾後，他就完全沉浸在對書畫更高技藝的學習之中，深夜歸家是常態。

利用售賣書畫所得錢財，張擇端在天波門附近租住了一間客房，獨來獨往倒也乾脆。

“張生又回晚了?最近官府傳信，可要小心那些鬼丐夜間出沒。”

“就是，最近一天可是就抓好幾十個，那些家夥在地下餓的眼睛都綠了。”正在巡邏的鋪兵看到張擇端，熟悉的開口言語。

“多謝諸位提醒。”躬身一一謝過，張擇端抬高了手中燈籠，繼續向住處行去。

越往巷子內裡，周圍愈發安靜，張擇端眼看著就要到達住處，忽然看到角落裡有一道黑影閃過，似乎是朝不遠處的呂府摸去。

“那是?”張擇端熄滅了燈籠，悄悄跟了上去，約莫片刻之後，那黑影出現在了呂府外的一處排水溝渠。

就在此時，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鐵器擊打聲響，張擇端知道，那是臨近的一戶鐵匠，每到晚上總會連夜煉製鐵器，因為這個還被不少鄰居找上門去。

可是，這打鐵聲未免來的太過突兀?

張擇端努力眯起眼睛向遠處望去，只見那此前所看到的黑影，趁著打鐵聲響起之時，正在溝渠口不停捶打！

”是鬼丐！“心中一驚，張擇端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先縮回身子找到鄰近住戶托其找軍卒通報，自己轉身又朝呂府跑去。

等他敲響府邸大門進入其中的時候，那方剛剛被打開的溝渠中，已經有連綿的深呼吸聲傳來。

......

“王爺，現在出府已經來不及，只有依托宅邸節節抵抗，等候蔡大人援手。”韓世忠和柴進互相對望一眼，很快拿出了同樣的決斷。

“小生可以悄悄從府中後門去楊府求助。”

“勞煩張生。”呂璟起身在張擇端耳邊低語幾聲，後者很快在刀鋒軍卒護衛下離去。

“府中所有人集中到正中，韓世忠和柴進前後各自率人戒備。”

“唯！”府中眾人齊聲應諾，很快按照呂璟的安排布置起來。

也就在他們剛剛完成調動的同時，鋪天蓋地的呼喊聲忽然自呂府四周傳來，數不盡的火把一個個燃起，粗略一眼就足有上千支！

“青唐王，既然敢挑釁我無憂洞，今夜就是你滿門盡滅之時！”四面八方出現了十多個頭戴面具的鬼使，手臂一揮，身後鬼丐們已經瘋狂嘶吼著朝呂府殺去！

聳立的護牆根本難以對他們形成阻攔，一個個身子矯健的輕松翻過，繼續向呂府內殺去。

“開弓弩！”前方韓世忠率領刀鋒軍卒率先和鬼丐們交手，一波弩箭過後，滿眼的血花綻放，十多個鬼丐倒在血泊之中。

“取了青唐王頭顱，你們也可以成為鬼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頭戴面具的身影出現，三言兩語就調起了鬼丐鬥志，戰鬥繼續。

後方柴進和鬼丐們也迅速接觸，雙方喊殺聲不斷，到處可見鮮血橫流痕跡。

在各方鬼使召喚下，越來越多的鬼丐向著呂府瘋狂湧入，韓世忠和柴進不得不率領軍卒連連後退，即使如此，面對毫不顧惜傷亡的鬼丐大軍，刀鋒軍卒的傷亡也開始急劇攀升。

“王爺，這樣下去我們根本撐不住！”傳令兵將前方戰況傳來。

呂璟微微點頭，得知有十多個鬼使同時出現，他心中也不禁有所驚訝，看來為了解決自己，無憂洞這次也真的出了血本了。

“帶人看好府中內眷，其余人和某走。”手中握緊了許久未用的長弓，該做的布置早就安排好了，接下來只是看兩者誰能撐到最後罷了。

“唯。”左右軍卒領命，呂璟親自抄弓，隨著傳令兵趕到了和鬼丐廝殺的最前方。

“王爺?”正在浴血奮戰的韓世忠吃了一驚。

“將鬼使給逼出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呂璟緩緩調整呼吸，感應手中長弓觸感。

韓世忠福至心靈，立刻將之前舍不得用的燃燒瓶抄了出來，一聲怒吼，十多個燃燒瓶瞬間在呂府製造出奔湧火焰，將上百鬼丐性命帶走。

同伴的慘烈死況震懾了許多鬼丐心神，眼看著王府護衛士氣恢復，一直四處掩藏的鬼使再次站了出來。

“王府內有億萬貫財寶......”呼喊聲剛剛發出的瞬間，鬼使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可須臾之間哪裡還容許他反應！

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徑自將其脖頸貫穿！整個鬼丐大軍氣勢都為之一顫！

“萬勝！”韓世忠振臂高呼， 神色間充滿崇拜，能夠精準命中兩百步外的敵人，王爺絕對當得起神箭之名！

呂璟卻沒有他那般樂觀，一邊吩咐軍卒們繼續戒備，一邊繼續開弓射殺鬼丐，接下來的鬼使們必然會更加小心，能夠堅持到什麽時間，真的要看天定。

......

與此同時，呂府中大火升起的刹那，距離不遠的天波府楊家也立刻有了察覺，張擇端趕到後說明情況，楊府的老太君沒有太多猶豫，立刻讓族子弟帶人手前去相助，同時火速派人通知手握大軍的蔡攸。

“衙內，父子之間哪裡有隔夜的仇恨，那呂璟不過是利用您來重掌權勢，何必管其死活?”

黑暗之中火把無數，蔡攸原本已經召集了禁軍前往呂府，卻因為蔡府仆役的出現而停頓下來。

“父親真的願意助某宣麻拜相?”蔡攸的眼神在火光中明暗不定。

“衙內放心，老爺說了，您本來就是蔡家麒麟子，做父親的幫助兒子，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好！”蔡攸笑了，那蔡府仆役也一同發笑，卻忽然發現身後有禁軍將士急速奔來。

“滿口的父子親情，某那父親派你來還真是看錯了人，他豈會是顧忌親情之人！”

蔡攸狠狠一腳將那仆役踹翻在地，臉色都變得猙獰，“他若是顧忌父子親情，二弟怎會到現在還不生不死！”

“全軍，即刻前往天波門，沿途阻攔者，殺無赦！”

“唯！”數以千計的禁軍齊聲應和，迅速向東京城西北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