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外出日也是個大晴天。緩緩和風吹得人渾身舒爽,既不冷也不熱,對戶外活動來說是個很理想的日子。在這樣的日子裡,和一位極具魅力的女孩一起出遊,本應是件無上的樂事。
葉隱:“還沒來...”
我把剛才為消磨時間而讀的從邑那那裡借到的『塔馬迪爾林加內亂』合了起來。以非洲小國為舞台,記載兩個國際性企業聯盟圍繞稀有金屬的開采權所產生的衝突,這種類似三國志與企業結合體的紀實文學。雖然書本身是很有意思,不過我更掛念邑那,便讀不下去了。
剛才一直在一起聊天的曉,讓上原坐到車子的副駕駛座,
曉“拜~拜~”
說完之後,就馬上開走了。『比起便服,穿校服會更容易通過檢查』,相沢的這個忠告她應該是會聽從的。一般說來是會隔著衣服做身體檢查,然後穿過金屬探測器,應該不會很花時間的。雖說相沢是會被要求隻穿內衣,不過我想邑那應該不是那種被盯上的學生。
......
但、但是,難道是...不不,聽人說過檢察官是女性來著,性騷擾之類應該是不會...不過,那種興趣的人也是有的,邑那的胸部也是有點那個...
邑那『誒、有、有那種事情嗎,我一點也沒聽說過、』
檢察官『哼哼。這個房間裡檢察官就是上帝哦。我再說一遍。內衣也給我脫掉。那對豐滿的胸脯裡肯定藏著什麽東西』
邑那『我什麽都沒有藏』
在如同監獄一般的檢查室裡,光線通房頂上的窗戶射了進來,照得檢查官的額頭閃閃發光。
檢察官『想反抗嗎。那麽我也沒辦法了啊。很遺憾,我只有使用武力了呢。嘿嘿嘿嘿。抓奶奶抓奶奶』
邑那『啊啊、。來人啊、救命——————、、、』
葉隱:“不可饒恕!竟敢作出如此下流的行徑!看我怎麽來收拾你!”
聲音“那、那個、謝謝你這麽為我擔心,不過讓人好難為情啊...”
我反射似的向聲音的方向回過頭去,只見邑那正害羞地低著頭站在那裡。
葉隱:“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邑那“從『內衣也給我脫掉』那左右...”
葉隱:“噢唔、”
邑那好像保護著胸部似的將雙臂擋在胸前,漲紅著臉說道
邑那“那、那個,阿葉隱:能那麽擔心我,這讓我很高興的啊。只是、那個...”
她稍微抬起眼睛看看我,然後接著說道。
邑那“性騷擾之類的,我想應該不是那樣的吧...”
雖然她盡力地為我打著圓場,卻讓我更加無地自容了。
葉隱:“謝、謝謝...不過、我今後會注意的啦...”
看來邑那好像非常在意自己的胸部。做這種下流的妄想,我算什麽教師啊。真是的。
邑那“......”
葉隱:“......”
在我們之間,9月颯爽的秋風輕輕吹過。邑那突然貼到我的身邊,然後勾住我的胳膊。豐滿胸部的溫暖柔軟的肉感貼到我身側。一陣花一般的香氣漂了過來。
葉隱:“邑,邑那”
邑那“我、我們走吧,不、不然會趕不上巴士的”
我感覺到她的心跳。也許,她也感覺到了我的。
葉隱:“嗯、嗯—...說、說的是呢”
我沒有理由推開她的手。我們一直默默地感受著彼此的體溫,直到走到巴士車站,不,直到巴士到來之前都沒有分開。
葉隱:“呼啊...”
我拚命地忍住不自覺的哈欠,然後轉過去看了看邑那的側臉。
邑那“......”
邑那從剛才開始就一動不動,站在那巨大的青銅雕塑(?)前,沒夠似的地鑒賞著。那側臉是如此的投入,仿佛正在和站在雕塑背後的製作者對話一樣...我想最有可能的就是這樣吧。句號。不,我知道邑那確實是認真的啊。我於是也隻好無可奈何地,再一次抬起頭頭來仰視這座名為『malpertuis』的作品。(見tips8)這數噸開外的青銅製巨大雕塑,看起來就像被高溫燒炙到即將熔接的巨大宅邸,上面張開著無數孔穴,就如同呻吟著的人嘴。就像是從噩夢中爬出來的可怕形狀。嗯,不得不承認這是件很傑出的作品。這肯定就是所謂的『藝術』吧。到這裡才頭一次聽說的名為墨裡切斯·格蘭希爾的藝術家,我想也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吧。嗯、能製作出這整個美術館,不是很厲害嗎。啊啊,好厲害,太厲害啦(毫無誠意的口吻)。
葉隱:“嗚哈—、嗯—、”
我又強忍住一個哈欠。說實話,我是完全搞不懂。又不是什麽讓人看著會高興的東西,當然也沒有為之發笑的理由。而且,在這座『格蘭希爾美術庭園』的廣闊場地上展出的,全是這樣的『藝術』。就算這裡陳列的所有作品都被人破壞掉,我肯定也只會想『啊、是嗎』,僅此而已。雖說那損失額應該能讓我嚇一跳,不過那與其說是為失去的藝術而惋惜,不如說那只是與珠寶行遭賊而覺得吃驚一樣罷了。要不是邑那也和我在一起,我早就會回宿舍睡下,抑或是繼續讀那本『塔馬迪爾林加內亂』吧。
葉隱:“嗚哈—...”
邑那“啊”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的哈欠,終於被她注意到了。
邑那“對不起阿葉隱:。我又這麽停下了...”
葉隱:“不、別介意。只要邑那你能開心,我就很高興了。”
這可不是說謊。這與我在讀歷史書的時候,或是在操縱無線模型的時候一樣,邑那也是從心底高興。
葉隱:“所以,不用介意”
邑那“那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要是真的覺得無聊的話,就請先到自助餐廳裡看一會書吧”
葉隱:“我會一直陪你的”
而且,以入口出銘牌上所寫的說明來看,這裡是陽道集團所創設的美術庭院,好像蘆部源八郎還擔任名譽館長兼理事長。話雖如此,他卻並不僅僅是名譽館長,這裡陳列的大部分美術品,似乎都是源八郎購買收集來的。當然,這個蘆部源八郎,不用說,就是邑那的祖父。所以邑那自己想看一看祖父所創的設施,而我也對她在這裡會顯出什麽樣的表情很感興趣。
又過了五個小時。我繼續看著這些不知所雲的抽象雕塑。或者說,裝出一副繼續看下去的樣子。
雖然累得就像剛跟一輩子的無聊乾過一架,我還是兌現了許諾,一直陪她到了最後。這是男人的志氣。不、是面子嗎。或是打腫臉充胖子。我簡直有點想誇獎我自己。我真了不起啊。我真是努力啊。啊啊,真夠男人。真棒,是條漢子。不過這大部分都歸功於邑那的體諒。每當她注意到我這失格老師的哈欠,便會放下眼前的鑒賞,走向下一個作品。
於是,我們按著參觀路線,來到了最後一個雕塑前。雖說是最後,不過我們並沒有去欣賞繪畫,而且時間也比較緊湊,明顯已經跳過好幾個了。邑那這麽想看這座雕塑,所以可見這雕塑對於她來說,比那些被跳過去的更有價值吧。
葉隱:“喔—...”
那是座不可思議的雕像。由光滑的曲面所構成的、讓人聯想到人形的巨大青銅塊,慈愛地懷抱著一個小人形。我看了一眼旁邊的作品名標識,上寫著『愛與支配的博物志系列作品35號無題。製作於1999japan』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不過在這『愛與支配的博物志系列作品』中,好像只有這部作品沒有標題。聳立在夕陽中的無名作品,在地上投出長長的影子,染著落日的金黃,發出柔和優雅的光輝。我看著邑那的側臉。
葉隱:“...?”
那是嚴肅的側臉。但是,和她欣賞其他作品時的神情相比,卻有明顯的不同。她將嘴唇咬得幾乎發青,雙手在身前緊緊地握著,甚至指節的部分都有些發白。那眼神與其說是對話,不如說,看起來就像是對決一樣的感覺。啊啊,不過,感覺還不僅僅是如此。就仿佛是憎惡著似的又像是懷念一般,愛與恨交織的感覺似的。就像是一用語言表達,就會說錯了似的,我有種這樣的感覺。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深深地吸引著我,讓我無法將眼睛從她的側臉上移開。邑那繼續注視著雕塑,而我則繼續注視著她。不知不覺太陽開始漸漸落下,西沉的夕陽射出最後一縷光纖,映得青銅閃閃發光。從邑那的口中
邑那“呼...”
流出一聲歎息。然後她就像如夢方醒一般,轉過頭來看了看我。
邑那“啊...”
邑那“阿葉隱:...對不起...”
不知為何,邑那的眼神中透著深深的憂傷。
葉隱:“咦,為什麽要道歉?”
邑那“那是因為...那個...我明知道阿葉隱:覺得很無聊,卻又看得入了神...”
葉隱:“沒辦法啦。因為邑那喜歡嘛。誒...”
邑那握住我的手。不知為何,她的身體在顫抖著。就像要溺水的人拚命地抓住一塊木板一樣。
邑那“讓我...就這樣呆一會好嗎?”
葉隱:“啊,啊啊...”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在這世界漸漸被青紫色籠罩的時候,我們長久地靜靜佇立在那座雕像前。
纖細得猶如植物莖的白皙手指,將裝飾著景泰藍花紋的小茶壺微微傾斜,往我的茶杯裡斟滿紅茶。
邑那“今天您能抽時間陪我,真的是太感謝了”
葉隱:“不是什麽值得道謝的事啦”
邑那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用帶著些許歉意的口吻說道
邑那“不過...阿葉隱:。剛才好像很無聊呢”
葉隱:“打哈欠的時候都被你看到了,我也不能完全否認啦。不過...能跟邑那在一起我很高興啊”
說完,連我自己都不禁覺得『哇,剛才的發言好大膽』,為掩飾心中的羞澀,趕緊抿了一口紅茶。
邑那“是、是嗎...能聽你這麽說,我也...好高興...”
哦哦哦。好難為情啊。這太讓人難為情了。
葉隱:“咳咳、啊,那個、邑那比較喜歡那類的東西吧?”
邑那“嗯、是的...結果只有我一個人樂在其中...”
葉隱:“不不,沒關系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不過有機會的話,我會約你去我也感興趣的地方的”
啊不,慢著,教師約學生出去玩,這樣好嗎?
邑那“誒...啊,好的...我會很期待的...”
葉隱:“好、好的。我會事前考慮一起去哪裡玩得哦”
我已經把紅茶喝完了。
邑那“啊...”
邑那急忙站起身來,往我的茶杯裡續上一杯紅茶。如花一般的香氣撲面而來。邑那的身體微微前屈,那豐滿的胸部就在我眼睛的正前方。不行不行。好像邑那不太喜歡別人看自己的胸部。或者說,盯著女孩子的胸部看也很不好吧。我將視線微微挪開一些。
葉隱:“對了,邑那對於那種的雕像之類的東西,是怎麽才懂得去欣賞的?”
邑那“就算問我怎麽樣,我也...因為別人讓我看得很多,所以不知不覺就...”
葉隱:“就是說,就算是我,只要拚命地去看,也會懂得怎樣去欣賞它們的吧?”
邑那“雖然我不能保證吧...不過如果不去看的話,就完全不會開始呢”
邑那“不過也沒有必要勉強自己啦”
邑那為我斟滿紅茶之後抽身離去。花香離我遠去了。
葉隱:“剛才說,別人讓你看得很多,那你身邊是誰有這樣的興趣呢?”
邑那“嗯,是我祖父”
葉隱:“是嗎,原來是受祖父影響啊”
這是我第一次從邑那口中聽她提到她的家人。祖父。也就是說,蘆部源八郎。
邑那“也不能說是影響...”
邑那是不願意承認她受到家庭的影響吧。因為,她還在恨他們。
葉隱:“不過,假如祖父有這種興趣的話,肯定小時候就經常看到那些,眼力就自然提高了呢”
邑那“嗯、嗯—...是的...”
在與陽道和蘆部源八郎有關的書籍中,好像幾乎都沒有提到他對現代美術感興趣啊。或許是因為那跟冷血的形象相差太遠,讀的時候被我跳過去了嗎。總之, 過幾天再重讀一遍吧。不過,既然他肯創建這個美術館,可見他在美術上確實傾注了不少的熱情。
葉隱:“他是想讓孫女理解自己的興趣吧。好像挺令人欣慰呢”
他一定是很疼愛邑那的吧。
邑那“...他是逼著我看的啊”
葉隱:“或許是這樣沒錯,不過也正是因為被他強迫著去看,現在你才懂得欣賞那種東西的,不是嗎”
邑那“話是這樣沒錯...”
我想雖然那是個充斥著憎惡的卡帕家庭,但不止是涉,祖父不也是看起來很疼愛邑那的嗎。雖然如今可能依然在互相憎恨著,不過,只要有共同的興趣和回憶的話,還是有可能以此為契機讓他們和解的。而且重要的是,涉應該也會幫助他們兩人和解的。嗯。我看到了一些希望。
葉隱:“是嗎,原來邑那是個祖父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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