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儀有些局促地看著丞相對曹憶的問話，卻但見曹憶只是禮節性地微笑以應，卻不見她吐出半個字。

　　半晌，孔明悵然道:“王業不偏安，漢賊不兩立，亮與爾曹，終究還是只能戰場上見了。”

　　說罷，拂袖出門而去。

　　楊儀望著丞相離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口苦，明明方才這個女人還口若懸河，怎得一見到丞相，便像是啞了一般。

　　“煩人的家夥終於走了，楊參軍，與小女子共飲一盞何妨?”那種酥麻怪異地語調再次響起，楊儀望著那張傾城傾國的面龐，心中不由升起一陣惡寒，急忙躥出門去，才得以稍稍消解。

　　循著營中的道路，楊儀一路跟隨丞相入了大帳，只見丞相面色鐵青，顯然心中有氣，坐在上首不發一言。

　　一直在帳中處理公務，並未和丞相前去提審曹憶的蔣琬此刻侍立在門前，見得楊儀入內，忙湊上前輕聲問道:“威公，丞相去時可不是這般顏色，究竟發生了何事?”

　　楊儀撇了撇嘴道:“還不是那妖女，閉口不言，裝聾作啞，絲毫沒有和丞相對話的意思，怎教人不氣?”

　　看著蔣琬歎氣，楊儀心中卻有種莫名的情緒，為何那曹憶對別人都拒之千裡之外，唯獨對自己可以暢談無礙，這其中究竟蘊含了什麽目的……

　　就在三人各自思量的時候，一陣傳報聲從帳外響起:“稟丞相！南鄭軍報！”

　　聽到“南鄭”二字，孔明當即召入，只見一員兵士風塵仆仆小跑入帳，單膝跪地匯報道:“稟丞相，薑將軍在石門道大破魏軍！擊殺匪首張郃！所獲俘虜輜重無數，末將奉命前來時尚在點算！另有馬瞬親筆書信在此！”

　　說著，那兵士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正是當日馬瞬在薑維授意下執筆撰寫的詳細軍報。

　　但丞相卻有些不可思議，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顫巍巍地問道:“張郃?你再說一遍，可是車騎將軍張郃?”

　　那兵士也激動道:“稟丞相！正是曹魏車騎將軍張郃！”

　　那一刻，孔明心中層層陰霾籠罩下的希望破繭而出，終於迎來了第一縷陽光……

　　“幼常……你在天有靈，看到今日了麽……”

　　言訖，淚流。

　　喜憂參半。

　　“只是恐怕喬兒和果兒，要白跑一趟了……”

　　——

　　同一時間，身在漢城陪同薑維處理戰後事宜的馬瞬也接到了一封加急速報。

　　是自西而來的軍報，原本馬瞬還以為會是魏延表功的誇耀信，但從看到那個滿身血汙、站都站不穩的傳令兵一刻起，馬瞬就覺得這份軍報並不簡單。

　　果不其然，那封信箋是關中都督吳懿寫來的，書信上說魏延引軍出祁山，深入雍州南安地界，與雍州刺史郭淮大戰與陽溪，並大破敵軍，打算乘勝追擊一口氣吞下整個隴西，徹底打通與羌人的道路，但卻在圍攻上邽的戰爭中失利，甚至差點被敵軍反包圍，這名信使正是奉了吳懿將令，突圍而出，沿途求援的。

　　馬瞬一拍腦門，發現這根本和歷史上發生的完全不一樣，那時的魏延打完陽溪之戰後，向成功聯絡上北部的羌人部落，然後凱旋歸來，絲毫沒有鯨吞整個隴西的想法。

　　而如今，陽溪之戰的壓倒性勝利，加上隴西軍在此前已經在建威元氣大傷，居然令魏延產生了一勞永逸，徹底解決隴西問題的想法。

　　平心而論，如果換做馬瞬，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像魏延一般孤注一擲，

甚至不惜違逆丞相的將令也要豪賭一場。　　“或許這就是蝴蝶效應吧……我們這些後起之秀，無意間也對這位大漢宿將產生了一些威脅吧。”馬瞬自顧自思考道。

　　但薑維卻心不在此，他略一思索，先問道:“你說你沿途來此，那麽可曾經過陽平關?王……子均他是如何答覆的?”

　　那信使答道:“王將軍說陽平關職責重大，不敢擅離職守，但已著副將整備兩千兵馬，前去救援。”

　　薑維點點頭，對馬瞬道:“賢弟，事態緊急，愚兄欲親引五百精銳助魏將軍解圍，南鄭這邊就暫時先拜托尹賞、梁緒和賢弟你了。”

　　卻不料馬瞬搖了搖頭道:“兄長身受丞相將令，負責南鄭防務，須臾不可輕動。魏將軍自然要救，但要去，也是小弟和尹、梁兩位將軍去！”

　　薑維沉吟道:“但為兄還是不放心，魏將軍是大漢的頭號猛將，吳將軍也久經戰陣，能夠將他二人困住的絕非一般人， 賢弟雖然機敏，但武藝不如愚兄，如若有個馬高鐙短，如何讓愚兄向丞相交待?”

　　馬瞬認真地搖了搖頭:“休說丞相最重法度，兄長擅離職守可是大過，要受軍法的。再者，魏軍降卒眾多，全憑兄長在此壓著，一旦兄長離去，萬一俘虜趁機嘩變，那麽南鄭堪虞啊！”

　　薑維依舊沉吟未決，反問那信使道:“魏軍中指揮者為誰，竟能夠困住魏將軍和吳將軍，是郭淮還是魯芝?”

　　豈不料信使卻道:“敵將郭淮在陽溪一戰中負傷，領頭的卻也不是魯芝，是個結巴的生面孔，以前好像做過點農官……”

　　馬瞬心頭警兆陡生，瞪大了眼睛望向那個信使，口中喃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

　　因為那個太過傳奇的名字掠過他的腦海，讓他一時間大腦短路。

　　“好像是叫做鄧艾的……是他在指揮隴西郡殘部固守上邽，負隅頑抗。”

　　“鄧艾?沒聽說過。”薑維在記憶中搜了個遍，也沒找到這個人的信息，他轉頭問馬瞬道:“賢弟可知道這個叫鄧艾的人麽?”

　　但馬瞬根本沒講這句話聽進去。

　　他整個人恍若雷殛一般，呆立不動。

　　就在這時，帳簾一撩，一個清冷的聲音隨即傳來:“薑將軍似乎剛打了勝仗，哥，這裡沒我們的事了。”

　　“唉，既然來都來了，果兒就別任性了……”

　　說著，那個青年男子打住話頭，望向帳中的薑維和馬瞬揖禮道:“聽聞張郃犯境，丞相特命喬領兩千人馬前來南鄭增援薑將軍，充實褒斜道防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