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雪依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整個人看起來少了一絲嬌憨，多了一絲清爽。她袖口挽起，右手捏著一盆盛滿了熱水的大號塑料盆，左手則拎著一個金屬茶瓶。那輕輕松松的表情和盆中平穩的水面，讓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眼皮狂跳。

　蘇楠遠遠地就認出了塗雪依，還不等她喊住對方，小蠢貨就哼著小曲進入到了一間病房。

　少女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

　那間病房，正是金福老大爺的，單人間。

　什麽情況?

　蘇楠有點懵。

　她心中帶著好奇，加快了腳下的腳步。

　房門沒有鎖，蘇楠輕輕一推就推開了，而映入眼簾的是一副讓人倍感溫馨的畫面。

　一位身穿藍色病號服的老人半躺半坐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皺紋深陷，黝黑的皮膚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加蒼老，他的眼睛渾濁而無神，茫然地看著窗外。一名身穿白色襯衫的美麗少女，正坐在他的身旁，手中拿著冒著熱氣的濕毛巾，替老人擦拭臉頰。

　金色的陽光透過窗子傾瀉到兩人的身上，為少女的背影鍍上了一層金光，讓她看起來仿若降臨的天使。

　“好……好美……”

　這一刻，就連蘇楠，也看呆了。

　聽到門口的動靜，女孩緩緩回頭，看清來人之後，眼前一亮:

　“蘇楠?！”

　她有些緊張地收起了毛巾，想要站起來，隨後被蘇楠示意坐下。

　“緊張什麽?我又不是領導。”

　說完，她看向了金福老大爺，老人依舊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金福大爺什麽時候醒的?他現在怎麽樣了?”

　蘇楠問道。

　“前兩天才醒過來。醫生說精神受創，需要靜養。”

　塗雪依歎了一口氣，回答道。

　“夢幻精靈對於精神力傷害很大，作為一個普通人，他還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奇跡了。”

　蘇楠不由默然，她猶豫了片刻，呼喚道:

　“金福大爺?金福大爺?”

　然而老人並沒有答應。

　“放棄吧。醫生過，至少要等上幾周的時間，他才能漸漸恢復意識，但即使恢復意識，可能精神也會大不如以前了。”

　蘇楠聽了，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夢幻精靈這種毒*品所造成的精神力創傷，和普通的精神力創傷並不一樣，幾乎無法治療。

　少女歎了一口氣，隨後加入塗雪依的行列，幫她替老人洗漱，直到最後老人沉沉睡去……

　而在金福老大爺入睡後，蘇楠忽然塗雪依坐到了房間的一角。

　沉默了片刻，少女又問道:

　“你是怎麽在這裡的?”

　塗雪依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熟睡的老人，回答道:

　“那天……雖然救下了他，但不知道為什麽心裡一直很在意，所以在你醒來之後我就來醫院照顧他了。”

　說著，小蠢貨眼神中浮現出一絲同情，歎息道:

　“看到他這個孤苦無依的樣子，我就聯想到了以前的自己，還有我的爺爺。”

　蘇楠沉默……

　“對了，蘇楠，我退學了。”

　片刻後，塗雪依告訴了蘇楠一個讓她猝不及防的消息。

　“啥?”

　少女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退學了。”

　小蠢貨又重複了一遍。

　蘇楠:……

　她上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少女，有些不理解:

　“為什麽?”

　蘇楠可是能猜到塗山會放小蠢貨來的原因的，絕對是塗雪依那個傳說中的師父讓她和自己搞好關系，那又為什麽退學呢?

　塗雪依看了蘇楠一眼，嘟囔道:

　“上學太耽誤茶館的任務時間了，我還要靠這個賺錢呢！而且你多數時間完全是讓你的守護靈去替班，我又沒有守護靈……”

　蘇楠:……

　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而且……”

　小蠢貨的臉蛋上忽然浮起一抹紅霞:

　“人類的課程，太難了，我……聽不懂。”

　蘇楠:……

　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這才是吧！

　不過，雖然心中有無數想吐的槽，但蘇楠也還是沒有說出勸對方繼續去上學的話。

　塗雪依畢竟不是人類，她也確實沒有必要非要去像一個人類一樣上學。

　其實有時候少女自己都會浮現出要不要去上學的念頭了，不過一旦想到老媽和自己的人類身份，蘇楠也就將這種想法拋之腦後……

　大不了佔個守護靈的位置而已，有替身任性！而且偶爾當當學生也不錯！

　參加了工作的人，才知道學生時代是多麽令人懷念。

　蘇楠想到。

　“小雪……小雪……”

　正在這時，熟睡的金福老大爺忽然呼喚出聲。

　蘇楠微微訝異，她用肩膀拱了拱坐在身邊的少女:

　“喂，他好像……有意識了?是不是在喊你?”

　小蠢貨看了蘇楠一眼，卻並沒有行動。

　蘇楠:?

　似乎是感受到少女的疑惑，塗雪依開口解釋道:

　“那不是喊我，老人家……是在做夢。”

　蘇楠:……

　“做夢?”

　蘇楠的眉毛微微一揚。

　“沒錯，不止一次了，他經常喊這個名字，可能是他的女兒或孫女吧。而一旦驚醒之後，就不會再說了。”

　塗雪依說道，語畢，她又補充了一句:

　“你也不想想，他連意識都沒恢復，怎麽可能知道我的名字?巧合而已，雖說一開始我也被嚇了一跳……”

　蘇楠意外地看了少女一眼:

　“什麽時候你智商這麽高了?”

　塗雪依:???

　小蠢貨臉色一黑，她正想說些什麽，手表忽然響起，她看了看表，遲疑了一下，對蘇楠說道:

　“到身體檢查的時間了，我去前台拿一下用具，你在這裡等一下。”

　蘇楠點了點頭，隨後半開玩笑道:

　“沒發現你竟然這麽體貼……要我說，你乾脆一直照顧他到康復得了。”

　然而聽了蘇楠的話，塗雪依竟然絲毫沒有反駁。

　這讓蘇楠心中不由一跳:

　“喂……你不會是真打算一直照顧他吧?”

　塗雪依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些放不下心……至少照顧到他恢復意識吧，也就幾周的時間而已，我還等得起。”

　蘇楠:……

　得，不用替金福老大爺找護工了，這裡有個上門的……聖母級狐狸。

　說完，不等蘇楠回答，塗雪依帶著老人的體檢表離開了病房。

　蘇楠坐在椅子上，聽著老人時斷時續的呼喚，陷入了回憶……

　“小雪……小雪……”

　蘇楠默念著這個名字。

　沒記錯的話，在自己通過魅惑妖術看到的老人的記憶裡，他好像還真有這麽個女兒！

　金福大爺就是因為和妖怪結合，並盜取蜀山收藏的禁書《創生術》，才被蜀山除名的。 如果不是自己老爹出手，他墳前草說不定都半米高了。

　不過，金福大爺自從跟隨了自家老爹，也確確實實是兢兢業業，死心塌地。除了老爹的妖族身份他不知道之外，其他的事老爹幾乎都不瞞著他。

　後來他那有著妖族血脈的女兒，還是靠著老爹的關系才被送走……

　被送走……

　蘇楠眉頭忽然凝起。

　等等……

　少女驟然站了起來，猛地轉過身體，看向了老人熟睡的臉頰。

　她的眼睛逐漸瞪大。

　“不會……那麽狗血吧?”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和金福大爺結合的妖族，就是塗山狐妖。

　而送走的地方，就是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