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隨我拜訪公子嘉去!”趙陽伸手拉著韓琴,兩人並騎而出,廉月芳、信期等人緊緊跟在身後。
“哼!”公子嘉正不耐煩地坐在豪華的馬車之上,隔著車簾狠狠地瞪著趙陽,去了一趟韓國,文臣武將無人不對他這病鬼稱頌有佳,這韓國邪門啊!早知道就不該讓他去!
“哎呀呵……”等到趙陽等人到了一丈之外,公子嘉的神色頓時為之大變!
他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這韓國美女果然名不虛傳!咦,怎麽還有倆個?”
公子嘉的眼睛都直了:“這文靜的跟花朵兒似的,那俊俏的就像玉雕的一般……”
公子嘉揉了揉胸口,他再也坐不住了,當即一躍而起,一掀車簾,跳下了馬車。隻把一旁的安平君趙成驚得目瞪口呆:“不是說要給公子雍一個下馬威的嗎?”
“琴兒,一路辛苦你了。”
“不,只要能陪在夫君身邊,在哪裡都是一樣的。”趙陽在公子嘉面前大大地秀了一把夫妻恩愛。
“公子陽,啊,不,公子雍!你這是旁若無人啊!”公子嘉悶悶不樂地一抬手,自有手下人去交接大軍補給事宜。
“啊,見過公子嘉。”趙陽忙行了一禮:“來,琴兒,這位就是公子嘉。”
“景華見過公子嘉。”韓琴盈盈施禮,公子嘉心都酥了:“啊,不用多禮了。”
“公子雍一戰成名,如今全殲魏武卒,為我趙國消弭了一大威脅。”安平君趙成早看不下去了:“此次得勝而歸,主上定會有所厚賜,不知公子雍自己可有什麽想法?”
“想法?難道賞賜還能由自己選麽?”趙陽一怔,當即知道,趙成這是在提醒公子嘉,他趙陽已經威脅到他的儲君之位了。
“不瞞叔父,趙雍此去漳水抵禦齊魏聯軍,想懇求主上將肥鄉、臨漳兩地封賜給趙雍,以作長久迎敵之地。”趙陽這一路上一直在想如何應對南面齊魏兩國不時的襲擾:“待戰事之後,趙雍當在漳水之北修築長城,以絕外患。”
安平君趙成是趙侯語的弟弟,所以趙陽稱其為叔父。趙語長年在外征戰,朝中政務基本由他把持,他也是趙侯最為倚重的人之一。
“修築長城耗費頗多……”趙成一肚子心思:“趙雍這是以進為退啊,肥鄉和臨漳緊靠齊魏邊境,這裡時有戰事,他甘願在此久待?恐怕沒這麽簡單!”
想到這裡,趙成含糊道:“本君回去一定代為稟告主上,公子雍大可安心抵禦齊魏之敵。”
趙陽也只是想到了便隨口一說,心思卻在公子嘉的大隊人馬裡,他左看右看卻並未發現樂毅的身影,心中不免好奇:“怎麽不見樂毅將軍?”
公子嘉眉頭一動,掩飾道:“本公子麾下猛將如雲,那種跑腿將軍多不勝數。”
樂毅出於立功揚名,故而請命前往馬陵,而公子嘉則是希望他能趁亂除掉趙陽。
樂毅非但未能讓他如願,而且據公子嘉安插的耳目所言,趙陽和樂毅在馬陵勾肩搭背,談笑甚歡,公子嘉不把他冷落在了一旁那就怪了!
公子嘉不時看一看韓琴,又瞄一眼廉月芳:“這位女將軍好像有些眼熟啊?”
“公子嘉、安平君,趙雍軍務在身,先行告辭了!”趙陽懶得跟他講清廉月芳的事,索性隻作未聽見,一看所謂的犒賞之物也交接的差不多了,即刻便要領軍揚長而去。
“公子留步!”一個身材不高,卻氣度儒雅的布衣文士從公子嘉身後邁步而出。
“這位是大儒孟軻之徒公孫醜!”公子嘉一臉壞笑:“公孫先生遊學至此,一直想與公子雍你談學論道,已在邯鄲等候多時啦!”
趙陽一愣,孟軻,也就是孟子,是僅次於孔子的一代儒家宗師啊,他的弟子……還論什麽道啊!趙陽現在隻想盡快開溜!
“也多虧公孫先生在此,魏齊聯軍礙於先生之名這才沒有立刻發起攻擊!”趙成在一旁補充道:“既是先生所請,公子當勿推辭!”
韓琴等人也已看出來了,這是來者不善故意想讓趙陽當眾出醜呢!不過他們對趙陽的信心可比這所謂的大儒要強的多。
“若是我家公子讓公孫先生心服口服的話,公孫先生當作何報答?”廉月芳被那公子嘉盯得心中正煩,此時見半路又殺出個不識相的公孫醜,頓時言語之間咄咄逼人。
公孫醜卻是毫不作惱,微微一笑,道:“若是真能令公孫醜折服,自是甘願聽從公子雍差遣!”
“……”趙陽一陣頭大,這丫頭,越來越會插嘴了……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跟這等鑽研學術的人討論起來,哪裡是他的對手!趙陽當即搶先說道:“學識本無高下之分,公孫先生既是儒家高徒,不如我們就以先賢聖人孔子所不知的問題,來作個討論如何?”
“……孔子都不知道的問題?”公孫醜等人面面相覷:“是什麽問題難倒了孔聖人?”
“啊……是這樣的。”趙陽擺足了姿態:“話說有一天孔聖人東遊,遇到兩個小兒在路邊爭論不休。”
趙陽說著踱開了步子:“一個小兒說,太陽剛出來的時候像車蓋一樣大,到了中午卻像個盤子,遠的看起來小而近的看起來大,所以早晨太陽離我們近。”
“另一個小兒則說,早晨太陽冷,中午太陽熱,就像火盆,離的遠就冷,離的近就熱,所以中午太陽離我們近。”
說到這裡,趙陽一拱手:“對此,孔聖人不知如何評判,不知公孫先生以為如何?”
趙陽這一問,頓時一片寂靜,大家都在思考這兩個小兒的觀點,一時間個個眉頭緊蹙,難辨對錯。
“確實這兩小兒各執一詞,各有道理……”公孫醜一頭冷汗,忽然神色一動:“莫非公子雍你另有高見?”
趙陽心中暗叫一聲僥幸:“公孫先生請看!”
趙陽說著,拿出貼身的短匕,在地上畫出一條條直線,呈輻射狀向外展開,然後在輻射線條的中間和邊緣各畫上兩個長方形:“公孫先生覺得哪個方塊更大些?”
公孫醜一愣,輻射條紋中間的長方形看起來要小些,於是答道:“外面這個應當大些。”
趙陽撿起一塊石頭一比劃,公孫醜頓時愣住了。
趙陽笑道:“這叫視覺誤導!你看,其實兩個方塊一樣大,只不過參照物不同而已,中間的線條密集,越往外線條越散開,所以順帶著讓外面這個方塊看起來更大些了。”
“同樣的道理,第一個小兒所說太陽的大小,本身就是錯的。早晨的太陽他以天際的樹木房屋等等為參照,相比之下當然是巨大無比。到了中午,太陽在偌大的天空之中,乍看之下自然會顯得小了許多。”
公孫醜眯著眼睛暗自思考著趙陽的話,他還是第一聽到這麽新穎的說法:“視覺誤導?參照物?”
“至於冷熱,若是我們把自己關在地窖裡,那麽完全察覺不到早晨和中午太陽的冷熱差別,這跟距離遠近也沒有必然關系!”
“其實太陽離我們那麽遙遠,這中間充斥在我們周圍的空氣啊、水汽啊、甚至風啊等等都無時無刻不在變化,所以冷熱根本不足以說明問題。”
趙陽見道理已經說的差不多了,便總結道:“總而言之,實踐出真知,除非哪一天有人能夠量一量,否則誰能說得出太陽到底何時離我們遠,何時又離我們近呢?”
一旁的公子嘉顯然是沒聽明白,雖然他覺得這地上畫的圖還挺神奇的:“弄到最後,你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遠,什麽時候近啊!”
趙陽笑而不語。一旁的趙成和公孫醜卻都陷入了沉思。 子華子、白圭、公輸正等人在各自領域哪個不是其中翹楚?卻一一被趙陽折服。太陽的遠近並不重要,其背後對世間萬物的認知方法,才是值得深思的。
“視覺誤導?實踐出真知!妙哉!”公孫醜躬身一拜:“公孫醜行遍列國,聽過無數智者之言,雖各有精妙,皆不能脫俗。今日聽公子雍治學論道,可謂獨辟蹊徑,公孫醜心服口服,公孫醜尚有一問,望公子明示。”
“壞了,壞了……”趙陽心裡直打鼓,這還是沒躲掉啊!
“公子認為社稷、民生、君權,孰重孰輕?”
趙陽一聽,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順口答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看著公孫醜直愣愣的眼神,趙陽補充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嘛!”
“公孫醜願聽公子差遣!”公孫醜當即一揖及地,感激涕零。在這個時代百家爭鳴,得民心者得天下這不正是孟子所推崇的儒家之道麽?
“趙雍怎敢驅使先生。”總算是過了公孫醜這關,趙陽擔心言多必失,忙回以一禮:“趙雍軍務在身,先行告辭了!”
這一次,再沒人攔他了。公子嘉在一旁只顧唉聲歎氣,那一個嬌柔一個英武的美人兒都未曾搭上一句話就這麽走啦!
公孫醜則望著趙陽的背影,滿臉都是欽佩之色:“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自周文王以來,如今已有七百多年了……”
趙成此時心中也在反思:“唔,這公子雍確實是天下奇才啊!怎麽我以前就沒發現呢?難道我押錯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