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梅城弄笛

　　“葉大哥，雨是停了嘛?”

　　葉小旗心中先是被嚇的不輕，真讓崔白知曉自己父親的死又蹊蹺那就糟了。

　　父仇子報，這是不變的道理，崔白要知曉此事，以後哪裡還會安心讀書。

　　幸好他並未發覺，心中大石頭也放下了。

　　“公子，雨還未停，你再休息一會，雨停了我再叫你。”

　　崔白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再醒來已經是次日清晨。

　　一起身發現自己身上蓋著戰襖，揉揉眼睛才看清楚，自己身上的戰襖是葉大哥的。

　　感動有千萬種表達方式，崔白好面子，選擇把這份感動藏在心中。

　　“葉大哥，秋風瑟瑟，我人小火氣大，你還是把戰襖穿上吧。”

　　葉大哥也不是矯情的人，拿著戰襖直接穿上，抬頭看了看天說:“公子，雨已經停下，我們趁早快些趕回梅城吧。”

　　一場秋雨過後，道路變得泥濘，昨夜被風打落的落葉鋪滿道路。

　　一腳踩在落葉上是很詩意，但也很危險，因為一不小心可能就會來個狗吃屎。

　　崔白吃過幾次虧後才學乖，緊緊跟在葉大哥後面，這才走的穩妥。

　　越往北走道路越是乾淨，兩旁的樹木葉越是稀疏，高大的樹木失去蹤影，僅有三尺來高的灌木長於道路兩旁。

　　遠遠望去，一座小城三面環江，城牆高丈許，扼守梅江水道。

　　進可出海，退可據守。

　　城兄一丈多高的木黃麻樹剛剛長過城牆，讓肅殺之中添加了幾分柔美。

　　崔白覺得眼熟，仔細回憶，這不就是前世吳航十二景中的梅城弄笛。

　　梅江中有城，與定海對峙，邑鎮也。島嶼錯落，碟周遭，萬頃鴻冥，渺不知其所際，遙望琉球，青煙幾點。每值夜月晶瑩，天水一色，數聲風笛，如聽龍吟。

　　正是這別具一格的宣傳詞讓正在為畢業旅行做準備的崔白多看了兩眼。

　　只是因為公司催的緊，崔白不得不放棄畢業旅遊的機會。

　　如今總算圓了心願，可卻再葉回不去了。

　　走近梅城，崔白總算明白了梅城這一稱呼的由來。

　　城外有大片的梅花，葉已經落盡，只等冬天道來便迎難而上。

　　走到城門前，兩隊軍士立刻圍了上來。

　　“葉老哥，回來了，這帶的誰家的孩子，穿著青衫該不會是個書生吧。”

　　“這是崔白戶的公子，還趕快讓開。”

　　從葉漢陽嘴裡說出崔百戶三個字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他一向都是不叫的。

　　還有這崔守業不過十八，哪來的這八九歲的孩子。

　　容不得他們繼續胡思亂想，葉漢陽刀出鞘的聲音讓他們立馬讓開。

　　崔白走過兩丈長的門洞，城小卻建的厚實。

　　走進梅城就猶如進了縣城，除去沒有商鋪外大致布局相差不遠。

　　不時有看到在門口聊天的大嬸，這是衛所軍戶制度帶來的特殊產物。

　　帶著老婆當兵，沒有戰事就種田，種完田還得上稅。

　　因為這操蛋的制度，文官的壓迫，上級的貪汙。

　　在永樂之後，軍戶軍士逃亡，哪怕成為流民隱蔽山林也不願為軍戶。

　　軍戶逃離朝廷就只有堵，但光堵不行，還是有軍戶跑掉，於是開始充軍。

　　土匪啥的都往衛所裡扔，以前好歹子承父業有個樣子，罪犯往裡一扔。

　　世人開始厭煩軍戶，認為他們素質有問題。

　　文人一看，這些丘八站到了民眾的對立面，被排擠。

　　更多的罪犯往裡扔，將軍士的形象毀滅，這樣軍戶逃跑也會有人檢舉。

　　這樣就能穩定的控制軍隊，這個辦法是成功的，世襲勳貴不再有權。

　　文人徹底壓製五人，六品百戶拜見九品主簿。

　　但軍心也散了，嘉靖不理朝政，貪汙更甚，軍戶開始逃離。

　　這時候的日本正處於戰國時期，大量流寇往天朝而來，不能入關只能打。

　　軍戶毫無戰鬥力，槍械兵刃完全低於倭寇，只會逃跑。

　　倭寇們一看金子、銀子如此容易搶，回家多叫上幾個人直接搶城池。

　　沿海的海商原本只是偷偷摸摸的做生意，可哪有搶來的快，直接收攏倭寇。

　　嘉靖倭亂由此而來，可大明朝能存在就有存在的本事。

　　采用衛所軍戶製與募兵製，使得還有可以一戰之兵，用於拱衛京師。

　　戚繼光采用募兵製，招募私兵，以三千新兵用鴛鴦陣打破倭寇。

　　從那以後，朝廷重視募兵。

　　因為兵員稀缺，好漢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

　　募兵製與衛所軍戶製混雜，崔家就是募兵而來，最後變為軍戶。

　　看著混亂的營區，隨處聊天的大嬸， 崔白不知這樣一隻軍隊該如何做才能打勝仗。

　　“公子，有何疑惑，梅城之事卑職可一一道來。”

　　軍中之事，他一個小孩子的身份，說什麽也不管用。

　　“葉大哥無事，小子只能想念娘親想念的緊。”

　　當是觸景生情，也對一片齊樂融融的場面，一個孩子如何不會想起自己的母親。

　　“夫人居住在李百戶那邊，還需由上那麽一會，朱漢硯先去通報夫人，說公子回來了。”

　　一個軍士領命出隊，在梅城裡開始撒丫子跑。

　　“公子，這梅城史建於明洪武十年，建城以防海。梅城有龍東石、蓬島雪洞諸勝龍東旭日、雞嶼鋪霞、平湖遠舶、棋隴群樵、浪台日影、石鼓潮聲、馬籌飛雪、虎穴號風等八景。每年都會有不少文人前來賞景，公子是讀書人也可觀上一觀。”

　　崔白還以為這葉大哥只是一個正經軍人，沒想到還能說出比自己地道的文話。

　　“葉大哥這八景想必你已經看厭倦了，不然也不能將其一一道來。”

　　葉漢陽難得露出一個笑臉，說:“平時無事，就聽文人們說談，拾回來自己用，讓公子見笑了。”

　　看破不說破，這是做人的準則。

　　梅城軍士一千余，加上備用的兵員和家屬，少說也有三四千人。

　　同樣的壞境下，為啥別人撿不到，這葉大哥不簡單。

　　葉漢陽看到崔白眼中生疑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那種裸身置市的感覺卻揮之不散。

　　直到看到李家門前的崔夫人時這種感覺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