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擦亮,潘金蓮就醒了。
睜眼叫喊一聲,接著就見外間侍奉的素梅一副好似剛醒來的模樣,迷惘的看著她呢。
這丫頭倒是最早伺候她的人,甚是貼心,更勝在忠心。現下是她這排第一的大宮女。二人關系親密著,見她這一副模樣,也不怪罪,倒是詫異:“難得見你醒這般快。”
“夫人!”素梅不答應了,這話叫外人聽了,還以為她是多麽偷懶呢。還不是昨夜裡睡得晚,某人連上妝、卸妝帶更衣,折騰了足有兩個時辰。睡下時候都兩更過半了,今日又起的這麽早來,誰能不困?
“適才我還聽到你的打呼聲呢。”潘金蓮坐起身說,素梅隻做耳聾,聽不到。她能打呼嚕?誰信啊,她都不知道。隻向後一招手,一排婢女捧著臉盆、鏡子、毛巾等過來。
昨日裡繁忙,陸謙回到府邸隻小宴了諸女。今日卻是大宴群臣,那朝中文武重臣的夫人也會紛紛進宮來拜見。
是以,今日的妝容打扮必須要莊重。潘金蓮又是因為出身底下,更見重這點。
陸謙就直爽許多,隻一身圓領錦袍,正紅色的,也虧他臉白,壓得住,不然真就是一個醜陋。
到會的文武眾臣也都打扮尋常,今日的看點乃是後庭的內眷們。就是素來低調的林張氏,都用了一套鎏金紅寶石的鳳尾首飾。耳朵上一對閃光的紅寶石墜子。手腕上套著鎏金紅寶石鐲子,右手食指戴了一個紅寶石的戒指。
陸謙攻伐天下,內庫裡不知道存下了多少好東西。逢年過節,就拿他們當銀子用,一波波的賜下去,叫朝中文武重臣家中多少都有了些好物件。
就好比林張氏的這套頭面,那可是不易的。如今這時代,切割技術簡陋,能像這般切割的當,閃耀明亮的寶石頭面,可是千金不換。
宗老夫人頭上的裝飾最簡單,但那幾支鑲珠寶玉花蝶金簪,簪體上部鏤刻古錢形花紋,正面中部淺刻流雲紋,簪首綴白玉花卉、綠玉蝴蝶、紅玉花,並嵌有紅藍寶石及珍珠。自也是珍品也。
至於內宮諸女,就更不須多言了。方氏頭戴鳳珠翠冠,青色禮服,五彩翟紋。領、袖、裾都有鳳紋樣的鑲緣。內穿青紗中單,腰飾深青蔽膝。掛白玉雙佩及玉綬環等飾物。走的不是漂亮路線,而講了一‘禮’。這般服飾,可就只有她能穿戴了。
潘金蓮的妝容就是莊重,頭頂著珍珠鴻鵠發簪。是由寶石、大小珍珠和諧米珠組成鳳凰形狀,鴻鵠就是白色的鳳凰麽。給方金芝戴了那就是鳳凰,給潘金蓮戴來就是鴻鵠了。鳳頭高高昂起,雙翼張開,鳳尾飾有九枝花翎,其上鑲滿了珍珠和寶石。
再有鑲寶石碧璽花簪。小小的花簪為鍍金點翠,上嵌碧璽、珍珠、翡翠。以碧璽做芙蓉花,花蕊為細小米珠,花葉為綠玉薄片細雕而成,花蕾為碧璽雕成,花托為點翠。那叫一個漂亮。
陸謙對她還是很用心的,何況他大閨女還養在潘金蓮膝下。好東西多的是。不然,潘金蓮昨夜裡也不至於折騰上兩個時辰試妝打扮了。
齊王府依舊是齊王府,而不是齊王宮,建築依舊簡陋,場地依舊狹窄。但誰都知道,他們還在這兒的日子,已經不長了。
梁山軍此番掃蕩河北,拿下河東,又坐擁齊魯淮南,下一步飲馬中原那是不在話下的。
如此,再將都城立在益都就不合適了。
再則說真心話,梁山軍這般人物,也沒人會想著齊王府狹小。與舊日水泊的老班底言,這再簡陋也比水泊大寨要強不是?而對於宗澤、聞煥章等人而言,這是陸謙愛惜民力之鑒證。
自古帝王將相,有幾人對居府不以為然的?就是漢高祖劉邦時候,漢皇宮也是極其宏大,丞相蕭何更是留下了一句千古名言:非壯麗無以重威。叫後世多少帝王奉為皋圭。
陸謙能始終克制,實乃不易。
“大王揮師北上,掃蕩三路,兵鋒所指,勢如破竹,臣等為大王賀。”
陸謙端起酒盞,文武重臣端起酒盞,喝酒。
“保州之戰,大破遼軍;北叩遼地,契丹俯首。大王虎威,蕩中原百年之積鬱,振華夏萬民之士氣,傳播天下,鹹使知聞。臣等再為大王賀。”
陸謙再端起酒盞,文武重臣再端起酒盞,再喝酒。
橫豎這開局就是喝酒。套路麽,自古就是如此。臣子敬酒,陸謙也要敬酒,敬梁山泊的不易,敬滿朝文武齊心,兩斤酒都下肚了,桌上的菜還沒動上一筷。
一乾套路都走過了後,眾人坐下來,陸謙在上首看下去,心中也是好生的感慨。梁山泊走到現今的地步,就是鐵牛這樣兒粗坯屢受規勸,也多少懂得一些規矩,現下在席位上坐著,隻不說話,那還真就是一威猛將軍。
“來,我敬老先生一杯。”陸謙這話是對宗澤說的。作為齊國的首輔大臣,宗澤也確實當得。
宋朝的規矩有一條很好,就是沒把大臣視為犬馬。當朝宰相的位置兀自比親王還要高出一籌。
如是漢朝時,諸侯王位在丞相上,僅次於皇帝;唐朝時,親王正一品,郡王從一品,宰相依次為正二品、從二品,而宋朝宰相親王皆為正一品,且宰相班次在親王之上。這點真不錯。
陸謙並不抑武,但他也不會抑文。文武兩道就好比人的兩條腿,缺了哪個能行?
現下文官有內閣,武官有五軍都督府,彼此相對,誰也越不過誰去。只要後世子弟不有意的削減五軍都督府的職能,怎麽著也不會走正史上朱明的老路。
先敬了宗澤,這也是因為人家年歲最大。平日裡,林衝不也主動讓他一頭麽。這也不是林衝性格就愛不強出頭,同樣是看宗澤年歲已長的份兒上。
真要是懼怕、避讓,軍費開支上就不會與內閣斤斤計較,以至於贏得了一‘管家婆’的綽號。
前後宴席都進行的很好,氣氛很好。那些留守文武與隨軍出征的文武,彼此交留著,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鬧出亂子。
黑旋風一樣不會。看那原著上,梁山泊經常擺酒席,人家又鬧過幾次?而由頭多是那宋黑子叫嚷著招安。
如是,這一頓酒宴,直到夕陽西沉。
然後男男女女就各自歇息一會更衣去了。
齊王府不很大,但左右也建了兩排偏殿,實則就是大一些的廂房。前後都有,錯開一些,男女都能有個更衣的地方。但是歇息就不能了。
晚宴就沒有了。陸謙再是興致高昂,今日再是晴朗,夜裡會星月皎潔,也是不行了。
他豈止是多喝了幾杯,路都走不太穩。
如是由著潘金蓮伺候著他回去。
方金芝要站好最後一班崗,且還懷著身孕,扈三娘也一樣懷著身子。瓊英則年紀尚小,陸謙直言短期內不會動他。合適伺候陸謙的,只有潘金蓮與程婉兒。
而對比出身底,且沒有娘家做後盾,還只剩下了個閨女的潘金蓮,那程婉兒更被方金芝警惕。自然的,把口一張就差遣了潘金蓮去了。對於程婉兒略有色變的那張臉視若不見。
而這就是正室的權利。自己在不適合的時候,也要安排人伺候著呢。
潘金蓮瞧著呂方扶陸謙進入後殿,人醉了後是不會以為自己吃醉了的。陸謙家就在外間的軟榻上坐著,大馬金刀的不去洗浴,說道:“好看,今日的裝束好看。”頓了一下,接著又說:“嗯,今日也辛苦你了。”
聽得潘金蓮只是好笑,那倆眼都成陰陽魚了,還一本正經的說話。何況這是把她當方金芝麽?她辛苦什麽?夫人雖然也出面招呼人,但主持人是方金芝,那位才叫辛苦。還是個倔強的,肚子裡都懷著孩子,也不肯歇歇。
今日宴飲只是在後頭歇息了兩次,也就是年輕,仗著自己底子好。
“沒辛苦,挺好的,就是頭飾太重了而已。大王喝了幾杯酒不舒服?先喝點解酒茶。”潘金蓮親自端著碗伺候。這喝醉了的男人,性子跟小孩沒啥區別,唯一的差異就是他們的力氣。潘金蓮也是有經驗的人。陸謙如現下這般伶仃大醉的次數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好一通周折才叫陸謙休息。
自己也趕緊去歇息著,看看閨女也比看這個醉鬼要強。而外的夜色,才沒心情去看呢。
但今夜的夜色確實不錯。明星燦爛,如千點明珠,灑在深藍色的夜幕上。
微風吹送,直叫人覺得涼爽。府內多有盛開鮮花,此刻香氣飄來,教夜色也增添了一份彩色。
徐州城外,一人立在船上,眺望著燈火通明好似千萬繁星的城池,自覺的驚奇。這般熱鬧的宵夜在淮南可不多見。
悠悠的琴聲隔空傳來。這琴聲悠揚動人。片刻之後,還有翠笛聲相和。
天上滿是星點,配合了半勾新月。清光落在運河水面上,凜凜生光。一陣風兒吹來,船艙內有侍從拿著鬥篷過來,為他披上。
蕭嘉穗也不阻止,此番他進益都,那是被調入兵部,須在此前還要覲見面上,可不能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