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跟緊嘍,對,拽著我衣角也行,攥緊嘍。”說話的人叫杜狗蛋,二太爺的大孫子,四十多歲了。
天還沒亮就從村子裡出發了,走了兩個時辰,大約四個小時,才看到城門,城門上寫著兩個大字【幽州】。
進了城,杜狗蛋帶著杜九先吃了一碗面,然後又賣了些山貨。
兩人在每個商鋪門前都轉了一圈,但都沒進去。
“唉,哪有傻子能乾的活呀,這些商人比狐狸都精。”
突然一大隊兵馬匆匆經過。
百姓都紛紛詫異,發生什麽事了?
“這怎麽回事?”眾人竊竊私語。
“誰知道呢。”
“不會是突厥打過來了吧!”有人猜測。
“哎呀,不好,若真是突厥,那城外的村子。”杜狗蛋心急如焚,背起杜九就往城門跑去。
“不準出城”城門吏堅決不讓任何人出城,明顯是戒嚴了。
“這,大事不妙啊!”
杜狗蛋急得團團轉,城門口也聚集了一些要出城的百姓。
這時城門傳來命令:“爾等速速離去,突厥來襲,不準出城。”
“啊,果然。唉!”有人歎息。
“天殺的,該死的……畜生。”有人憤怒。
“突厥來了,啊……突厥。”有人恐懼。
“糟了,哎呦喂,我的……”有人擔心城外的人或物。
杜狗蛋隻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將背上的杜九也帶著摔了個跟頭。杜九向杜狗蛋看過去,杜狗蛋兩眼無神,默默地流著眼淚,突然杜狗蛋一個仰倒,呈大字躺在地上,喉嚨中嘶吼著,顯然是傷心到了極點。
杜九不知道怎麽去安慰杜狗蛋,想說也許突厥不會經過那個村子呢,但看著杜狗蛋絕望的樣子,顯然是篤定了會出事,杜九隻好繼續裝傻,杜九自認為不是什麽好人,對城外那些人的遭遇並不覺得傷心,隻是覺得有一份感恩在心裡,如果力所能及,將來就對這個幸運兒杜狗蛋好點,現在,隻能默默地為村裡的人祈禱,祈禱有人能活下來吧。
我杜九兒,會記得你們的一飯之恩。
城池封鎖不到半個時辰,城門附近就肅清了,僅有的幾個人情況與杜狗蛋差不多,都是牽掛著城外,不死心且不想走的人。
城門很靜,城牆上是一排排的弓箭手,城下準備著金汁,滾石,沸油,圓木,稻草,火種……
一陣小風吹過,打了個旋兒,吹起沙土,差點迷了杜九的眼睛。
突然,杜九感覺到了大地的震動,轟隆隆的聲響從天際傳來,第一次近距離的面臨戰場,雖說看不到,但身在城內也能感覺到那種壓抑,杜九的心跳很快,說不上什麽滋味,是害怕還是興奮,也許都有,也許還有些好奇。
戰鼓聲很快就傳了過來,很震耳,仿佛與心跳處在同一個頻率,讓杜九的心跳更快了,那鼓聲仿佛有種魔力,讓人熱血沸騰,忘記生死。
突然鼓聲一變,傳來了廝殺聲,這是打了起來。
不到一刻鍾的時間,鼓聲變了幾遍,杜九並不能聽得懂,但是廝殺聲一直沒有斷。
後勤的兵不斷運送著物資,隱約還能看到城牆上匆匆來去的旗兵,揮舞著旗語,後勤的看見了旗語就知道往哪運,很神奇。
杜九奇怪為什麽前方不用旗語呢?
杜九拍了拍腦袋,真是傻了,前方打仗哪有空回頭看旗語,當然是聽鼓聲了。
一個人慘叫就已經很刺耳,
成千的人一起慘叫,聲聲撕心裂肺,杜九自認為見過大世面,但也難免有些顫抖,這還隻是一次小城戰,難以想象曹操八十萬大軍,嘖嘖…… 突然,翁城城門大開,一隊陌刀兵從城內趕來衝進翁城,之後,城門緩緩關閉。
杜九站了起來,激動不已,這……陌刀,這是唐朝……
戰後……村口……
滿目瘡痍,屍橫遍地,全村十幾戶人口,無一生還……
杜狗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杜九緊緊攥著拳頭,突厥那幫畜生,連孩童都不放過,其中幾個還未斷奶。
杜狗蛋哭累了,就帶著杜九挖坑,裹草席,安葬,立木牌,刻名字,有不認識的字,就畫個圈,在木牌下埋些生前貼身的物件。
兩人忙活了七天, 期間杜狗蛋不發一語,就像滿弦的弓,繃得緊緊的,牙齒緊咬,額頭青筋蹦起,眼睛充斥著血絲,不修邊幅,直到最後一個人入土為安,杜狗蛋昏了過去。
杜九此時也感覺無比的疲憊,這七天,杜九沒有就著原身癡傻的屬性偷懶,杜九自認為自己還是有底線的,無法看著這麽多無辜的人暴屍荒野。
就在墳頭,昏過去的杜狗蛋身邊,杜九躺在地上,看著藍天,天很藍,陽光也很好,未穿越的杜九一定不會就這樣躺在地上,還是一片新墳的墳頭。
但現在,杜九覺得,此時此刻,沒有什麽是不能做的了。
此方世界,處處是地獄,隻有這兒,戰爭過後,鮮血洗刷過,沒有任何利益可以再次掠奪的不毛之地,可以容身一會兒,索性就這樣睡一覺,管他醒來如何。
杜九是被顛簸醒的,就在杜狗蛋的背上。
“啊~啊啾”杜狗蛋雜亂的頭髮弄得鼻子杜九打了個噴嚏。
“杜九,醒了啊,大伯我要參軍了,你大伯我生來就膽小,愛哭鼻子,你太爺爺總說我是個丫頭,長大了,我也是遇事就躲,擔不起來那個家,嗚嗚~我現在不怕了,有什麽可怕的呢,有什麽比親人通通死了更可怕的呢……我要報仇,我要殺夠五百個突厥畜生,我要殺更多,殺……嗚嗚……殺”說著說著,杜狗蛋哽咽了。
“杜九,別怪大伯,大伯必須那麽做,全村一百口子人不能白死,大伯知道你是傻的,上了戰場很難活下來,但是,大伯顧不上你了……刀劍無眼……唉,希望你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