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你料得出開始,卻永遠料不出結局。葉凝香本以為端王一聲令下,自己和慕夕澤都要被剁成肉醬,卻不想端王的身後竟突然多出個人來。
秦驍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端王身後,然後在同一瞬間將他那削鐵如泥的寶劍緊緊抵在端王的脖頸。只要端王輕輕動一點兒,他就會因為頸間血管破裂而當場死亡。
原來先前葉凝香覺得的不對勁是因為秦驍,從進入宮門開始,秦驍都是寸步不離地守在慕夕澤身邊的,可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便失去的蹤影。原來是隱藏起來,待到端王現身一舉將他擒獲。
端王驚恐得半天說不出話,而手下的兵士看到端王同樣被擒,一時間也不敢下手處決了慕夕澤。
“慕,慕夕澤,你大膽!”端王憋了好久,才憋出這幾個字,然而說話聲音雖大,可是隱隱可以感受到聲音似乎在發抖。
慕夕澤面露微笑,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說道:“我向來膽大地很,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端王因為慕夕澤過分的平靜而有些慌亂,企圖用生命威脅慕夕澤。
誰料慕夕澤笑意更濃,絲毫沒被端王的威脅嚇倒,“好啊,你先殺了我,我的人再殺了你,我們這邊幾百條命換你一條命,這買賣你賺大了!”
此時葉凝香才回過味兒,原來慕夕澤派這數百心腹闖宮根本就不是為了成功闖入昭陽殿,而是借著失敗被擒的由頭逼端王現身,然後隻去掌控端王的生死,當真是把擒賊先擒王運用到極致了,倒是可憐了那些白白犧牲性命的死士。
端王一生追求長生,自然把這生死看得比一般人要重,就算將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拿來與他的命做交換,他也不會去換的。與人交戰先要交心,慕夕澤正是牢牢抓住端王的心理,才不惜以自己為餌,險中求勝。
“你,你到底要做什麽?”端王似乎已經敗下陣來,說話的氣勢也減弱不少。
慕夕澤一邊朝前走,一邊說道:“我就是想給皇上送一粒丹藥。”
說完,慕夕澤便拉著葉凝香的手,在士兵的團團包圍下朝昭陽殿走去。而秦驍也絲毫不敢懈怠,那緊緊環繞端王脖頸的寶劍已經將端王的脖子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昭陽殿,皇帝寢宮。
皇上躺在床上,原本蓋在身上的錦被已有大半都掉落到床下,露出皇上那十分單薄的金黃色蠶絲裡衣。皇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似乎不管空氣有多充足,他都無法將空氣吸進自己身體一樣。
原本在這樣的情境下,他應該閉目休息的,可是此刻他的雙眼竟睜得老大,似乎正拚盡全力同上天爭鬥,不願在此時離世。
室內靜得可怕,除了他的呼吸聲,再沒有別的聲響,不過這寢宮內不光只有他自己,還有一個人,王貴妃。
此刻,王貴妃就坐在皇上身邊,靜靜地看著他,面上找不到半點愁容,似乎還帶著笑意。她在等待,等待這個正在死亡邊緣,與上天苦苦掙扎著的垂死老人咽氣。
本來她想直接殺了他的,可是畢竟做了幾十年的夫妻,縱使沒有感情,可還有個她覺得還很出色的兒子。她這一生壞事做盡,可是要讓她親手殺了自己親生兒子的父親,她真的下不了手。
“皇上,你安心去吧,等到景鴻即位了,他會將這離國的江山守護好的。”王貴妃俯下身子,輕輕地對皇上說道。
“就算是大羅神仙也無法救回你的命,你還在執著什麽呢?這皇位是你欠我們王家的,本就該傳給景鴻。”
皇上聽到這句話,情緒瞬間激動起來,雙手緊抓著床褥,似乎正在掙扎著想要起身,眼中盡是恨意和不甘。
“別白費力氣了,如今這皇宮中盡是端王的人,就算你大病痊愈也不能改變任何。”王貴妃覺得皇上此時的行為有些荒唐,微微笑著說道。接著,那張笑臉突然陰沉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該不會還想著慕夕澤會來救你?”
聽到這,皇上原本盡是怒意的雙眼竟突然流出了淚,接著便是劇烈的啜泣,在這個陰險的女人面前,他本該保持著最後的冷漠與高傲離世,可是當她提到慕夕澤時,他卻再也控制不住他的情緒。
夕澤,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他死了,夕澤怎麽辦,他會全身而退嗎?如若有朝一日夕澤的秘密被世人知曉,他是否會成為千夫所指、萬民公敵?他不想死,他不想就這樣扔下這個看似堅毅剛強,實則內心滿目瘡痍的孩子撒手人寰。
哎,罷了,天意如此,縱使擁有權杖,穩坐江山,可人的命數終究還是不能改的,真的已經到了該死的時候了。
皇上淡淡地對王貴妃笑了笑,眼角因為笑容又流出幾滴淚,之後拚盡所有的氣力說道:“好好輔佐景鴻。”接著便昏死過去,再聽不到濃重的呼吸聲。
突然,慕夕澤面露焦急,步調飛快,近乎奔跑起來,而他面前拿刀的兵士害怕不小心弄傷他,退得更甚,有好幾個竟不小心摔倒在地。
“怎麽了?”葉凝香對慕夕澤這突然反常的做法大為不解。
慕夕澤隻淡淡回答:“來不及了。”
見到皇上已經失去了意識,王貴妃露出個欣慰的笑,只是剛一發笑,那笑容便僵在了臉上,因為慕夕澤這一大群人毫無預兆地破門而入。
王貴妃大驚,轉頭一看,首先看到的便是被人用刀架住脖子的慕景鴻。於是她不顧安危地衝到他們面前,口中大喊:“景鴻,你們放了景鴻!”
慕夕澤並未理面前的王貴妃,片刻也未耽誤直直朝皇上的龍床走去,然後輕輕撫摸上皇上的臉頰,找到皇上的嘴角,將瓶中的小藥丸倒出,放進皇上的嘴裡,隨後長歎了一口氣,像是一直懸著心落了地。
這時,一直俘虜著端王的秦驍突然大叫一聲,原本拿劍的右手竟突然像斷了般失去力氣,任由那劍滑落在地,之後他便緊捂著右手,跪倒在地,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發出淒慘的叫聲。
秦驍的手臂分明沒有半點傷痕,為何會令他疼痛到如此地步?葉凝香隻狐疑片刻,心中便有了答案,是蠱蟲,一定是那變態在暗中做的手腳。
兵士見端王脫了困,當即將刀重新駕到慕夕澤等人的脖子上。端王見慕夕澤敗局已定,哈哈大笑起來,“夕澤啊,人是不可能逆得過天的,你怎麽就不信呢?”
百密一疏,慕夕澤將所有的一切都算計到了,卻唯獨忘了一個人,一個不同尋常的人,季北桓。他不了解這個人,隻從葉凝香的口中得知這個人是個心狠手辣、無情無義的變態。因為不了解,所以就會忽視,所以才會讓秦驍著了季北桓的道。
“季先生,我的大功臣,出來吧!”端王依舊笑著說道。
這時,原本跪坐在地上的慕夕澤緩緩起身,這一舉動驚呆了端王,“你要幹什麽,你都窮途末路了還要耍什麽花樣!”接著又使了個眼色給俘虜葉凝香的那個士兵。
士兵當即會意將那長刀劃向葉凝香的脖子,葉凝香因為吃痛不禁哼了一聲。
原本還十分淡定的慕夕澤面上竟露出焦慮之色,隨即硬生生地擠出個笑道:“我就是覺得我現在這個姿勢有點不大好看,只是想站起來同你們說話,並不是要耍花樣。”
說話間,慕夕澤已經起了身,而他身後的士兵因為沒有得到端王的口令,也沒有將那大刀砍下去。
藏於暗處的季北桓此時也走到人前,依舊是那張無比俊美的臉,依舊是那顆無比醜陋的心。
“都說三皇子足智多謀,今日一見也沒覺得有什麽特別。”說完,季北桓很輕蔑地看了看疼得滿頭大汗的秦驍。
接著,慕夕澤很恭敬地朝季北桓一揖,然後說道:“還請季先生解了秦驍的無影毒,秦驍是受了我的蠱惑才行此不義之事,不該承受這抽筋剝皮之痛。”
季北桓笑了兩聲道:“無影毒,無影無蹤,卻可令人肝腸寸斷,想不到三皇子連這個都知道啊!”
啊,原來不是蠱蟲,是毒藥,怪不得慕夕澤沒有第一時間衝到秦驍面前,親吻著他的嘴唇將蠱蟲吸出來呢!接著葉凝香又不自覺地在心中腦補慕夕澤像親吻自己一般親吻秦驍的畫面,一時間心中萬分尷尬。正因為這小小的溜神,葉凝香原本緊張的心情頓時舒展不少。
接著端王的問話又瞬間將葉凝香拉到了現實。
“慕夕澤,你想選個什麽樣的死法呢?”端王走到慕夕澤面前,一臉居高臨下的神情說道。
而慕夕澤的面上看不到半點悲傷,神色卻是十分正經,那感覺似乎真的是在與端王討論到底哪一種死法最好。
“我之前在大理寺天牢聽過一個叫化骨池的地方,聽說人一入池,便會同那池水融為一體,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就將我投入那池中可好?”
他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葉凝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脫口而出道:“你瘋了嗎?”這化骨池葉凝香小的時候曾聽她爹蘇致武講過,當年皇上初登帝位,有個貪官頂風作案貪了很多錢財,皇上為了樹立威信將他投入化骨池,剛一入池,人便消失不見了。
難道說慕夕澤料定端王殺不了他,然後隨口亂說的?可是葉凝香又覺得不對,因為看慕夕澤說話的神情,分明不是在說假話。
慕夕澤並未理會葉凝香,繼續朝端王說道:“今日我已是必死無疑,可是這些人卻實屬無辜,大哥不如放了他們,等到登基之後,大離百姓都會稱頌你的仁德的。”
端王因為慕夕澤主動要求入化骨池這樣慘烈的刑罰,內心深受觸動,半晌沒回過神來,等到慕夕澤第二次朝他說話後,他竟然隨口問道:“你剛剛說什麽?”此話一出,端王無比後悔,不過是選了個比較慘烈的死法,他怎麽如此無能,竟被慕夕澤的話震懾住了呢?
大概是覺得端王的問話有點太掉價,一旁的王貴妃拔高了音調,很有氣勢地說道:“放了他們?同樣都是謀反逆賊, 憑什麽放了他們?”
不過事實上,王貴妃也覺得慕夕澤的話十分在理,若是端王仁慈饒了他們性命,倒是可以樹立仁君的美名,不過雖然留下性命,她卻可以讓這些慕夕澤的心腹生不如死,只是那時慕夕澤已化得屍骨全無,只能在九泉之下恨她了。
王貴妃奸詐一笑道:“不過要端王免了他們死罪也不是沒有可能。”接著她湊到慕夕澤身邊,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說道:“只要你跪在我和景鴻面前,磕三個響頭,再學三聲狗叫,然後再當著眾士兵的面承認自己殺害了皇上,我就饒了他們,還給那位俠士解藥!”
王貴妃笑意更甚,似乎對於踐踏慕夕澤尊嚴這樣的事樂此不疲,原本不在狀態的端王此刻也回過神來,恢復了之前的高傲,面上也露出陰險的笑,“慕夕澤,快跪啊,你就照著母妃說的做,做完我就饒他們不死。”
“好,我做。”慕夕澤隻回應了三個字,然後便快速地朝端王和王貴妃磕頭,只見頭剛碰地,秦驍便大喊:“靠兄弟受辱換來的解藥,我秦驍不要也罷。”說完,秦驍便揮劍朝他的右臂砍去。
正當那寶劍即將沒入秦驍手臂之時,龍床之上竟發出蒼老而有力的聲音。
“景鴻啊,還沒鬧夠嗎?”說話的人正是先前已經沒了意識,幾乎死亡的皇帝慕宗旻。
本書首發來自17K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