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潤借著背後的掩護,吐出重圍,獨自往皇后宮中闖。
這一路上靜悄悄的,連個阻攔的內衛也見不到,容潤住了足,左右看看,心下裡覺得奇怪,這是什麽路子?若是蕭容深真想抓自己,在這裡設一道埋伏就好了?剛才弄那麽大的陣仗,現在又連個人影都看不到,是什麽道理?
蕭容深站在中宮偏殿二樓的格子窗前往下望,中宮前殿左右的偏殿二樓密密麻麻滿是伏兵。別說抓一個蕭容潤,就是蕭容湛親自來了,他也難逃法網!蕭容深正為自己精心布置的這個局而沾沾自喜,突然看容潤住了足,忽的有些不悅。
勾勾手,叫了高秉延過來:“他怎麽不進來?”
高秉延也探頭去看容潤,只見他一個人在中宮院牆外左顧右盼。高秉延嗤笑道:“陛下,他是在找伏兵呢,咱們動手嗎?”
蕭容深伸手一攔:“慢著,等他進來再說,即刻傳令下去,六爺的同夥,一個也不能放走。”
“是。”高秉延應了一聲,便既吩咐人去傳話。
蕭容深將格子窗欠了一道縫兒,偷眼觀瞧著容潤的一舉一動,忍不住笑道:“我這傻弟弟喲,怕是你要等的人,一個都來不了了。”他抬高了聲調,對身後的手持弓箭的弓弩手說道:“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放箭,若是打草驚蛇,朕就滅了他的九族。”
弓弩手們紛紛將箭頭壓低,耐下性子等蕭容潤進來。
容潤在院牆外站了一盞茶的時辰也不見進來。高秉延喝光了茶水,方才站起身,道:“這六爺也忒能耗了,這得等到什麽時候去?”
高秉延饒有興味的說道:“陛下,不如老臣想個辦法把他引進來?”
蕭容深側目望著高秉延:“你有何高見?”
高秉延笑道:“您忘了,這中宮裡除了陛下您的內衛,就剩下太子府的婢女了。”
“婢女?高相想使個美人計?恐怕不妥吧?”蕭容深揣起手:“朕的這個六弟,可是個眼高於頂的主兒,任是什麽樣的美人,他都不會動心的。”蕭容深抬起頭望了高秉延一眼,笑道:“唉,你還記得那年在上閣的廂房裡,那位流霜姑娘……”
高秉延哦了一聲,道:“老臣記得,那是咱們六爺的紅顏知己,六爺為了救他,還跟陛下起了爭執呢。”
蕭容深挑起眉,散漫的搖搖頭:“那麽不是他的紅顏知己,你知道嗎?當年老六把流霜救走以後,就送出了京城,想必是叫她從了良。”
高秉延嘬嘬嘴巴,道:“這可真是可惜了,流霜姑娘的歌喉,那可是一絕,要是她從良,以後可就再也聽不到這麽動聽的聲調了。那可真叫一個鶯啼婉轉,如泣如訴啊!”
“這倒也未必,俗話說,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朕如今是大楚的皇帝了,想要聽什麽樣的樂姬聽不到,你還怕這大楚國少了鶯歌燕語不成?”蕭容深呵呵笑了兩聲,背過手,在房間裡踱步:“得了,高相,別說這些沒用的了。”
他住了足,轉過身指了指高秉延:“說說你的計劃吧,你不是要把他引進來嗎?”
“是啊。”高秉延挺起了胸膛,道:“老臣這就去辦。”
高秉延下了樓,叫了一個太子府的奴婢過來,這丫頭名叫香秀,是趙可貞從尚書府挑來的新人。這個香秀進府也兩個多月了,只可惜一直沒有什麽出頭的機會。前兒趙側妃帶著愁情繞來面見蕭容深時,這個丫頭也在場,高秉延曾在勤政殿外見過她,還說過幾句話,當時就覺得這個丫頭口齒伶俐,活絡靈巧的,沒想到今天還真的派上了用場了。
高秉延給了她十兩金子,把要她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個明白。那香秀小丫頭並不畏懼,反而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高秉延怕她露餡兒,便拉住她道:“你可聽好了,今兒這事兒若是辦得好,本大人回頭另有重賞,說不定還能讓你進宮,伺候未來的皇后娘娘呢。可你要是做不好,哼哼,可就別怪本大人不講情面。”
香秀應了一聲,把眼睛擠了擠,便撲簌簌落下幾滴淚在臉上。
“高大人,您看我這樣行嗎?”
高秉延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咧嘴笑了,順手在她微微翹起的屁股上捏了一把。香秀嬌嗔的吭了一聲,扭著水蛇似的腰身走了。
這一幕全都被站在二樓的蕭容深看在眼裡,高秉延那隻關節粗大的手掌在香秀的屁股上一掐,登時把香秀的屁股顫了三顫。高秉延回到二樓格子窗前,見蕭容深正抿著嘴看著自己笑。高秉延一時納悶:“陛下在笑什麽?”
蕭容深微微頷首,壓低聲音道:“高大人無論在哪裡都是這般老當益壯啊。就是不知道你家中那位二十出頭的嬌妻,她可能容得下這位新姨太太。”
高秉延老臉通紅一片,赧然道:“陛下羞煞老臣了,老臣也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那些女人們,好纏又難纏,你若不與她們一些甜頭,她們便不放心,做起事來便心猿意馬,老臣自己倒是無妨,怕就怕壞了陛下的大計啊。”
蕭容深噗嗤一笑,他連連擺手道:“高大人,朕算是服了你了,這麽下流齷齪的話,都能被你說的頭頭是道。原來你這樣,嗯?是因為忠君愛國啊?”蕭容深說著,也如法炮製的在高秉延屁股上來了一爪子。
高秉延被蕭容深臊了個滿臉通紅,嘴上不說,但心裡是鐵定不肯服氣的。當年蕭容深不也是風流年少,把京城美色玩了一個遍嗎?
“陛下,老臣這可都是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啊,”高秉延拱手跪倒在蕭容深面前:“陛下,老臣並非是登徒子,老臣都是為了促成陛下的大計,不得已,與這些女子們逢場作戲罷了。清譽不過是身外的虛名,為了成就陛下的龍業,老臣寧可不要。”
“得了吧,高相。”蕭容深抿著嘴:“你這張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能把死人說成活人,就連那金魚池裡的魚,都能被你說到岸上來。不就是看上一個奴婢嗎?值什麽?需要你這樣偷偷摸摸的?你若真看上那丫頭,朕明兒就替你跟趙側妃說去,叫她把丫頭送你,好好享用便是,何必這樣饞嘴貓兒似的,有一搭兒沒一搭兒的。”
高秉延連連擺手,笑道:“陛下說笑了,我家那口子,已經是個醋壇了。前些日子,老臣不過是跟一個丫頭多說了幾句,她就吃起醋來,把老臣一整套的賀蘭石文房四寶砸了個稀巴爛。老臣要是真弄個小的回去,她還不天天跟老臣乾架啊?”
“噓!”蕭容深止住了高秉延的喋喋不休。他的目光從窄窄的窗縫兒投射出去,落在香秀的身上。
這小妖精真是勾人。蕭容深目不轉睛的盯著香秀,見她偷偷摸摸的從院牆根兒下摸了出去,像隻受驚的小貓兒似的,被蕭容潤一把按在牆上:“你是誰!”
“嘖嘖,這個老六也忒不憐香惜玉了。”蕭容深笑道。
“陛下,這怕什麽,這丫頭腦袋快著呢!”高秉延滿懷自豪的望著香秀,好像香秀真的是他高家的一房姨太太一般。
果不其然,香秀輕輕扶住蕭容潤的手臂,輕輕抽泣起來:“六爺,您是六爺嗎?奴婢在太子府見過六爺一面。奴婢是太子府後堂做粗活的丫鬟,叫香秀。”
“香秀?”容潤慢慢松開手,香秀扶住自己的喉嚨,輕輕咳嗽了幾聲。容潤盯著她,又往裡面看了看:“那你來這兒做什麽?”
香秀噗通一下跪在蕭容潤面前,扯住他的袍角道:“六爺,六爺快救救皇后娘娘吧,皇后娘娘她快不行了!”
“什麽!?”容潤的腦袋忽悠一下,一把扯住香秀:“我母后怎麽了?”
香秀哭的淚水盈盈:“六爺,他們把皇后娘娘關在寢殿裡,不許給吃的喝的,他們想用這種方式讓娘娘屈服,從而寫信騙東林衛宗主和太子殿下回京城,可是娘娘堅持不肯寫,於是,於是他們就在娘娘腕子上劃了一刀,說什麽聽天由命。 殿下,娘娘流了好多血,看著真嚇人。”
容潤聽說自己的母妃在宮中受苦,心中一股怒火直衝霄漢,下意識就想往宮裡闖,但隻往前邁了兩步,他忽然又停住腳。
“殿下,快去救娘娘啊,再晚娘娘就沒命了!”香秀扯住容潤的衣袖,正色道:“六爺,奴婢知道您在擔心什麽,這會兒不必擔心,聽說宮裡來了刺客,所有的內衛都調去攻打他們了。還有太子府的奴婢們,她們要讓皇后娘娘自生自滅,眼下也都各自吃酒去了。殿下還是快一點吧,就怕一會兒來人,殿下和娘娘就走不了了。”
容潤看她說的真切,便道:“姑娘既是趙側妃的人,怎麽偏幫著本王,就不怕趙側妃責怪你麽?”
香秀搖搖頭,急迫道:“殿下,奴婢雖然在趙側妃房裡,但奴婢卻是太子妃娘娘買回來的。誰是正經主子,奴婢心裡明白。殿下,還是快一點吧,奴婢怕娘娘挺不過去啊!”
“好吧。”容潤下定了心意,他不能讓母親忍受死亡的痛苦。
容潤邁開腿,大步大步的跨進了中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