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潤前腳跨進中宮大門,後腳便看見正殿兩側衝出兩隊兵,個個手持弓弩,箭頭齊刷刷的對準自己的心口。容潤一驚,下意識的往後退,卻隻摸到了冰冷的朱紅門。容潤上手去推,那門卻似銅牆鐵壁一般,紋絲不動。
弓弩手們齊刷刷的壓上弓箭,容潤慌了神,使勁全身力氣往朱紅門上一撞,那門背後傳來盾牌撞擊銅鉚釘的聲音,內衛的吼叫聲排山倒海。
蕭容深輕巧的推開二樓的格子窗,朗聲笑到:“六弟,別來無恙啊?”
容潤一抬頭,發現高秉延身後站著一個曼麗女子,正是剛才同自己說話的香秀。香秀露出輕浮的神采,將手中絲帕衝容潤輕輕搖晃兩下,十分刻意的把帕子滑下樓去。
“奴婢香秀,見過寶親王千歲。”
“香秀!你!”容潤發覺自己上當,下意識的問道:“蕭容深,你把我母后弄到什麽地方去了?”
“老六,沒想到啊沒想到。沒想到你在朝廷上為官這麽多年,心地還是這麽單純。”蕭容深哈哈大笑,把香秀拉到身旁,道:“你母后就在這兒,她好得很,你要是有能耐就殺光這兒所有的內衛,就能救她出去。”
“蕭容深!你敢詐我!”容潤面色兩道劍眉翹起,眉心擰做一個川字。
“詐你又如何?”蕭容深垂下眼皮,不可一世的打量著容潤。
容潤怒極,攤上這樣的哥哥,除了用刀劍說話,再無他法。容潤將手中劍鋒一揮:“你站著別動,等我上樓來殺你!”
蕭容深看了高秉延一眼,笑道:“高相,你聽見了嗎?他都已經身陷囹圄自身難保了,還想行刺朕呢。”
高秉延隨聲附和道:“陛下息怒,這等狂妄之徒無可救藥,陛下何不給他個機會,也讓他見識見識宮中內衛的厲害?”
“這玩法倒是有趣。”蕭容深挑挑眉,拂袖淺笑:“好,那朕就站著不動,看宮中內衛是如何誅殺這等亂臣賊子的。”
高秉延衝樓下一揚手:“你們還等什麽?陛下有旨,誅殺亂臣賊子!”
本來內衛們聽見蕭容深管他叫老六,知道眼前的人是寶親王,並不敢造次,但聽得誅殺兩個字,心裡便有了譜,既然不拘死活,這事兒就好辦多了。
“放箭!”
侍衛長一聲令下,幾十個弓弩手齊齊發力,在中宮前庭這塊面積並不大的地方,幾十隻箭從四面八方射來,足以形成一個密閉的環境,叫容潤無處可套。容潤卻也不慌,先側身躲過一箭,繼而又劍分左右,劈落兩支箭頭,將袍袖一甩,一把卷住十幾隻箭,轉身一揚,十幾隻箭便又齊刷刷的向弓弩手飛去。
手上揚出去的箭雖沒什麽力道,不至於把人射死,但一隻衝著自己飛來,再膽大的人,也會有點心理陰影,十幾個弓弩手下意識的遮住臉。容潤趁勢往前墊了幾步,一躍翻到弓弩手的背後。鞋尖踏上一個淺淺水坑,揚起星點水花。一腳踹翻一個弓弩手,搶了他的弓箭,閃到一旁去,
弓弩手們齊齊轉身,把箭頭又對準中宮寢殿,容潤怕箭頭從格子窗穿進去,嚇著了皇后,便左躲右閃,將身掩在一根朱紅柱子後。
“射死他!”侍衛長揚起手中的佩刀,低聲吼叫著。
嗖!侍衛長應聲倒地。他的額頭上赫然插著一支長長的箭頭,這箭頭直穿進了他的頭蓋骨,力道不小。
“好小子,還有兩下子。”蕭容深的面上浮現出一絲不悅的神情。
“陛下不必著急,且耐心等等吧?”高秉延摸摸頭上的冷汗,想不到蕭容潤的箭法如此精妙。以蕭容潤對自己的憤恨,他絕不會錯過一個除掉自己的機會。若是剛才那箭射的不是侍衛長,而是他的腦袋……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要知道,侍衛長的腦袋上可還帶著牛皮銅片製作的頭盔呢,自己的腦袋可是肉長的,萬萬經不起他這一箭啊。
高秉延就這一出神的工夫,目光無意間被一個銀光閃閃的東西刺了一下眼,高秉延還未來的極反應,蕭容深的手便忽的揚在他面前。
高秉延一驚,愣生生的看著蕭容深手中緊緊抓住的東西,竟是一根鑲嵌著精鋼箭頭的箭矢,箭頭的鋒刃離自己的額頭左不過兩寸的距離,若不是被蕭容深一把抓住,自己定會一命嗚呼。
“陛,啊陛下?”高秉延嚇得語無倫次,忽的驚出一身冷汗。
這應該是他這輩子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了,真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怎麽了高大人?”蕭容深的聲音中氣十足:“嚇傻了?”蕭容深輕描淡寫的甩甩手,將那支箭扔在地上,箭頭觸地,發出桄榔的一聲響。
高秉延身子一顫,雙腿忽的失了力氣,頹然跪在地上:“謝陛下救命之恩,謝陛下……”
“哼。”蕭容深不以為然的瞥了高秉延一眼,一甩手,忽的又抓住了自己眼前的一支箭!
“啊!?哎呦陛下,陛下當心啊!”高秉延驚惶的扯住蕭容深的袍角,他在朝堂裡做了這麽多年的官,出入上下都有人保護,還從來沒受過這樣的驚嚇。一時間腿也軟了,聲音也顫了。半點柱國棟梁的影子都沒了。
“陛下還是暫時回避吧,免得亂臣賊子傷了陛下。”高秉延勸道。
“高大人是勸朕,還是自己害怕了?”蕭容深臉上肌肉劇烈的抽動一下,將手中那支箭放了下來。掐在手中,衝樓下的容潤擺了擺,倨傲的扔下樓去。
高秉延面上抽搐一陣:“陛下,老臣,老臣我……老臣我著實是為了陛下的安危考慮啊!”
“得了吧高相,你若真為朕的安危考慮,就祈禱今天能活捉寶親王吧。”蕭容深不屑的瞥了高秉延一眼。
容潤倚在朱紅柱子上,開始慌亂,看樣子,今天是無論如何也救不走母親了。雖然這一點,他早就做過最壞的打算,但他卻沒想過,自己會被困死在中宮。
“傳朕的旨意!寶親王蕭容潤逼宮殺駕,罪該萬死。立即將寶親王蕭容潤亂箭射死與中宮前庭!”蕭容深橫眉冷目,一揮手臂:“放箭!”
蕭容深的一聲吼叫似乎給內衛灌輸了無限的力量,那些內衛一個個都來了精神,如雨後的春筍一般立了起來。
容潤倚在柱子上,低頭看來一眼手中的佩劍。看來巫醫是不可能來營救自己了,要是今天死在這裡,也算是對父皇母后盡了一份孝心。只是,他蕭容潤生而為人,頂天立地,絕對不可以死在蕭容深這等奸詐之徒的手中!
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只能靠手中這三尺劍峰,結果了自己的性命。
“殺了他!”蕭容深的目光裡噙滿了紅血絲,他忽的像一隻暴怒的獅子,恨不得把獵物撕扯的粉粉碎。
“不要!”中宮寢殿裡忽然傳出一聲女人歇斯底裡的哀嚎:“不要殺我兒子!”
蕭容深皺皺眉,便將手揚起,示意弓弩手們先不要動。
“母后?!”容潤聽出了是皇后的聲音,多想將那中宮寢殿的格子門一腳踹開,但他此刻卻不敢離開掩體的朱紅柱子半步,生怕不知何處會飛來一支流矢,穿透自己的身體。
“母后是您吧?您還好嗎?”
“潤兒……潤兒……”黑幽幽的寢殿裡傳來皇后哀哀的哭泣聲。
容潤聽的心痛難耐,叫道:“母后您別怕,兒子這就跟他們做個了斷!”
“不要!不要潤兒!”皇后號啕大哭:“潤兒,母親求你了,快走吧,你快想辦法逃啊!”
“逃?!哼,他逃得掉嗎?!”蕭容深一掌壓在二樓窗框上,衝樓下輕蔑的一笑:“他帶的那幾個廢物已經被朕的內衛困死,現在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容潤倚在朱紅柱子上,衝樓上吼道:“蕭容深!你還有臉罵別人廢物?你為了抓四個廢物,動用了宮中至少二百內衛。一對五十啊!誰是廢物,你到底有沒有數!”
“老六,你少逞口舌之利!今天就算再派兩千精兵,也要把你困死在這兒!”蕭容深臉上忽的一陣紅一陣白,憤然道:“放箭!”
“不要!我看你們誰敢!”皇后伏在格子門上, 拚死拚活的吼道。
奴不欺主,雖然皇后失勢,但她畢竟還是主子,有她發話,弓弩手們多少還是會有所猶豫。
“蕭容深,你有種的就衝小爺來,別為難我母后!”
“潤兒!潤兒別說了,你快逃命啊!只要你活著,母后死了也心甘情願!”皇后哭喊著拍打著格子門:“你快逃啊!”
“母后,孩兒怎麽能丟下母后不管呢?”容潤將手中劍柄緊緊攥住:“蕭容深!你有膽子就殺了本王,讓天下人看一看,你囚禁皇后,誅殺先皇嫡子的嘴臉到底有多醜!”
“容潤!住嘴!”皇后隔著格子門,衝樓上拚命喊道:“和親王,你聽好了,只要你放寶親王一馬,讓他出京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你要什麽,本宮都成全你。你不是怕龍床做不安穩嗎?只要你放了潤兒,本宮馬上當著文武大臣的面宣布你的地位!”
“母后!”容潤倔強的叫道:“兒臣不能丟下您不管啊!否則的話,兒臣成了什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