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已經發現第五例了。都是先渾身發冷,還發高燒。”
秦順把糧食一帶回來就察覺到營裡有些將士不大對勁,大夏天的冒虛汗,還發抖,嘴唇發白一碰就倒。這疫病來的凶險,剛隔離掉一個又發現一個,好似雨後樹根兒地下的蘑菇,會自己往外冒。
“這不成,秦順,你趕緊回京城去,請父皇把太醫院院首王念恩派來,治療疫病還真離不開他。”容湛有些焦慮,轉頭看見元熙,又叫住秦順:“你把郡主也帶回京城去。”
秦順瞥了元熙一眼,露出一絲壞笑:“殿下,恐怕郡主不肯吧?”
容湛一蹙眉,說話間就帶了些薄怒:“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
秦順吐吐舌頭,對元熙說了一聲:“郡主,那您先收拾著,好了叫我。”
他掀起簾子出去了,容湛在帳子裡來回踱步,真是頭疼,也怪蕭容深,這個家夥走的時候簡直給自己留下了一座空營。缺糧缺餉還是小事,關鍵是缺少藥品,更有不少像潘楊二位副將之流,一問三不知,可有不能把他們都處置了。
“是缺藥嗎?”元熙拉住了晃個不停的容湛。
容湛略一愣,看得出她又想替自己分憂解難,心裡萌起一股暖意:“熙兒,你還是跟秦順回京城去吧,這個忙你恐怕幫不了。”
元熙早有了準備,現已是成竹在胸,眨眨眼:“你怎麽知道我幫不上忙?要是我有辦法呢?”
“有辦法你也不能留下,這疫病可比打仗更加難防,萬一染上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他早知道元熙不想走,於是他一早就把話給堵死了。
元熙撅起嘴巴,有些不滿。他溫和笑了,在她唇角輕輕昵了一下。元熙忽然扯住他的衣襟,讓他離自己近了些:“聽我說,眼下最重要的還不是那五例得了疫病的將士。你應該加緊時間,讓身上有傷的士兵用藥痊愈,免得夏天炎熱再生出什麽新的病症。”
話雖在理,但容湛亦是為難,營中的藥品都給那些嚴重的傷兵用了,那些輕傷或是中度傷損的士兵根本輪不著藥用。
見他有些遲疑,元熙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手裡沒有,我給你預備了。”
“你是說?”
“在李記藥鋪的庫房裡,我給你預備了五千多斤的藥材,是專治刀槍傷的。雖然不一定夠用,但起碼能撐到那個王太醫過來。還有疫病的藥我也準備了一些,藥方是在傷寒雜病論裡找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這樣用。”
容湛先是一驚,隨即又是喜上眉梢:“你怎麽會想到準備這些?”
也沒怎麽想,不過是擔心蕭容深會借機給他使絆子,想做到有備無患罷了,只是沒想到她的擔心還真應驗了。元熙微微頷首:“都是書裡看的,刀槍傷的方子的李掌櫃開的,祖傳秘方,藥力是很好的。”
他緊緊把元熙箍在懷裡:“元熙,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
元熙環住他的腰,倚在他肩頭:“只要你回京以後,別把我忘了,就行了。”
他一愣,這才想起了京城還有個沒過門的尚書千金。
“元熙。”他鄭重的問道:“如果,如果我願意拋下榮華富貴,你願意跟我走嗎?咱們去祈國,去鄭國,去天涯海角都可以。我不願娶那趙家小姐,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元熙搖搖頭:“我不願意。”
“為什麽?”
“因為那樣你不會快樂的,你不能把大楚留給狼子野心的皇長子,也不能背叛你的父皇母后。為了兒女私情拋家慪棄國,你就不是蕭容湛了。”元熙覺得喉嚨有些哽咽,她竭力忍住了:“我是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是想要霸佔你,更不想為了自己的私念,強迫你改變自己。”
容湛望著她,隻覺得心口隱隱作痛。
元熙強打了笑意:“你應該娶趙家的千金,只有這樣,你才能獲得趙家的支持。高丞相在朝廷裡隻手遮天,總得有人與之抗衡。”
容湛正要還口,帳外忽然一陣騷亂,聽起來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在帳外叱罵。十幾個人吵吵嚷嚷也聽不清說了些什麽。
忽的一個士兵跪在帳外:“恭喜殿下,李鉞將軍抓住了賊王!”
“賊王?”容湛臉上倏忽間恢復了一貫的冷峻。
他將帳簾一掀,正看見十幾個兵丁把一哥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按到在地。
容湛一窒:“上官臨瑞?!你,你不是十六年前就死了嗎?”容湛望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不由得周身一震,連說話也有些磕絆。
上官臨瑞?這個名字倒沒聽說過,只聽說過一個叫上官臨卿的,是從前東林州的宗主。這兩個名字聽起來倒像是同父兄弟。
果然,他一開口就驗證了元熙的猜想:“你個毛頭小子,你那個混帳老子還沒死,爺爺怎麽會死!?當年你老子聽信高秉延老賊的挑撥,殺了我上官家滿門忠烈!如今你小子比他更毒,把我二十萬大軍屠戮殆盡!哈哈,你們蕭家專出劊子手,真是哈哈哈……”
“殿下,”算起來李鉞和他也有圓圓,所以也有些不忍:“要不還是給他來個痛快的吧?”
容湛臉色陰沉,遲疑了一陣:“把他裝上囚車,好生伺候著。叫秦統領把他押解入京,交給父皇發落。”
元熙有些好奇,從帳簾出探了探身,瞥了那上官臨瑞一眼。真是一員虎將,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面相上來看有龍虎之氣,難怪能造朝廷的反。
上官臨瑞住了足,也觀望著她,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老虎一般。元熙有些害怕,左右瞟了瞟,發現他的確是在看自己。難道他看出了自己女兒家的身份?亦或是起了什麽歹念?要是他大叫起來,說端郡王在軍營裡藏女人,容湛的臉要往哪兒放呢?
元熙咽了口唾沫,怯怯的縮了回去。
“你之前不是說要趕盡殺絕的嗎?”元熙有點納悶。
“這個人不能殺,”他頓了頓:“我一直懷疑,十年前,少師曾給我講過上官家的案子,當時我就覺得有冤情。但上官家早就死絕了,所以一直也沒有翻案的機會。眼下不一樣,這個上官臨瑞之所以造反,正是因為十六年前的冤案,我正好借這個機會,給上官家平反。”
“上官家?”元熙想不明白,皇后也不姓上官,嫡子一脈就沒有人姓上官的外戚。他管這個閑事兒幹嘛?
“上官臨卿曾是父皇的伴讀,後來父皇繼位,就把他封在東林州了。父皇還把含章郡主以公主的名義下嫁。含章郡主,也就是我的表姑,偌大的宮裡,除了父皇母后就只有她待我最好。後來上官家獲罪,含章姑姑就失蹤了。”
元熙歎了一聲,該是令人唏噓。伴君如伴虎,皇家無親情,就連從小玩到大的伴讀和妹妹,說殺也就殺了。
“上官臨卿一死,東林州就亂了,年年生變,朝廷又是安撫,又是圍剿,但都不奏效。”容湛笑了笑:“咳,說這些幹什麽,你也聽不懂。”
“那個人看起來挺嚇人的,秦順押著他能行嗎?萬一他半路逃脫了該怎麽辦?”想起那個人的眼神,元熙不由得周身膽寒。
“這麽一說,我倒不放心你跟秦順回京城了。”他在元熙腮上輕輕擰了一下:“你先回越西的李記藥鋪,關門歇業。等東林的疫病徹底穩定下來,我再帶你回京城。”
“你在這兒待著別動,我去看看上官臨瑞。”他拿了一壺酒,兩塊乾肉和兩張胡餅,出了大帳。
去看那個凶巴巴的家夥?元熙有些擔心,也有些好奇。悄悄跟在容湛後面,遠遠的望著他們。
上官臨瑞被縮在囚車的車輪上,似被被困在陷阱裡的猛虎。
容湛蹲了下去,把酒肉遞給他,他略遲疑一下,八成覺得容湛不至於要毒死他,就接到手裡大吃大嚼。他吃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望向元熙的方向,有點得意:“那是你的女人?”
容湛回頭去看,元熙忙閃在一堆乾草後面。
“挺漂亮的。 ”他用牙齒撕了一大塊肉,費力的嚼著。
容湛不想聽他扯這些亂七八糟的話題,單刀直入:“本王來這兒是有件事要問你。”
他瞪著眼:“階下之囚,要殺就殺,費什麽話?”
“含章公主在什麽地方?是不是你把她藏起來了?”
上官臨瑞呵呵笑了一陣,似個兵痞一般:“你有一個女人還不夠?”
“你!”容湛咬了咬牙,很快他又鎮靜下來:“含章公主是本王的親表姑,本王找她是天經地義。當年上官家滅門的時候,是不是你帶著含章公主一起逃走的?”
“不知道。”他灌了一口酒,又把剩下的酒灑在臉上,酒遇上傷口,沙沙的疼。他咬緊牙關忍著。
元熙躲在草堆後面,也忍不住嘖嘖舌,對自己都這麽狠!
容湛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本王再問你一次,含章公主在哪裡?”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上官臨瑞也暴怒了:“你還敢問我?回去問問你那心狠手辣的爹,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大哥,為什麽要這麽對待自己的表妹?!他才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
“你大膽!”容湛恨恨的甩了他一巴掌。
上官臨瑞舔舔嘴唇,詭異的笑了起來。
本書首發來自17K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