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澄正苦於沒有辦法應對東林新軍,哪有什麽心情跟他閑聊?被他一拉,滿心的不耐煩。但高秉延畢竟是大楚丞相,蕭容澄少不了要給他幾分薄面,便袖手道:“高相,都什麽時候了,你不進去給皇上幫忙,拉著本王做什麽?”
高秉延將容潤拉入玉階下的一處拐角,凝重的望著他,低聲問道:“四王爺,老臣聽說,呂國撤兵了?”
“可不是?”蕭容澄叉著腰,含恨望了望天:“呂國那老東西實在太狡猾了,當初是他說的,只要嫁了公主,兩國和親,他就一定會把東林新軍拖在歸雲州。這話才剛說出去沒幾天,他又轉頭去幫蕭容湛了。”
“八成是衛宗主給了他什麽好處了。”高秉延自言自語道。
蕭容澄呵呵一笑:“這還用說嗎?呂國人窮的快要當褲子了,那東林州又富得流油,隨便從衛元熙的地盤上隨便灑掃灑掃,也能劃拉出呂國一年的歲入,那呂國那老皇帝窮怕了,自是見錢眼開。”
高秉延狡黠的望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先帝為什麽一定要把衛元熙冊立為太子妃,這個女人的手腕還真不簡單了。”
蕭容澄哼了一聲,道:“高相,你現在還說這些馬後炮的屁話有什麽用?當務之急是趕緊想辦法對付東林新軍呐!咱們手中沒有兵符,邊境的軍隊不聽咱們的。前些日子我拿了皇上的聖旨去調兵,他們竟然拒不接受,說什麽,隻知兵符,不認聖旨。也不知那統帥是從什麽地方調任而來,竟然陰陽怪氣的諷刺皇上,說皇位來路不正,印信來的不齊全!真真是氣死我了。”
“何必去邊境調兵呢?”高秉延問道:“殿下從前在歸雲州,勢力盤根錯節,直接給歸雲州的舊部下令,要他們纏住蕭容湛也就是了,怎麽還要舍近求遠呢?”
蕭容澄漠然無話,面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高相,虧你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棟梁之臣。你的消息也忒不靈通了,要知道,衛元熙已經派人吞並了同州和越西,現在三州合並,把大楚一分為二,咱們的政令,早就傳不過去了。”
“什麽?”高秉延驚愕的望著蕭容澄,一手顫抖的指向天:“皇天在上,她衛元熙敢公然興兵搶奪底盤,是想要造反不成?!皇上如何說此事?”
如何說?呵呵,蕭容澄真是懶得跟他再解釋什麽了。皇上還能說什麽?要是他們手裡有兵有將,連話都不必多說,直接興兵討逆,用刀槍跟他們講話。可現在呢?沒兵沒餉,連說話的底氣也沒有。
真他奶奶的窩火!蕭容澄搡了一下,倚在漢白玉石壁上:“高相,皇上要本王抄了衛府呢,你若是沒有什麽更好的主意,就不要阻攔本王了。現在這個時候,銀子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高秉延沉默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他不由得歎了口氣,這也怪不了他,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天時地利人和,他們一樣優勢也不佔,還談何辦法?
蕭容澄見他歎氣,自知是沒有其他的辦法可用,便道:“既然高大人沒有話,那本王這就去點兵了。”
“誒,王爺別走!”高秉延忙上前扯住他的袍袖:“王爺著什麽急呢?衛府就在那裡,京城四門緊閉,他們還能跑了不成?”
“高相,還有什麽事啊?”蕭容澄回過頭,莫名其妙的望著他。
“這,唉!”高秉延像個沒頭蒼蠅似的亂轉:“四爺啊,不是老臣刻意阻攔你,實在是,實在是這件事不妥啊!現如今褚姓皇族中已經有人在傳,說什麽,若是皇上敢動衛家半根汗毛,褚姓一族絕不會善罷甘休。現在咱們的敵人已經把咱們逼得手忙腳亂了,難道殿下還要再給自己中心開花,把褚姓皇族逼得去造反嗎?!”
蕭容澄消了氣焰,亦是有些無奈,道:“我豈不知這裡的水有多深?但這是皇上的命令,我們也不能不聽啊!”
“四爺,現在皇上已經有些慌了,咱們可得穩住神兒啊!”高秉延緊緊拽住蕭容澄的衣袖:“老臣也看得出來,自從六爺從京城逃走後,皇上就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唉,說到底,還是我們準備不夠的緣故。”
“你是說,皇上一直是在故作鎮定?”蕭容澄轉頭望著高秉延,不禁發笑:“高相,當初皇上初登大寶的時候,也曾說過咱們準備不夠的話,但當時也是你說的,叫皇上不要後悔。現在你怎麽又改口了?”
高秉延被蕭容澄一席話羞的面紅耳赤,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能喃喃道:“四爺,話不能這樣講,此一時,彼一時啊。”
“什麽此一時彼一時?全都是廢話。”蕭容澄反手抓住高秉延的腕子,冷然望著他:“本王承認你說的都是實話,但若不如此坐,就要坐以待斃了。”
“咱們還有皇后在手啊!”高秉延望著蕭容澄的背影,高聲叫道。
“老四,你站住!”
高秉延一抬頭,蕭容深正站在自己頭頂的漢白玉圍欄裡,他一招手,便將蕭容澄叫了回來。高秉延一陣心虛,他不知道蕭容深是何時站在這裡的,若是剛在自己那些話被他聽去了,怕是又要多心。
高秉延諾諾的低下頭,叫道:“老臣參見陛下。”
蕭容澄折了回來,仰頭望著蕭容深,問道:“皇上,不要臣弟去查抄衛府了嗎?”
蕭容深微微一頷首,算是默認。他低頭瞥了高秉延一眼,道:“高相,你跟朕進來。”
高秉延望著蕭容深那個沉重的神情,一時覺得周身不自在,同蕭容澄對視一眼,蕭容澄揚揚下顎,示意他趕緊過去。高秉延的一顆心開始狂跳起來,低眉順目的跟著蕭容深進了書房。
“把門關上吧。”蕭容深緩緩坐了下來,他的神情有些疲憊,好像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
高秉延見他這樣,心裡突然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蕭容深這小半輩子經歷了太多的風浪,從沒見過什麽事情能把他擊垮。即使是當年衛元熙設計把他變成太監的時候,他也沒有像今天這樣,浮現出這般老邁之氣。
高秉延沒有說話,緩身跪了下來。
“老師請起吧。”蕭容深用手撐著頭,低沉的說道。
老師?高秉延詫異的望著蕭容深,他雖然做過蕭容深的少師,但也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這些年來,蕭容深從來沒有用老師二字稱呼過他。因為蕭容深並不需要老師,而是需要一個忠心耿耿的下屬。久而久之,連高秉延自己感覺不到那份師生情誼了。
怎麽?難道他現在需要一個老師了?
見高秉延不肯起來,蕭容深起身將他扶了起來。高秉延幾乎落下淚來,失聲道:“陛下……”
蕭容深擺擺手:“朕這一次,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衛元熙,她把朕逼到了絕地。除了跟衛家同歸於盡,朕實在是想不出任何更好的,報復衛元熙的方式了。”
“陛下……”高秉延緊緊握住蕭容深的手,卻是冰涼一片。
“陛下萬萬不可失落,陛下,您是真龍天子,萬萬不可動這樣的念頭。咱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衛家還在京城,咱們還有皇后在手。還有那個趙側妃,趙可貞的背後還有她爹趙尚書的勢力,她會幫咱們的!”高秉延眼中噙滿淚:“陛下是能經歷大風大浪的人,千萬不可妄自輕賤呐!”
蕭容深遲疑的抬起頭?趙可貞?她爹趙尚書,偷雞不成蝕把米,本想扳倒太子妃,卻只是弄死了自己。還有趙可貞的那個蠢貨哥哥趙靖,本想火燒子府來,最後卻弄得個灰溜溜的逃走。
趙家的主子都是這般蠢材,就跟不要說趙家的勢力了。什麽所謂爪牙勢力,不過是說的好聽罷了,說白了,不過是一群合利而動的烏合之眾。要指望著他們來與蕭容湛對抗,那真是自找死路。
“趙家的人能信嗎?他們連自己都救不了。高相,其實你也知道,趙家的人都是些廢物。”蕭容深自嘲的苦笑一陣:“高相,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安慰朕了。朕這一向,立下的誓言,一一被蕭容湛擊垮,朕,朕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麽資格做這個大楚的皇帝。”
“難道,隻這一點小小的挫折,就把陛下擊倒了麽?這可不是老臣平時所認識的那個陛下。”
蕭容深溫然望著高秉延,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高相,你也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明知道,這次不是什麽小小挫折,是以命搏命的生死之戰。”
“陛下……陛下何時變得這麽懦弱了?蕭容湛的兵還沒打進來,事情還有轉機,陛下若是現在就輕言認輸,那才真是對不起咱們這些年的努力。”高秉延撲通一聲跪倒在蕭容深面前:“老臣懇切陛下重整旗鼓,老臣願為陛下身先士卒。”
蕭容深歎了一聲:“高相,光喊口號有什麽用?打仗是需要銀子的!咱們現在能抓到的銀子,都給呂國消耗乾淨了。若是不查抄衛府,就只能等著越西州的那筆銀子了。”
“但願,但願這筆銀子不出意外。”高秉延合十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