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孩子，龍開陽，如果你有一個女兒，看著她紅著眼睛替乞丐求情，你怎麽可能拒絕呢…”

　　曹一水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沒法把自己殘忍無情的一面暴露給自己的女兒…

　　我給了乞丐半瓶水…救活了乞丐…卻害慘了自己，我害死了妻女，害死了全鎮的人…

　　呃——呵——呵——呵——呵…”說著說著，曹一水竟然抽噎著慟哭起來。

　　龍開陽靜靜等他情緒穩定，又遞給他一根煙，問道:“為什麽半瓶水會害死全鎮的人?”

　　曹一水抽了抽鼻子回答道:“因為那個乞丐…他恨這個冷酷無情的鎮子…他喝下半瓶水離開鎮子的第二天，大批奴隸販子就來了…

　　那些暴徒殺光了所有膽敢抵抗的人，抓走了所有人，混亂中，我妻女被亂槍打死…

　　那個乞丐，站在鎮子入口遠遠看著這一切發生，我看到他在得意的笑！”

　　聽到這兒，龍開陽總算能理解曹一水為什麽見人就殺了。

　　他對整個廢土都抱有恨意。

　　他帶著悔恨苟活了二十年，他不會再相信任何陌生人。

　　只要有人靠近鎮子，曹一水就覺得他是個罪大惡極的家夥。

　　他在用這樣的方式來贖罪，替妻子和天真善良的女兒贖罪。

　　“那你是怎樣從劫難中逃脫的呢?”龍開陽又問道。

　　曹一水講完了最艱難的部分，眉心松開了些。

　　他繼續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他並沒有逃脫浩劫，和其他鎮民一塊，被奴隸販子抓走了。

　　他被關押在一座陰暗潮濕的地牢中。

　　整整四個月。

　　他說那4個月是他一生中最艱難昏暗的時光。

　　“在地牢裡，常常三四天喝不到一滴水…我是裝死逃出來的…”

　　曹一水回憶著:“那些奴隸販子，在我背上開了一槍，我忍住沒動，就這麽被他們丟出了地牢…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

　　從那以後，我孤身一人，再無牽掛，滿心隻想著復仇…

　　我用3年時間，磨練殺人技術…

　　回到地牢，我一個一個殺光了所有奴隸販子，然後，然後…然後我回家了…”

　　妻女的屍體就是被曹一水放在大床上的。

　　他完成復仇後，一直在鎮子裡生活。

　　遍地地雷陷阱不是一天成就的，而是用十多年時間慢慢變成今天的規模。

　　他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鎮子。

　　他一直在忍受這種孤獨和悲傷的折磨，精神逐漸變得偏執。

　　他是個偏執又瘋狂的守望者。

　　每一個膽敢靠近的人，都會遭到他無情的狙殺，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妻女亡魂。

　　龍開陽充分感受到了曹一水的悔恨，無助，孤獨和悲傷。

　　想象著他親手抱起妻女屍體時的絕望，他理解了他偏執而又瘋狂的守候。

　　他沒有其他辦法，只有以這種方式狙殺過路人，才能繼續苟活。

　　“我也有個女兒…”

　　龍開陽點著頭對曹一水說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誰敢傷害我女兒，我恨不得把他剝皮抽筋…生水煮熟肉吃掉。”

　　天逐漸亮了，曹一水和龍開陽聊了半宿。

　　他說他想通了，他這條命已經不剩幾年，余下的日子裡，他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

　　他要將有限的生命消耗在有意義的事情中去。

　　“我要去加入薑戈聖殿。

”曹一水對龍開陽說:“沿著鎮子東北方向一直走，會遇到一座廢棄停車場…　　廢土大地上同奴隸販子抗爭的人們在那兒建立了一個互助兄弟會…其實我早就應該動身前往了…

　　謝謝你，龍開陽，若是沒有遇見你，我根本無法下定決心。”

　　龍開陽很欣慰。

　　曹一水的經歷令人唏噓，他曾經失去了活著的全部意義。

　　如今，他再次找到了活下去的動機，龍開陽怎麽會不讚同呢?

　　他向曹一水詳細詢問了薑戈聖殿的位置，在嗶嗶小子上做下標記。

　　“天亮之後，把和你一起走的那些孩子們帶到鎮子裡來吧，既然你能來到閣樓，說明那些地雷陷阱困不住你。”曹一水對龍開陽說道:“這座鎮子，不再是我的私人財產了。”

　　說完，他站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閣樓裡只有一張髒兮兮的床墊子，牆邊有幾隻製式彈藥箱和地雷箱。

　　狙擊老頭兒將所有家當都裝進一隻雙肩背包中，背起東西，拎著狙擊步槍下了樓。

　　他回到家，將妻女的屍骨拖出來，瞄準鎮中央的一枚破片地雷扣動了扳機。

　　破片地雷炸出一座墓坑。

　　曹一水將妻女的屍骨安置進去，撿起碎石瓦礫掩埋墳墓。

　　這是他紀念妻女的最後儀式。

　　他流著淚做完這一切，站在墳墓旁邊喃喃道:“我最親愛的兩個女人…我走了…我要去加入薑戈聖殿， 同販奴者鬥爭到底…不必為我擔心，我會好好活下去，你們安息吧…”

　　說完，曹一水真的離開鎮子，向東北方向走了。

　　天還未亮。

　　龍開陽和喬巴站在破損的閣樓裡，望著曹一水孤寂的背影。

　　直到他走遠了，龍開陽才對喬巴說道:“走，掃雷去！”

　　東漠鎮中埋設的地雷數量非常龐大，也許是因為無法攜帶的關系，曹一水不要了。

　　他不要龍開陽要。

　　在天亮之前，龍開陽和喬巴互相配合，起出了所有感應式破片地雷。

　　數量高達68枚！

　　炸什麽都夠了…

　　這些地雷當然都被龍開陽用空間回溯力量存到了659號避難所中。

　　…

　　天亮後。

　　龍開陽領著孩子們進入清除地雷威脅的小鎮，在鎮內房屋中駐扎下來。

　　葛石頭問龍開陽:“說好的狙擊手呢?凌晨時我聽到了地雷爆炸聲，你乾掉他了嗎?”

　　龍開陽指著鎮中央的墳墓道:“地雷是炸墓坑用的，狙擊手埋葬了他的妻女，然後離開了。”

　　肩膀上的喬巴衝葛石頭點了點頭。

　　…

　　遠征隊在東漠鎮休整了一個禮拜，足夠的床鋪給所有人帶來了充足的睡眠和飽滿的精力。

　　龍影兒馬上就要10個月大了，她嘴中冒出來的詞匯越來越多，不僅限於“爸爸”。

　　某一天，龍開陽發現她把著床頭牆櫃站起身來——她正在嘗試站立和行走。